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zhèn)翰墨 楹聯(lián)留香

漫步在湖州南潯古鎮(zhèn)，撲面而來的是濃濃的文化古韻，這些韻味體現(xiàn)在古色古香的窗欞上，體現(xiàn)在精雕細刻的牌樓廊柱上，尤其體現(xiàn)在鍍金的牌匾、翰墨飄飛的楹聯(lián)上。

步入張靜江故居，懸掛中堂的一副對聯(lián)映入眼簾，此聯(lián)為孫中山先生贈給張靜江：“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四十州。”此詩原為唐五代十國時期貫休所作，題為《獻錢尚父》，詩共八句，其中三、四句為“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貫休稱贊錢镠憑借一把寶劍橫掃江浙十四州，據(jù)稱錢镠看后并不滿意，嫌十四州太過小氣，要求貫休將十四州改成四十州，貫休沒答應(yīng)，認為不符實際。孫中山將十四州改為四十州，無疑是表彰張靜江的氣魄和功績。張靜江在孫中山革命最關(guān)鍵的時候慷慨相助，多次提供資金幫助，被孫中山稱為“民國奇人”“革命圣人”。

大廳正中有兩根黑色廊柱，廊柱上紅顏色的木板格外醒目，紅色底子配上黑色行楷，字體俊美的楹聯(lián)是帝師翁同龢筆跡。翁同龢的書法被譽為同治、光緒間天下第一。他獻給張靜江的書法，古趣盎然，蒼勁雄渾，看似任意揮灑，卻又意境深遠：“世上幾百年舊家無非積德，天下第一件好事還是讀書。”

廳內(nèi)近門首另有兩根柱子上書譚延闿一副楹聯(lián)。譚延闿是民國時期著名政治家、書法家。譚主攻顏體，有“近代顏書大家”之稱。他獻給張靜江兄長張弁群的這副楹聯(lián)充分展示顏體之美：“立德踐行當四科之首，懿文碩學(xué)為百氏之宗。”譚延闿楹聯(lián)出自顏真卿《自書告身帖》，為顏真卿七十二歲時作。該帖端莊樸厚、蒼勁有力，是顏真卿晚年書法大成時的代表作。

位于南潯小蓮莊西南側(cè)劉氏家廟，是南潯“四象”之首劉鏞家族祭祖之地。朝南的大門有一對石獅子守護，門檐下懸掛一對淺紅色羊皮宮燈，劉家二公子劉錦藻同年進士沈衛(wèi)書“劉氏家廟”匾額懸掛門首。劉氏家廟共有三進，依次為門廳、過廳、正廳。門首有兩副楹聯(lián)，第一副是劉家姻親、嘉定徐頌閣、世稱徐相國徐郙所書：“于茲馮神福祿來返，以彰懿德詩書是敦。”意謂人的榮華富貴都是命運安排，不必刻意去求，堅持“詩書是敦”才是要緊。徐郙出身書香之家，二十四歲中狀元，擅書畫，慈禧常諭徐郙字有福氣，晚年御筆作畫悉命徐郙題字。徐郙為劉家所題的楹聯(lián)，采用錄書字體，線條流暢，豐厚雍容，富貴大氣。第二副楹聯(lián)為洋務(wù)派代表人物、晚清四大名臣之一左宗棠所題：“勁草疾風(fēng)垂光奕葉，貞松寒雪流譽彤芬。”

門廳至過廳從南至北依次有三副楹聯(lián)，一為軍機大臣、劉家姻親吳郁生所題：“食德有先疇族屬自貽嘉榖種，旌賢光綽楔園名特達小蓮莊。”吳郁生，江蘇吳縣人，清代進士、翰林、內(nèi)閣學(xué)士、禮部尚書。晚年寓居青島。1909年，劉鏞孫女即劉錦藻大女兒劉承杏嫁吳郁生次子吳潛甫。劉家跟吳家的兒女親家關(guān)系非常密切。劉錦藻曾經(jīng)在青島太平路建造別墅，定期到青島度假，邀集文友聚會。

