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地區仙人渡江壁畫述論

摘 要：濟南地區現存的古建筑壁畫中，至少留存有13處清代的仙人渡江題材壁畫。這些壁畫中的仙人身份、面部神情、佩戴服飾、攜帶物品、乘坐渡江工具各不相同，通過對壁畫中仙人的渡江工具、人物服飾進行考證，確認了人物身份，推測仙人心理活動和性格特征，為研究壁畫整體情節內容提供了依據。仙人渡江中的人物形象分別來源于達摩渡江、張騫乘槎、琴高乘鯉和八仙的故事情節。

關鍵詞：壁畫；仙人渡江；達摩渡江；張騫乘槎；琴高乘鯉

中圖分類號：J2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236（2025）01-0056-13

保存至今的古建筑壁畫記載的畫面內容中，以宗教內容居多，與宗教性質的古建筑分布普遍、保存狀況較好有關。為數眾多的宗教壁畫以其所特有的宗教神靈形象展現于人們面前，使普通民眾感受到富有人格意義的宗教威嚴，把深奧的教義通過圖畫形式演化為普通民眾便于領會的故事，深化了民眾對宗教神靈的直觀認識，強化了宗教的教化功能［1］。據不完全統計，山東濟南地區現存有古建筑壁畫50多處，其中至少有13處古建筑保存有仙人渡江題材的畫面。本文以分布普遍的濟南地區的仙人渡江壁畫為例，分析其保存分布情況，描述仙人渡江壁畫的內容特征，考證仙人渡江壁畫中仙人乘坐渡江工具、穿著服飾、手持攜帶物品、神情容貌以及人物身份。

一、濟南地區仙人渡江壁畫分布概況

濟南地區現存有古建筑壁畫50多處，幾乎占據了已經公開能夠檢索到的山東地區古建筑壁畫的一半數量，其中至少有13處古建筑保存有仙人渡江題材的畫面。這些仙人渡江題材的壁畫分布較為集中，以章丘區、歷城區和長清區為主，其中章丘區保存在3座古建筑中，歷城區保存在3座古建筑中，長清區保存在5座古建筑中，市中區僅有2座古建筑保存，商河縣、槐蔭區、平陰縣等其他區縣尚未發現有仙人渡江題材壁畫分布，具體分布情況見表1。這些仙人渡江壁畫的繪制時代以清代為主，雖然古建筑的年代可以追溯至明代，但是歷代多次重修建筑并重繪壁畫，使得當前保存的古建筑壁畫年代集中在清代。

章丘區至少有3座古建筑保存仙人渡江壁畫。圣井街道張乙郎村大圣寺壁畫最近一次重繪時間為光緒十一年（1885），2018年修復建筑及壁畫，兩幅仙人渡江壁畫分別位于東、西山墻上部的山尖底部，呈現長方形。文祖街道三德范村禹王廟壁畫最近一次重修時間為宣統三年（1911），東山墻已經倒塌，壁畫不存，兩幅仙人渡江壁畫分別位于西山墻上部的山尖底部和南墻大門內上方，均呈現長方形。普集街道窩陀村倒坐觀音廟重修于清代晚期，兩幅仙人渡江壁畫分別位于東、西山墻上部的山尖底部，呈現長方形。

歷城區至少有3座古建筑保存仙人渡江壁畫，均位于山墻上部的山尖底部，呈現長方形。華山街道華陽宮古建筑群中的元君殿壁畫最近一次重繪時間為光緒二十三年（1897），兩幅仙人渡江壁畫分別位于東、西山墻；關帝廟后殿壁畫最近一次重繪于清晚期，兩幅仙人渡江壁畫分別位于東、西山墻。高而街道出泉溝村泰山行宮南廟壁畫最近一次重修時間為清代晚期，位于西山墻。

長清區至少有5座古建筑保存仙人渡江壁畫，均位于山墻上部的山尖底部，呈現長方形。平安街道大劉村九圣堂壁畫最近一次重修時間為清晚期，兩幅仙人渡江壁畫分別位于東、西山墻。張夏街道小寺村玉皇廟大殿內壁畫最近一次重修時間為清中晚期，兩幅仙人渡江壁畫分別位于東、西山墻。張夏街道青楊南村泰山行宮壁畫最近一次重修時間為清代晚期，兩幅仙人渡江壁畫分別位于東、西山墻。萬德街道北紙坊村觀音堂壁畫最近一次重修時間為道光二十六年（1846），兩幅仙人渡江壁畫分別位于東、西山墻。歸德街道麒麟村關帝廟壁畫最近一次重修時間為嘉慶十六年（1811），兩幅仙人渡江壁畫分別位于東、西山墻。

目前，市中區僅有2處古建筑保存有仙人渡江壁畫。白馬山街道尹家堂村觀音堂兩幅仙人渡江壁畫均位于東西山墻上部的山尖底部，呈現長方形，時代為清代晚期。興隆街道澇坡村龍神廟壁畫最近一次重修時間為光緒二十二年（1896），兩幅仙人渡江壁畫分別位于東西山墻上部的山尖底部，呈現長方形。

二、仙人渡江壁畫內容描述

（一）章丘區仙人渡江題材壁畫

章丘區3座古建筑中保存有6幅仙人渡江題材的壁畫。大部分保存狀態相對較好，畫面能夠比較容易清晰地辨認出來。

圣井街道張乙郎村大圣寺坐北朝南，東西山墻上部的兩幅仙人渡江壁畫于2018年修復后主體畫面保存比較完整。東山墻仙人渡江壁畫（圖1）中，仙人居于畫面中心位置，由右向左站立在木筏上行進，他年輕僧人形象，光頭，眉目清秀，身著長袍，左手持拂塵，右手背在身后，左腳在前右腳在后，左腿弓、右腿蹬稍微穩住前傾的身軀。西山墻仙人渡江壁畫（圖2）中，仙人赤腳踩蘆葦自南向北行進，禿頂寬額、胡須茂密、濃眉炯目、鼻高耳長、蓬頭絡腮，身著素長衫至腳踝處，腰系絲絳飄于身體右后側至蘆葦處，背負斗笠于頸后，左肩扛禪杖，月牙鏟在前，方便鏟在后，左手緊握杖把，身軀整體向北，左腳在前、右腳在后，上身左肩在前、右肩在后，扭身向右后方眺望。

