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風格是對一個畫家最高的要求,但在基本訓練上不應提出;風格形成有諸多因素,其中最為重要的是畫家的氣節(精神節奏);畫派具有地方性與民族性,世界主義畫派是不存在的。
關鍵詞:繪畫;風格;畫派
中圖分類號:J2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236(2025)01-0010-03
時間:1961年12月21日
地點:山東藝專南院教學樓
一、關于風格
風格,是評議畫畫價值的標準,是畫家成熟的標志。文藝復興三杰可分別以秀、雅、壯來形容(達·芬奇、拉斐爾、米開朗基羅)。技術熟練,基礎穩固好是好,不過不是最好,不要抬得過高,還未脫離古人形成自家風格。有的畫看來并不吸引人,但也不能不承認它具有獨特的風格。
風格是畫家的語言,有了它,才能很好地反映生活,得到很好的藝術效果。風格是一個畫家最高的要求,但在基本訓練上不應提出。
風格,是畫家獨特的技法,體現著畫家的藝術觀、人生觀、才氣、技術,如抽象主義之畫是很明顯的。
風格是畫家創新的結果。創新的方法也是很多的。在創作或習作中,并無創新的意識,是慢慢地形成并趨成熟,具有了明顯的風格,也有的畫家是有意識的創新,如羅工柳一張畫一個風格,但有他的個性貫穿在里面。在今天,是主觀原動力強而創新,是“推陳出新”。藝術必須創新,這是藝術家的目的。
創新,現實主義與形式主義的創新不同。形式主義者否定傳統、否定過去,用虛無主義去創新,結果是很壞的。如莫奈創新的方法是很壞的,提香的筆法,米開朗基羅的刀法真如齊白石的用筆一樣,但莫奈的畫是很幼稚的。這種創新的方法,否定了很多東西,是虧本的,是否創新也成問題。是應批判的。(按:此段與當年批判印象主義有關,當置于當時文化環境來認識。)
現實主義畫家是在傳統基礎上創新,有了基礎方能建成創新大廈。猶如探險,須經過許多時間、失敗、摸索。失敗也無妨,再回到傳統上來,要創新必須對傳統有足夠認識。美國的行動派往往以畫得最快的是最好的,自以為創新。中國寫意畫畫得快,他亦不稱創新,他不了解中國的傳統。歐美現代派許多畫家不是創新,是從東方、非洲偷去的。如印象派的明朗、野獸派的生動,是從中國偷去的,把大米偷去,丟到大泥坑里去弄臟了。
風格的形成有以下幾種因素:1.畫家的氣節(精神節奏)。有人走路慢騰騰,有人如跑,往往搞得朋友之間不愉快。有的氣派很大,有的細微,有的瀟灑,有的穩重,都是精神節奏不同,有的風格如牛,不喜女學生,有人不懂風情應有不同。大刀斧劈如李逵,纖細而如春蠶抽絲,一張畫不符合畫家氣質時畫不好。2.愛好。如生活中各人有各人的小趣味一樣,有人不喜歡齊白石的,感覺太緊張了,這因人而異,不能勉強。3.個性。色感或灰或鮮明,素描曲線多或直線多。4.智慧不同,發展不同。有的憑感受,不動腦筋;有的偏于理想。當然不是絕對的,藝術上的“變”,主要靠智慧。5.經驗積累。或豐富,或少,眼界有寬、窄,總是不同。6.師承不同。
由傳統作基礎,再變,如“寫生變化”一樣,要變,靠以上因素。現實主義畫家創造風格主要是在反映現實生活中演進。去外國學習,主要是學基礎、學技術,而不是學風格。每一個畫家有其故鄉、民族和時代,風格帶有地方性、民族性、時代性。如徐悲鴻的油畫、素描是有民族風格的。他國畫也畫得多了,主要是他住在故鄉,生活在自己民族之中,見到的國畫多。一個畫家要形成民族的風格,這是永久的,學習外國都是暫時的。倫勃朗、委拉士貴支、魯本斯都學習于羅馬,但都各自形成了自己民族的風格,亦都有共同的時代性(巴洛克時代,自由奔放)。現在要博覽廣學,但形成風格時,要向生活學習、向地方學習,遠水不能解近渴,遠山是模模糊糊的,我們要多看看近山。青年人往往有偏愛,學時髦,先入為主,而不認得真正的好東西。所以學西畫而不學國畫等于不學畫,形成風格時,要多方面學習。