二為洋務(wù)派代表人物、劉家姻親盛宣懷所題：“示我周行克昌厥后，誰謂宋遠日監(jiān)在茲。”盛宣懷，江蘇常州人，1870年入李鴻章幕府，創(chuàng)辦中國第一家民用航運輪船招商局。后主持創(chuàng)辦企業(yè)和學(xué)校達十一家，被譽為“中國實業(yè)之父”。劉鏞孫子劉儼廷（劉鏞三子劉梯青兒子）娶盛宣懷第六女盛靜頤。盛宣懷楹聯(lián)十六字全部摘自《詩經(jīng)》。《詩經(jīng)》曰“人之好我，示我周行”“燕及皇天，克昌厥后”“誰謂宋遠，跂予望之”“天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監(jiān)在茲”。康熙帝曾御筆書寫“克昌厥后”匾額。1851年，咸豐皇帝御筆書寫“日監(jiān)在茲”匾額，懸掛養(yǎng)心殿，每天警醒自己。

三為同治狀元、東閣大學(xué)士、溥儀師傅陸潤庠所題：“積德勤紹推序本原知奕世繼明而出，靈支挺生彌歷意萬為冠帶理義之宗。”陸潤庠，元和（今江蘇蘇州）人，同治十三年（1874）狀元，辛亥后任溥儀老師。陸潤庠的書法清華朗潤，意近歐、虞。慈禧作畫常命其題志。

過廳左右兩側(cè)為兩個偏廳，各有一副楹聯(lián)，左為吳昌碩篆書，右為徐世昌章草。徐世昌題聯(lián)：“立德立功永作修身之準，克勤克儉無忘創(chuàng)業(yè)之艱。”徐世昌，河南輝縣人，1886年中進士，翰林院庶吉士，1918年至1922年擔任民國大總統(tǒng)，人稱“翰林總統(tǒng)”。徐世昌精于書畫，草書和行書都有相當水準。吳昌碩題聯(lián)：“俎豆生香，兩世四賢從祀；詩書繼美，一胞五子登科。”

第三進是正廳，正廳又稱馨德堂，堂內(nèi)供奉劉家祖先牌位。正廳門框楹聯(lián)為南通狀元張謇所題：

非文章學(xué)業(yè)，不能大其家，囊媺堪循，有中壘傳經(jīng)，舍人訂史

唯孝友光明，庶幾宅于本，宗英相勖，是君良筑堡，叔度遺書

張家和劉家關(guān)系密切，劉鏞女婿蔣錫紳中舉后到南通幫助劉鏞料理生意，和張謇結(jié)識，成為好朋友。張謇、蔣錫紳、劉錦藻三人在1890年同船從通州出發(fā)去京城參加會試，三人均未錄取，但自此成為好朋友。后蔣錫紳的女兒嫁張謇兒子，二人成兒女親家。張謇和劉錦藻為1894年恩科同年進士。張謇致力于實業(yè)救國，在江蘇和上海創(chuàng)辦多家民族企業(yè)，劉家參與投資，一方面幫助張謇，另一方面也為劉家獲得極大的利潤。

比起劉家和張家，南潯“金氏舊宅”雖然沒那么大的氣派，但是宅第的文化味一點也不遜色。

金家為南潯“八牛”之一，金家女兒是劉錦藻的原配夫人、藏書家劉承干的生母。走進金家舊宅，門框上一副俞樾的題字奪人眼球：“書田菽粟皆真味，心地芝蘭有異香。”此聯(lián)告誡金家后人，書籍跟糧食一樣，都有美好的味道，都一樣值得我們珍惜。俞樾，湖州德清人，是著名學(xué)者、樸學(xué)大師。

金家舊宅還有鄭孝胥題字的楹聯(lián)：“立上等愿，結(jié)中等緣，享下等福。從高處看，就平處坐，向?qū)捥幮小！编嵭Ⅰ阋彩菚ù蠹摇６兰o二十年代有“北于南鄭”之說。“北于”指于右任，“南鄭”指鄭孝胥。他的字風(fēng)骨健朗，精練灑脫。而他所擬的這副楹聯(lián)，充滿哲學(xué)意味，教人處事須低調(diào)，要知足，要戒貪。不過鄭晚節(jié)不保，為國人不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