文祖街道三德范村禹王廟坐北朝南，東山墻已經坍塌壁畫不存，推測應該繪制有仙人渡江壁畫。西山墻仙人渡江壁畫（圖3）中，仙人居于畫面中心偏右位置騎坐在身軀龐大的鯉魚腮部由北向南行進，他四十多歲中年文人形象，頭戴軟帽，飄帶飄于身后，身穿長袍，雙手拱手于身前，雙腿夾緊鯉魚身軀。鯉魚身軀龐大，頭部似乎要從水中抬起，胸鰭、腹鰭、背鰭、尾鰭及鱗片、須清晰可見。南墻仙人渡江壁畫（圖4）中，兩人坐在大魚的背部由右向左行進。右側一人為老者形象，單發髻扎在頭上，花白長眉長髯，雙肩露出，黑色長袍披在后背，前胸露出，腰系紅色絲絳，右手扶住右腿，左手持蒲扇于頭左側，頭扭向右側似乎與右側之人交代事情。左側一人為童子形象，頭頂兩側扎雙髻，身著右衽灰色長袍，腰系黑色絲絳，右手持拂塵，似乎聆聽左側之人話語。

普集街道窩陀村倒坐觀音廟坐南朝北，壁畫被白灰、灰塵等污染物覆蓋，已經難以清晰辨認畫中人物細節。東山墻仙人渡江壁畫（圖5）中，可見一仙人騎坐在鯉魚腮部由右向左行進，仙人頭戴軟帽，身穿長袍，其他細節不能辨認。西山墻仙人渡江壁畫（圖6）中，可見一仙人坐在龍形舟上由左向右行進，仙人頭戴軟帽，身穿長袍，雙手交叉于胸前，其他細節不能辨認。龍形舟頭部上揚為龍頭形狀，雙角粗大，身軀覆蓋龍鱗，尾部上翹。

（二）歷城區仙人渡江題材壁畫

歷城區的3座古建筑中保存有5幅仙人渡江題材的壁畫。它們保存狀態相對較好，畫面能夠比較容易清晰地辨認出來。

華山街道華陽宮古建筑群中的元君殿坐北朝南，于2011年清理過表面的白灰覆蓋物，白灰覆蓋物對仙人渡江題材壁畫的內容辨析影響較小。東山墻仙人渡江壁畫（圖7）中，可見一仙人赤腳站立在蘆葦上由左向右行進，仙人腦后有背光，前額寬大，頭發濃密，絡腮胡，濃眉大眼，嘴唇上翹似乎在微笑，身著右衽長袍蓋住雙腳露出腳趾，左手前伸指向前方，右手持蒲扇于身前。西山墻仙人渡江壁畫（圖8）中，可見兩仙人坐在木舟上由右向左行進。左側之人為老人形狀，光頭留雙髻于后腦兩側，濃眉大眼，唇上、頜下胡須濃密，絡腮胡，身軀肥胖，袒胸露乳，肩后披大褂，右手持蒲扇向前方，左手拿著方形物難以辨認形狀，盤腿坐在舟上。左側之人為文質彬彬的中年文人形象，頭戴幞頭帽，身著右衽長袍，肩背寶劍小心翼翼地跟在左側之人后面。木舟船頭上翹似乎為龍頭形狀，尾部高翹像是龍尾。

華山街道華陽宮古建筑群中的關帝廟后殿坐北朝南，于2011年清理過表面的白灰覆蓋物，但白灰覆蓋物對壁畫內容辨析影響較大，部分顏料已經脫落。東山墻仙人渡江壁畫（圖9）中，可見一仙人似為中年文人形象，坐在龍形舟上由左向右行進，頭戴硬腳幞頭帽，兩條飄帶已飄至頭部兩側，身著長袍，身軀稍微后仰，腳穿方頭鞋，身前放置有花瓶、蓑衣，身后龍形舟高翹的尾部掛有絲帶系著的方形物。西山墻仙人渡江壁畫（圖10）中，可見一仙人似為中年人形象，坐在鯉魚背部中間位置由右向左行進，頭頂扎發髻用絲帶系著，絲帶后飄，唇邊、頜下長髯后飄，身著長袍，右手前伸長袖飄起，左手向后伸展長袖飄起。鯉魚身軀龐大，頭部似乎要從水中抬起，尾部翹起，胸鰭、腹鰭、背鰭、尾鰭及鱗片、須清晰可見。

高而街道出泉溝村泰山行宮南廟坐北朝南，壁畫表面的覆蓋物、污染較為嚴重，影響了壁畫內容的辨析。西山墻仙人渡江壁畫（圖11）中，可見一仙人似為中年文官形象，坐在龍形舟上由左向右行進，頭戴展腳幞頭烏紗帽，兩側直腳伸出，身著長袍，身軀扭向右后方側身。龍形舟頭部高抬，雙角、口部及尾部與龍形相似。