風格是不能造的,可啟發高年級學生作創新的嘗試。傳統是外國的,風格的形成也是民族化的過程。
二、畫派的形成
在一個地方,一些畫家在一起相互學習、相互影響,一個老師帶很多徒弟往往形成一個畫派。而同一個畫派中畫家的風格也不是千篇一律的。如巡回展覽派中就是這樣,但卻都有現實主義傾向。畫派是地方的、民族的,過去的、現在的、將來的,共產主義的畫派都是這樣。如十五、十六世紀意大利畫派非常注意素描,但色彩感覺不好。有的畫派特別重色彩,有的追求電影效果,有的要求深刻表現現實,但都是地方的、民族的。中國的南宗、北宗是地方的,也是民族的畫派。到將來畫派更多。
關于畫派還有幾點認識:1.藝術,是民族的認識:世界主義的畫派是毫無根據的,是空中流河。“印象派(主義)是全世界的”,這樣說是帝國主義的壟斷,印象派只是巴黎地方畫派。如黑、關(指黑伯龍、關友聲老師)基本上是濟南山水的畫派。壟斷主義殺害了各民族的藝術,這樣做是不合于實際的。如世界畫家都聚巴黎,只能形成形式主義畫派。2.與世界主義第二區別:反對時髦(時裝主義)。如美國來了行動派,于、黑、關皆棄自己之風格,豈不笑活。3.反對世界主義的厭世主義,新社會沒有什么“主義”,而是不同風格的不同畫派。
附:戴秉心年表
1905年2月5日,生于浙江省金華縣城。
1918—1921年(13—16歲),就學并畢業于金華縣立高等小學。
1922—1924年(17—19歲),在杭州市浙江省立桑蠶中學讀書,同時在私立美專(浙江藝術專科學校)及音專聽課。
1924—1925年(19—20歲),就學于南京私立美專。
1925—1926年(20—21歲),在上海藝術大學西畫科學習。
1930—1936年(25—31歲),赴比利時留學,就學于昂維斯皇家藝術研究院油畫科。
1936—1937年(31—32歲),回國,任蘇州美專教授。
1942—1943年(37—38歲),在重慶青木關國立藝專任教授。
1943—1948年(38—43歲),在重慶師范、江津師范及四川省立北碚師范任教員,美術科主任。
1948—1950年(43—45歲),任杭州國立藝專教授,兼教務主任。
1951—1980年(46—75歲),任山東師范學院、山東藝專、山東藝術學院教授,美術系主任。
1980年3月4日逝世,享年75歲。
(文字整理:劉曦林、劉 磊)
(責任編輯:劉德卿)
作者簡介:戴秉心(1905—1980),男,山東藝術學院教授,研究方向:油畫藝術。
2024年夏,正在整理戴秉心老師的資料,發現一個小本,是用老元書紙的紙捻裝訂的,今天的學生恐怕未曾見過。封面寫著“論繪畫風格與流派·戴秉心教授·1961年12月21日講”,但日記恰缺此事前后半月的記載,也許作業太多,也許是整理這講座的緣故。總之那時是老師紛紛舉辦講座,學生社團也競相爭妍的時段。戴老認為“風格是一個畫家最高的要求”,但又認為“在基本訓練上不應提出”;他講了風格形成的諸多因素,最強調的是“畫家的氣節(精神節奏)”;最后講“畫派的形成”,畫派的地方性與民族性,并對“世界主義”進行了分析。先生所講不一定句句與今日相同,但許多問題仍然值得思味,置于彼時之美術史更可資參考。——劉曦林,2024年9月,中秋前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