大海四章（三首）

這世界都是水

每一天每一晚

每當我平靜地躺下

像極了父母在世的最后一夜

一談到過去

女兒就會立刻伸手制止我

媽媽你不要哭——

而讀者則會從我的詩中去找尋那些深藏的眼淚

曾經過去

隨時隨地

我仿佛是一個會噴水的儀器

——給世界多注入一些水

可據說它早已不信眼淚

所以

我愿意給自己多留些鹽味

大海四章

一

24小時守著兩根冷熱水管

我的海

永遠被城市的閥門限量控制著

透明的泳鏡

進入沒有蟬聲的水世界

對于樹上那只聲嘶力竭求偶的

短命的夏蟬來說

七月藍色泳池里

碎片般搖晃的太陽

那就是愛的汪洋大海

二

每當夏季深夜

遙遠的牧場上

群狼吠月時

城市里打開水龍頭淋浴的我們

就會在心里

喊出大海的名字

大海大海——

它會如約而至

并帶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海月

照見一些水中沉浮的尸骨

三

一次次跑去看海

要把無數沉重的秘密交由它保管

如同把錢幣放心地存進銀行

我擁抱著大海

這永恒的保險箱

成噸的海水

無盡的黃沙

鯨魚般起伏的白色波濤

可用來儲存我微不足道的哀傷和小小的秘密

四

人海中的一滴水

千萬滴水

匯聚成河

朝向無邊無際的藍色大海

地球上

眾水之水

終于凝聚成了一顆

懸垂的

宇宙之釘

奇妙世界

柚子仿佛也在過冬

黑夜

看不見茂密枝葉間它懸垂的樣子

云朵般的白貓跑來樹下尿尿

我喊它喵喵喵

它喊我喵喵喵

對話幾秒鐘后它匆匆離開

風中

月亮一樣的柚子搖蕩在密林間

柚子一樣的月亮

終于從樹梢后探出頭來

樹林和大海一樣

都是深藏秘密的好地方

而柚子一直會讓你猜猜猜猜

究竟哪天哪夜它會落入你懷中

從春夏到秋冬

仿佛一夜醒來

林子旁的迷宮里

終于滾滿了柚子的頭顱

這些家伙唱著歌咕嚕咕嚕滾動著

烏云樣的貓咪嗖地撲上去咬住它

我指著柚子臉蛋上一道撕裂的傷口質問它

這是你干的好事？

烏云喵地一聲躥走了

只留下一抹晚霞的爪痕

我摟住一只清香的頭顱

像捧起遙遠天邊的一個幻象

今夜此刻

柚子樹上已掛滿了月亮

滿樹的月亮好像都在對我說

回家——

作者簡介：瑞簫，詩人，詩歌活動策展人。有個人詩集《木頭比我更持久》《瑞簫的詩》。為《媽媽的詩——母親節全國聯動朗誦會》《草地詩會》《詩意當代藝術融合展》《中國當代詩歌臨港理論研討會》主策展人；《詩的進行時——中國當代詩歌研究》主編；《城市詩人》執行主編；上海社會科學院城市文化創新研究院城市詩歌研究工作室首席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