（三）長清區仙人渡江題材壁畫

長清區至少有5座古建筑保存有10幅仙人渡江題材的壁畫。它們保存狀態參差不齊，很多畫面不能清晰地辨認出來。

平安街道大劉村九圣堂坐北朝南，壁畫表面覆蓋有較厚的污染物，導致畫面清晰度較差，勉強能夠辨認出畫面的一些細節。東山墻仙人渡江壁畫（圖12）中，可見一仙人似為中年文官形象，坐在木舟上由右向左行進，頭戴展腳幞頭帽，兩側直腳伸出，身著長袍，身軀稍微前傾。木舟枝丫甚多，頭部及尾部稍微翹起，頭部雙角、四爪及尾部與龍形有些相似，尾部掛著用絲帶系著的方形物。西山墻仙人渡江壁畫（圖13）中，可見一仙人坐在鯉魚背部由右向左行進，由于覆蓋物厚度較大，畫像稍微模糊，仙人為中年文人形狀，頭戴方形硬殼帽，上身前傾在鯉魚的頭部，雙腿夾緊鯉魚背部，雙手拱于胸前。仙人身后似乎有包裹的方形行李置于鯉魚背部。鯉魚身軀平直，繃緊用力意欲擺尾前行，尾鰭露出水面，胸鰭和腹鰭沒在水面下。

張夏街道小寺村玉皇廟大殿坐北朝南，壁畫表面覆蓋污染物較輕微，少部分被破壞，勉強能夠辨認出畫面細節。東山墻仙人渡江壁畫（圖14）中，可見一仙人似為中年文官形象，騎坐在鯉魚背部由右向左行進，面容清秀，頭戴展腳幞頭帽，兩側直腳伸出，身著長袍，身軀稍微前傾保持平衡，右手前伸長袖飄起，左手向后伸展長袖飄起。鯉魚似乎剛剛從水中躍起，鱗片、腮部、須和尾鰭較為清晰。西山墻仙人渡江壁畫（圖15）中，可見一仙人似為中年文官形象，穩穩地坐在木舟上由右向左行進，神情泰然自若，頭戴展腳幞頭帽，兩側直腳伸出，唇邊、頜下長髯后飄，身著長袍，右手拿著一本書正在閱讀，左手放在胸前。木舟前部較平，尾部高高翹起超出仙人，尾部枝丫上放置用絲帶捆扎的方形物。

張夏街道青楊南村泰山行宮坐北朝南，壁畫表面覆蓋污染物非常輕微，能夠清晰地辨認出畫面細節。兩幅仙人渡江壁畫并未出現仙人形象，但是由于其內容與仙人渡江題材具有密切的聯系，因此將它們歸入仙人渡江題材。東山墻壁畫（圖16）中，可見一條鯉魚反轉身軀，背部向下、露出腹部剛剛從湍急的激流中躍出，可見頭部、尾部和須、鱗片。西山墻壁畫（圖17）中，可見半輪太陽露出四射的光芒剛剛從水中磅礴而出，太陽中心好像有龍形的頭部剛剛涌現。

萬德街道北紙坊村觀音堂坐北朝南，壁畫表面覆蓋污染物非常嚴重，厚重的白灰層已經覆蓋了畫面主體，勉強能夠辨認出極少部分畫面細節。東山墻仙人渡江壁畫（圖18）中，可見至少有四位仙人分別騎著馬匹占據了畫面的中部和右半部。他們由右向左行進在洶涌波浪中，最前面一人可見頜下長髯飄揚，長袍雙袖飄起。中間二人隱約可見下半身以及坐騎的馬蹄、后半身及馬鞍，最后面一人可見手提長槍和坐騎馬蹄，其他內容均被覆蓋。西山墻仙人渡江壁畫（圖19）中，主體內容幾乎布滿畫面，可見少部分波浪紋及中部的一位仙人。

歸德街道麒麟村關帝廟坐北朝南，東山墻保存狀況較好，能夠比較清晰地辨認出畫面細節。西山墻壁畫表面覆蓋污染物比較嚴重，厚重的白灰層已經覆蓋了畫面主體，勉強能夠辨認出極少部分畫面細節。東山墻仙人渡江壁畫（圖20）中，可見一仙人為年輕文人形象，坐在近似于“V”形的木舟上由左向右行進。他腦后有背光，頭頂扎單髻，面容清秀，上身穿對襟短褂，下身穿長褲，腳穿鞋難以分辨形狀，雙手展開一本書在認真閱讀。木舟枝丫較少，僅在翹起的頭部有口形、雙角的龍形，尾部高高翹起。西山墻仙人渡江壁畫（圖21）中，隱約可見一仙人為中年文人形象，穩穩地坐在鯉魚背部由右向左行進，頭戴烏紗帽，兩側直腳伸出，頭部近畫面內側有背光，身著長袍，身軀直立，身后似乎有包裹的行李。鯉魚似乎剛剛從水中躍起，前半部隱約可見，鱗片和翹起的尾鰭較為清晰。

（四）市中區仙人渡江題材壁畫

目前，市中區保存有仙人渡江壁畫的古建筑僅發現有2處，共有4幅畫面。它們保存狀態相對較好，基本上能夠清晰地辨認出來。

白馬山街道尹家堂村觀音堂坐南朝北，壁畫表面覆蓋污染物較輕微，基本能夠辨認出畫面細節。東山墻仙人渡江壁畫（圖22）中，可見一仙人似為中年光頭僧人形象，半躺在木舟上由右向左行進，神情鎮定自若。他光頭未戴帽，絡腮胡子，濃眉闊目，高鼻大嘴，身著長袍，露出胸、腹，左手扶住船舷，肘部撐住身體，右腿壓左腿蹺起二郎腿，右手扶在右腿膝蓋上。木舟枝丫甚多，頭部及尾部稍微翹起，頭部雙角、嘴部及尾部與龍形有些相似。西山墻仙人渡江壁畫（圖23）中，可見一仙人似為中年文人形象，騎坐在鯉魚背部由左向右行進，神情泰然自若，頭頂正中有一發髻，頭頂后有背光。面容清秀，頜下短髯，身著長袍，雙手抱于胸前，雙腿緊緊夾住鯉魚背部。鯉魚身軀與仙人大小相近，動態性表現較差，似乎在徐徐地向前行進，鱗片、腮部、胸鰭、腹鰭和尾鰭較為清晰。

興隆街道澇坡村龍神廟坐南朝北，壁畫表面覆蓋污染物非常輕微，保存狀態較好，能夠辨認出畫面細節。東山墻仙人渡江壁畫（圖24）中，可見一仙人似為老年文人形象，坐在龍形木舟上由左向右行進，神情泰然處之。他頭戴展腳幞頭帽，兩側直腳伸出微微下垂，唇邊、頜下短髯后飄，身著右衽寬袖長袍至雙腳，左手拿一本打開的書，右手由上向下在捋頜下胡須，右腿垂下木舟，左腿盤在右腿上。木舟枝丫甚多，頭部及尾部稍微翹起，頭部雙角、眼睛、嘴部、四爪及尾部與龍形非常相似。西山墻仙人渡江壁畫（圖25）中，可見一仙人似為中年文人形象，坐在鯉魚背上由右向左行進，神情匆忙。他頭戴展腳幞頭帽，兩側卷曲狀展腳向后方飄起，唇邊、頜下長髯后飄，身著右衽寬袖長袍至雙腳，雙手緊緊抓住鯉魚的背部，雙腿夾住鯉魚。鯉魚似乎從水中剛剛躍起，頭部昂起，僅可見前半身，胸鰭、背鰭露出，后半身沒在水中。

三、仙人渡江壁畫渡江工具考證

濟南地區這13處古建筑的25幅仙人渡江題材壁畫中，仙人所使用、乘坐的渡江工具有些具有許多相似之處，有些具有很大差異。從乘坐工具的形態、材質屬性可以初步判斷仙人的身份及畫面的大致內容。根據對這些畫面中的渡江工具種類、形狀進行比較、考證，可以判斷這些渡江工具可以分為筏、蘆葦、木舟、鯉魚及其他工具（見表2）。下面分別對這些渡江工具進行論證。

（一）木筏

木筏是用木頭平擺后使用藤條、麻繩等繩索編扎成的水上交通工具。木筏用作渡江工具與“仙人乗槎”的故事內容有密切的關系。木筏僅有一處，見于章丘區圣井街道張乙郎村大圣寺東山墻上，可見木筏的水平方向由多根木頭垂直交叉聯結而成。木筏形狀與社會上流傳至近代仍在使用的渡河木筏形狀接近。

（二）蘆葦

蘆葦用作渡江工具，與達摩“一葦渡江”的故事內容一致，也是確定畫面人物、故事情節的重要依據。蘆葦渡江僅有兩處，見于章丘區張乙郎村大圣寺西山墻和歷城區華陽宮古建筑群元君殿東山墻。蘆葦呈現自然生長狀態的分節，大圣寺中蘆葦細且有葦葉，是剛剛折下的新鮮蘆葦；元君殿中蘆葦粗似藕節，無葉且節間有蘆根，應是折下的蘆根部分。

（三）木舟

木舟用作渡江工具，是常見的渡江壁畫題材內容，與“仙人乘槎”的故事內容有密切的關系。畫面中，木舟均為獨根大樹的枝丫用作木舟主體，由于木舟的象征意義并不相同，其形狀與龍形的相似程度有所差異，因此可以將木舟分為龍形木舟、普通木舟。

龍形木舟見于章丘區窩陀村倒坐觀音廟西山墻，歷城區華陽宮古建筑群元君殿西山墻、華陽宮古建筑群關帝廟后殿東山墻、出泉溝村泰山行宮南廟西山墻，長清區麒麟村關帝廟的東山墻和市中區澇坡村龍神廟的東山墻等六處。龍形木舟的頭部、嘴部、雙角、眼睛、鱗片、軀體、爪部以及尾部均與龍的形態相似，木舟頭部昂起，身軀狹長，枝丫似龍爪，尾部高高翹起似龍尾。大部分木舟的船艙部位保持水平狹長的狀態，只有長清區麒麟村關帝廟東山墻的木舟船艙近似于“V”形。

普通木舟與龍形木舟相比，仍然保留了舟身大量的枝丫，龍形不明顯，難以與龍形直接聯系，但是枝丫象征龍角、龍爪和龍尾的意義仍然是非常明顯的。普通木舟見于長清區大劉村九圣堂的東山墻、小寺村玉皇廟的西山墻和市中區尹家堂村觀音堂的東山墻等三處。

保留著大量樹枝的木舟與其細長形態有關，枯木形態的船體象征著道家文化中助求長生的“天梯”。木舟形似蛟龍，似乎意味著乘坐之人已是得道成仙，木舟化作仙人用以泛游星海的仙槎，仿佛坐上它駑者便可以飛離俗世，進入仙界遍享無盡的逍遙之樂。［2］

（四）鯉魚

鯉魚用作渡江工具，是常見的渡江壁畫題材內容，與“琴高乘鯉”的故事內容有密切的關系。鯉魚出現在10處畫面中，分別是章丘區三德范村禹王廟西山墻和南墻、窩陀村倒坐觀音廟東山墻，歷城區華陽宮古建筑群關帝廟后殿西山墻，長清區大劉村九圣堂西山墻、小寺村玉皇廟東山墻、青楊南村泰山行宮東山墻、麒麟村關帝廟西山墻，市中區尹家堂村觀音堂西山墻和澇坡村龍神廟西山墻。

作為仙人主要的渡江工具，鯉魚既是現實社會中常見的主要魚類品種，也是神話傳說中的與龍最為接近的魚類，此處將鯉魚與龍并列出現，當是有此含義。鯉魚畫面中，均呈現出激烈的動態感，在仙人急切的催促下，鯉魚奮力前游，全身扭動，或從水中躍起，或擺尾前進。僅有一幅鯉魚畫面呈現出較為平和的狀態，見于章丘區三德范村禹王廟的南墻，此處畫面兩位仙人坐在大魚身上正在交談，并不急于驅趕大魚前行，大魚背部較為寬大，似乎與普通的鯉魚有較大的形態差距。

（五）其他工具

渡江壁畫中，仙人除了使用木筏、蘆葦、木舟和鯉魚之外，還有些其他渡江工具，或者一些畫面被覆蓋而不能確定工具的性質。

長清區青楊南村泰山行宮的西山墻，主體并未出現仙人，但是太陽及其中間部位出現的龍形舟局部可能就是渡江工具。長清區北紙坊村觀音堂的東山墻畫面被白灰硬結物覆蓋，目前僅可見到局部畫面，出現了多位仙人及馬匹的局部特征，推斷其中有仙人騎馬渡江；西山墻被白灰硬結物嚴重覆蓋，僅可見到波浪痕跡及中部仙人的手臂，渡江工具被覆蓋不能確定。北紙坊村觀音堂渡江畫面需待表面污染物清理后才能完全確定人物及故事情節。

綜上所述，從渡江壁畫中的渡江工具形態來分析，木筏、蘆葦、木舟、鯉魚及其他工具與歷史上的某些神話、傳說及故事有著密切的聯系，加之在渡江題材壁畫中工具的使用方式，基本上可以為畫面故事內容確定出大致的人物、情節。

四、仙人渡江壁畫人物形象考證

濟南地區仙人渡江題材壁畫中，仙人的穿著服飾、手持攜帶物品以及神情容貌各自有所差異，通過分析這些帶有身份、年齡和職業性質的服飾、物品和神情容貌特征，結合乘坐的渡江工具類型，可以推斷渡江仙人身份及壁畫繪制所來源的傳說故事內容。

（一）仙人穿著服飾

濟南地區這些仙人渡江題材壁畫的畫面中，除了被覆蓋無法看清畫面內容的畫面外，仙人所穿著的服飾各不相同。這些穿著服飾包括仙人的頭部裝飾、身體穿著的衣服和腳上穿著的鞋子。

1.頭頂裝飾

光頭的仙人多為僧人形象，他們頭頂無發，見于章丘大圣寺東山墻、市中區尹家堂村觀音堂東山墻中。頭頂束發多為表現性格狂放的仙人，見于章丘區大圣寺西山墻、華陽宮古建筑群元君殿東山墻中。留單髻者多為文人形象，頭頂正中有一發髻，見于長清區麒麟村關帝廟東山墻、市中區尹家堂村觀音堂西山墻、章丘區三德范村禹王廟南墻年長的仙人和華陽宮古建筑群關帝廟后殿西山墻中。留雙髻的仙人，見于章丘區三德范村禹王廟南墻的童子仙人，其為年輕的童子，雙髻是年幼孩童的主要頭部裝飾，另外華陽宮古建筑群元君殿西山墻留雙髻的持蒲扇者為漢鐘離，邋遢、不修邊幅、自由自在是其形象的主要特征。

頭戴幞頭帽的仙人數量最多，均為文人形象，見于章丘區三德范村禹王廟西山墻、窩陀村倒坐觀音廟東西山墻，華陽宮古建筑群元君殿西山墻背寶劍的呂洞賓、關帝廟后殿東山墻，長清區大劉村九圣堂東西山墻、小寺村玉皇廟大殿東西山墻，市中區澇坡村龍神廟東山墻等多數的仙人形象。仙人多以社會中的文人等知識分子為主要原型，借鑒了社會中人的形象特征，表達了民眾以及畫工對于社會中文人的尊重和地位的渴望。通過知識積累、修煉功力，知識分子獲得了境界的提升，具備了成仙的可能和潛力，因此仙人的裝飾仍然保持了其在世間的裝束。

頭戴烏紗帽的仙人見于歷城區出泉溝村泰山行宮南廟西山墻，長清區麒麟村關帝廟西山墻，市中區澇坡村龍神廟西山墻等處。烏紗帽是世間文官的主要明顯象征，也是仙人成道之前最主要的一種身份，通過身份的轉換，文官修行成為仙人，同樣意味著具有了部分在仙間的權力。頭部有背光的仙人多為修為高深的僧人形象，見于華陽宮古建筑群元君殿東山墻、市中區尹家堂村觀音堂西山墻。背光作為得道高僧的專有形象象征，是佛教僧人的典型外部代表特征，表現了仙人的身份和修為。

2.衣服

仙人渡江壁畫中，仙人上身的衣服多數以寬袖右衽長袍為主，顏色多為深色，腰系絲絳，長袍的下擺垂下至腳部，僅僅露出雙腳。仙人或站立或騎坐或盤腿坐，長袍隨著身體的姿勢貼在身體上。乘木筏、木舟、龍形木舟的仙人，身體姿態較為平緩，衣服自然下垂蓋住下身較為明顯，而騎坐鯉魚的仙人，姿態較為匆忙，身體緊繃與鯉魚相互靠近，所有上身長袍多呈現出向后即朝向魚尾方向飄擺的動態。仙人上身衣服少數為著長褂，見于華陽宮古建筑群元君殿西山墻的漢鐘離、長清區麒麟村關帝廟的東山墻仙人。華陽宮古建筑群關帝廟后殿東山墻仙人身前放置的蓑衣既是遮風避雨的實用工具，也表現了仙人不畏風雨、一往無前的精神品質。

仙人的下身是否穿著長褲在很多畫面中很難判斷出來，這是因為長袍將下身蓋住的原因，根據畫面所繪制時代人物的穿著習慣，應該會穿有長褲的。明顯可見仙人穿著長褲的畫面見于章丘區三德范村禹王廟南墻兩位盤腿坐的仙人、章丘區張乙郎村大圣寺西山墻、章丘區窩陀村倒坐觀音廟西山墻、華陽宮古建筑群關帝廟后殿東山墻、長清區小寺村玉皇廟西山墻、長清區麒麟村關帝廟東山墻、市中區尹家堂村觀音堂西山墻和澇坡村龍神廟東西山墻。長褲均為直筒，上下粗細差別不大，均為淺色，無任何裝飾花紋，少數在褲腳處扎綁帶以防止褲腳被掛住。

3.鞋

除了畫面被覆蓋或者顏料脫落或者由于身體擋住了腳部無法看清畫面內容之外，可見仙人渡江壁畫中仙人腳上多數穿鞋，少數仙人赤腳。鞋的鞋面顏色均為深色，鞋底顏色均為淺色。鞋頭一般為尖頭并稍微翹起，鞋底較厚，鞋面完全覆蓋腳面。由于全部仙人渡江畫面都沒有顯示出來鞋幫，所以很難斷定其高度，但是根據同一建筑內畫面中其他人物的鞋幫高度推斷，仙人穿著鞋子的鞋幫高度普遍較高，應該接近于短靴的高度，直到小腿的一半高度以上。穿著高幫厚底鞋子的仙人形象，在社會現實中更接近文人、文官的形象，這也是壁畫仙人人物取材于社會現實的主要特征。

明顯的仙人赤腳畫面見于章丘區張乙郎村大圣寺西山墻仙人和華陽宮古建筑群元君殿東山墻仙人。這兩處仙人的身份都是達摩，兩人均是赤腳踩在蘆葦上，或許是為了防止鞋子被水打濕而并不為他們畫上鞋子。赤腳的形象也從一個側面呈現出達摩在傳授佛法過程中歷經的千辛萬苦，表現了達摩不畏艱難、果敢堅毅、勇往向前的精神特質。

（二）隨身物品

濟南地區仙人渡江題材畫面中，部分仙人或手持或攜帶著各種各樣的物品，這些物品由仙人隨身攜帶、使用，是仙人身份、地位和職業的象征。仙人手持攜帶物品最常見的為經書，其次還有拂塵、禪杖、蒲扇、寶劍、長槍和花籃、花瓶等。

經書經常作為仙人知識、法力和道行水平高低的象征，也是仙人不斷修煉、提供修為的主要途徑和工具，因此在仙人渡江壁畫中，以文人身份出現的仙人多是手持經書在鎮靜閱讀，不管外界的驚濤駭浪如何都不會影響到仙人的修煉。仙人手持經書閱讀或者懸掛或者放置在渡江工具上的場面見于華陽宮古建筑群關帝廟后殿東山墻，長清區大劉村九圣堂東山墻、小寺村玉皇廟大殿西山墻、麒麟村關帝廟東、西山墻和市中區澇坡村龍神廟東山墻。

仙人手持拂塵見于章丘區張乙郎村大圣寺東山墻和三德范村禹王廟南墻的年輕仙人。拂塵是將獸毛、麻，馬鬃尾等東西扎成一束綁在長木上，用來驅除蚊蟲。佛教中的菩薩或社會中的長者經常手拿拂塵，而在道家中，太上老君總是手執一把拂塵。拂塵亦是禪宗說法活動中的重要表征用具，住持或代理者手執拂塵在經堂之上為大眾說法，即所謂“秉拂”。拂塵具有重要的表征意義，其為仙人、道士或者得道之人等具有超強法力者的主要標識物，普通民眾祈求拂塵的保佑，也是祈求幸福平安，希望借用仙物受到仙道之人護佑。

禪杖見于章丘區張乙郎村大圣寺西山墻仙人，其肩扛月牙鏟形狀的禪杖，為佛家使用的主要法器，既可以用作權力的象征，也是一種佛教徒使用的武器。此處仙人肩扛禪杖當是受到了世間眾人對佛教高僧的普遍認識，即武藝高強的僧人能夠懲惡揚善、除暴安良，為世間眾人打抱不平，匡扶人世正義。

普通民眾手持蒲扇除了可以納涼、驅趕蚊蠅之外，表現出悠閑、自在、安逸的生活境界。蒲扇在仙人手中，同樣是自由悠閑、心態平和、鎮定自若、心胸寬廣的表征物。蒲扇也是仙人法力發揮的主要工具，使用蒲扇能夠使仙人釋放出普通人不能理解的超常力量，發揮仙人的法力作用。蒲扇見于章丘區三德范村禹王廟南墻的年老仙人、華陽宮古建筑群元君殿東山墻和西山墻的漢鐘離。

寶劍僅見于華陽宮古建筑群元君殿西山墻的呂洞賓，而且僅僅是背上露出寶劍的劍柄，并未有全部劍身顯露出來。寶劍是人世間作戰兵器的常見種類，也是能夠經常接觸的武器。仙人佩戴寶劍同樣也是用于鏟除人間邪惡、扶危救難，也表達了世人借助于仙人表達自身愿望的美好愿景。

花籃僅見于章丘區三德范村禹王廟南墻畫面中，由年輕仙人隨身攜帶，表達了他純真美好的生活狀態，暗示了童子活潑可愛的性格，借助于鮮花表現了世人對美好世間生活的向往。華陽宮古建筑群關帝廟后殿東山墻仙人身前放置的花瓶同樣表現了世人對仙人美好生活的向往，是升天生活的典型代表。

長槍僅見于長清區北紙坊村觀音堂的東山墻，此處仙人面貌被覆蓋，無法窺見仙人渡江全貌，因此推測長槍是世間武器的直接移植使用，是世間場景的完整呈現。

（三）神情容貌特征

從仙人的面部容貌來看，仙人可以分為少年、青年、中年和老年等年齡級別。少年仙人僅見于章丘區三德范村禹王廟南墻的仙人渡江壁畫中，年輕的仙人以童子的面貌出現，白皙臉龐，扎著雙髻，胖胖的兩腮，紅嘴唇，顯得活力充沛、天真無邪。

青年仙人僅見于章丘區張乙郎村大圣寺東山墻、長清區麒麟村關帝廟東山墻兩處，青年仙人容貌清秀，面部白皙，額頭飽滿，兩眼堅定有神，兩腮稍有下陷，下巴尖尖。不論是青年僧人還是讀書的文人，他們均是執著于自己的既定目標，既有蓬勃的朝氣，又不失對于滄桑世事的經驗。

中年仙人的數量最多，可見于章丘區三德范村禹王廟西山墻，華陽宮古建筑群關帝廟后殿西山墻、歷城區出泉溝村泰山行宮南廟西山墻，長清區大劉村九圣堂東西山墻、小寺村玉皇廟大殿東山墻和麒麟村關帝廟西山墻，市中區尹家堂村觀音堂東西山墻、澇坡村龍神廟東西山墻中。中年仙人額頭開始出現皺紋，頜下一般有少許黑色長髯，面容滄桑，兩腮下陷，濃眉大眼，眼神堅毅，充滿著對既定目標的堅定信心。

年老仙人數量較少，僅見于章丘區張乙郎村大圣寺西山墻、三德范村禹王廟南墻的年老仙人，華陽宮古建筑群元君殿東西山墻、關帝廟后殿東山墻和長清區小寺村玉皇廟大殿西山墻。年老仙人經驗豐富，額頭頭發稀疏，多數開始出現禿頂，皺紋明顯，花白胡須，兩腮肌肉下垂，眼神或輕松或安穩，對未來的目標了然于胸。

另外，從仙人的神情來看，可以分為急切匆忙前行和鎮靜穩定平和的神態。除了章丘區三德范村禹王廟南墻的仙人，其余所有騎著鯉魚的仙人均表現出急切的神情，由于急于前行的緊急狀態加上鯉魚靈活軀體的急劇顛簸，仙人緊張、謹慎的神態既符合江中配合騎坐鯉魚的畫面信息，也符合仙人急于到達目的地的心情。除了被覆蓋無法看清畫面內容的仙人之外，章丘區三德范村禹王廟南墻的仙人以及其他乘坐蘆葦、木筏、木舟、龍形舟的仙人，均表現出鎮定自若、平穩安定的神情。無論年紀、功力如何，他們對前方的目標表現自信在心、充滿把握的心理。

仙人的面部神情既是他們年齡、心理活動的直接表現，也是他們對社會經歷的一種外在呈現，更表現出他們未來目標的掌握程度。騎著鯉魚的仙人表現出急切的神情，更多的原因是他們騎坐鯉魚這一并不穩定的渡江工具而表現出來的，而其他仙人的鎮定神情多是他們深厚的功力駕馭著渡江工具能夠保持著身體的穩定，加之他們心態的平和，體現在神情上就是鎮定自若的表情。

五、仙人渡江壁畫人物身份考證

濟南地區這些仙人渡江的壁畫畫面中，除了被覆蓋畫面不清晰無法考證外，根據仙人的渡江工具、容貌神態和服飾物品，基本上可以推斷他們大致的身份，仙人身份包括達摩、張騫、琴高和八仙（見表3）。下面結合仙人渡江方面的傳說故事進行敘述。

（一）達摩

達摩形象見于章丘區張乙郎村大圣寺西山墻和華陽宮古建筑群元君殿東山墻。達摩為禪宗的創始人，南朝時自印度航海來到廣州，北行至北魏，到處以禪法教人。達摩的束發、絡腮胡表現了周游傳法的艱辛，禪杖、背光是佛教徒的標識物，而腳下的渡江工具——節狀蘆葦更是達摩“一葦渡江”直接證據。

民間傳說，達摩到了南京，看見當地的佛家高手神光在大庭廣眾之下，坐而論道，便一會搖頭，一會點頭，暗自離去，神光心有不悅。有人告知他此人為天竺高僧達摩。神光表面謙虛去請達摩，其意想與達摩論高低。可達摩已經至江邊，見左右無船，就揀起腳下的一根蘆葦，踏葦為船，渡江而去前往少林寺。神光也揀蘆葦模仿達摩的樣子渡江，結果落入水中。后來流傳成“一葦渡江”的達摩傳奇。

“一葦”兩字最早出現在《詩經·國風·衛風》中：“誰謂河廣？一葦杭之。”“一葦”到底是什么呢？唐朝孔穎達的《毛詩正義》中對這兩句的疏解：“言一葦者，謂一束也。可以浮之水上而渡，若桴筏然，非一根葦也。”可見春秋時期北方地區，人們以成捆的葦草作為渡河工具，可以做成葦筏和草船。此時“一葦”并非一根蘆葦，而是許多蘆葦結扎成的大片狀筏子，這種渡河工具一直延續使用到近代。達摩乘坐這種蘆葦筏子渡江，是很有科學依據的。因此，古代文獻《釋氏通鑒》里面說：“（達摩）遂去梁，折蘆渡江，二十三日北趨魏境。”可見“一葦渡江”是依據一定的歷史事實通過夸張、神化、虛構出現的禪宗傳奇。

（二）張騫

木筏及木舟上的文人皆是張騫的形象，見于章丘區張乙郎村大圣寺東山墻、三德范村禹王廟西山墻、窩陀村倒坐觀音廟西山墻，華陽宮古建筑群關帝廟后殿東山墻，長清區大劉村九圣堂東山墻、小寺村玉皇廟西山墻、麒麟村關帝廟東山墻，市中區尹家堂村觀音堂東山墻和澇坡村龍神廟東山墻。此處人物形象來源于“仙人乘槎”典故，“槎”即為木筏、木舟，因此從渡江工具就可以斷定出仙人的大致身份，張騫為文人打扮，眉目清秀，戴著幞頭帽或烏紗帽。

“仙人乘槎”的故事，是晉人張華在他的志怪小說《博物志》卷十《雜說下》中記載的傳說怪異現象。原文為：“舊說云：天河與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年年八月有浮槎去來，不失期。人有奇志，立飛閣于槎上，多赍糧，乘槎而去。二余日中猶觀星月日辰，自后芒芒忽忽，亦不覺晝夜。去十余日，奄至一處，有城郭狀，屋舍甚嚴，遙望宮中多織婦。見一丈夫牽牛渚次飲之。牽牛人乃驚問曰：‘何由至此？’此人具說來意，并問此是何處。答曰：‘君還至蜀郡，訪嚴君平則知之。’竟不上岸，因還如期。后至蜀問君平，平曰：‘某年月日有客星犯牽牛宿。’計年月，正是此人到天河時也。”后因以“乘槎”指登天，又可以比喻為入朝做官。杜甫《奉贈蕭二十郎君》：“起草鳴先路，乘槎動要津。”汪懋麟《得舟次二只琉球使還消息》詩之一：“聞道乘槎客，安流實快哉。”黃遵憲《遠歸》詩：“且圖傍岸牽舟住，競說乘槎犯斗還。”故事傳至南朝時期，主人公附會到張騫身上，于是引申出了“張騫乘槎”的故事。唐代之后，大量的詩詞、歌賦、雕塑、繪畫等作品中出現這一說法，就可以佐證。

（三）琴高

除了章丘區三德范村禹王廟南墻的仙人，其余所有騎著鯉魚的仙人均為琴高形象，見于章丘區窩陀村倒坐觀音廟東山墻，華陽宮古建筑群關帝廟后殿西山墻，歷城區出泉溝村泰山行宮南廟西山墻，長清區大劉村九圣堂西山墻、小寺村玉皇廟東山墻、麒麟村關帝廟西山墻，市中區尹家堂村觀音堂西山墻和澇坡村龍神廟西山墻。此處人物形象來源于“琴高乘鯉”的典故，因此從鯉魚這一渡江工具就可以斷定出仙人的大致身份，琴高為文人打扮，戴有幞頭帽或烏紗帽，神情急切嚴肅。

“琴高乘鯉”的故事來源于漢朝劉向《列仙傳·琴高》，原文為：“琴高者，趙人也，以鼓琴為宋康王舍人。行涓、彭之術，浮游冀州涿郡之間二百余年。后辭，入涿水中取龍子。與諸弟子期曰：‘皆潔齋待于水旁，設祠。’果乘赤鯉來，出坐祠中。旦有萬人觀之。留一月余，復入水去。”后人將這一記載稱為歌頌仙人法術的典籍。后世的多部作品中提到這一典故，比如呂從慶《獻題金鰲山》：“琴高跨鯉如跨驢，初成乘龍較容易。”岑參《阻戎滬間群盜》：“愿得隨琴高，騎魚向煙云。”李白《九日登山》：“赤鯉涌琴高，白龜道馮夷。靈仙如仿佛，奠酹遙相知。”“琴高乘鯉”這一典故被后人使用多用來描述登仙生活，用“琴高、琴高魚”等指代鯉魚或登仙之物。

（四）八仙

八仙形象較少，僅見于章丘區三德范村禹王廟南墻的兩位仙人以及華陽宮古建筑群元君殿西山墻的兩位仙人。畫面中，腆胸疊肚、手持蒲扇者為漢鐘離，他敞開胸懷、露出肩膀和大肚，頜下須髯甚多，手持的蒲扇是八仙畫面中最具有身份特征的標識物。禹王廟南墻中另外一位童子打扮的仙人推測為漢鐘離的隨從，并非八仙中的其他七位仙人，因為其年齡幼小，童子打扮的雙髻是其作為童子的主要特征。

華陽宮古建筑群元君殿西山墻的另外一位仙人，趴在漢鐘離的身后，背負寶劍，頭戴幞頭帽，文人神情。八仙中，持有寶劍作為法器的仙人為呂洞賓。此時，漢鐘離與呂洞賓同行在木筏之上，在漢鐘離度脫、考驗呂洞賓的故事情節中有此場景。漢鐘離點化呂洞賓破除了他的功名利祿之心，使他一心求道修行。漢鐘離十次試驗呂洞賓修道之心的過程中，第九次試驗中，河水泛濫，呂洞賓與眾人乘舟渡河，行至中游，狂風暴作，波濤洶涌，眾人皆驚懼，唯呂洞賓神態自若，端然不動，視生死之度外。結合華陽宮古建筑群中還有其他八仙的故事畫面，因此此處畫面內容應是漢鐘離度脫、考驗呂洞賓的場景。

結語

濟南地區現存至少有13處古建筑保存有仙人渡江題材的畫面。這些壁畫分布較為集中，以章丘區、歷城區和長清區為主，其他區縣尚未發現有仙人渡江題材壁畫分布，壁畫繪制時代以清代為主。渡江題材壁畫中，仙人的穿著服飾、手持攜帶物品以及神情容貌均有所差異，頭部或光頭或戴幞頭帽或戴烏紗帽，仙人上身衣服以深色寬袖右衽長袍為主，下身穿著長褲，腳上多數穿鞋，少數赤腳。部分仙人或手持或攜帶著各種各樣的物品，是仙人身份、地位和職業的象征，最常見物品為經書，其次還有拂塵、禪杖、蒲扇、寶劍、長槍和花籃、花瓶等。從面部容貌來看，仙人可以分為少年、青年、中年和老年等年齡級別；從神情來看，可以分為急切匆忙前行和鎮靜穩定平和的神態。綜合考慮仙人的渡江工具、容貌神態和服飾物品，基本上可以推斷他們大致的身份為達摩、張騫、琴高和八仙。達摩形象取材于“一葦渡江”的傳說，張騫形象來源于“張騫乘槎”的故事，琴高形象出自“琴高乘鯉”的典故，而八仙人物形象源于漢鐘離的故事，其中包括度脫、考驗呂洞賓的情節。

參考文獻：

［1］仝艷鋒.山東地區古建筑壁畫保護研究［M］.濟南：山東大學出版社，2016.

［2］孔錚楨.乘槎圖式考［J］.南京藝術學院學報（美術與設計版），2014，（1）.

（責任編輯：劉德卿）

作者簡介：仝艷鋒，男，博士，山東藝術學院藝術管理學院副院長，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文化遺產、文物保護、藝術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