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憶父病榻語,切切故鄉情。
我非常看重這次相聚在春天的緬懷,去完成父親多年的愿望。
清明日,我風塵仆仆地奔向那魂牽夢縈的故鄉——隆昌。幸而,追溯著思念的源頭,幾經周折,終與余氏宗親共享暮春時的愜意。我徜徉在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春浴踏青,禮敬先師。
先祖汝彰公,字著遠,沐躬公之三子,于惟吾祖。公元1724 年,時年25 歲的他,隨著中國移民的世紀悲歌——湖廣填四川,由廣東興寧南廂陂塘口遷移四川隆昌。他循著古蜀道盡頭,靠販賣雨傘、棺木為生。踔厲奮發,崛起阡陌之中;篤行不怠,聲威便更廣了。
然,春華回蕩,歲月無聲地穿過云涌,全仗著大地之母豐沛的血水來填補命運的空隙。建造祠堂,供奉列祖列宗;存孝修心,愿結平生善緣。
嗟乎,他是一個真正的孝子!兩返興寧,竹篼背母身怡然;三上隆昌,返粵遷徙撿骨金。真可謂:
時艱歲旱走四方,偕兄入川心迷茫。
羈旅他鄉無人憐,世事滄桑三百年。
雖,所記的事還不免散碎,但《隆昌縣志》多有記載。祖德昭彰,賢才輩出。其石碑、牌坊均有傳略刻撰。肇造我余氏以垂于無窮,以貽此光輝族史之成跡。大謬:“祖德遺芳遠,宗功永銘記。”
親族太平,萬物安寧。今世傳街談巷諺,有所謂演義者,讀前人所寫的宗譜,一筆在天,一筆在地,那不過是親見疾苦罷了。故而,慎終追遠的辛苦與勞頓,別有深意,非表面所能領悟。唉!逐回有之,換來一茬茬風調雨順,是誰喚醒了沉睡的靈魂,讓厚重的故土牽絆那塵封已久的影蹤?
人讀之,豁然開朗,憶舊惜新,才有了萬物蔥蘢,現世安穩。有道是血脈的流淌,生命的延續和氏族的繁衍,重續了根脈彌散在心底的印記。
焚香點燭,柔柔的;祭拜儀式,暖暖的。一縷青煙直上云霄,像極祖先的微笑,映照著歷史的輪廓。祭掃始遷祖墓,行香帛冥金之儀,頂冠禮焚香之拜,已成獨尊之勢。我和六個輩分的后人在族長的帶領下,按班論輩,依次上香,叩首、作揖、跪拜……深孚眾望的族兄宣讀余氏家族的《清明祭文》,報天地覆載之德,唯愿家國共歡欣。
我,無關抑場之辭,感恩知足了!
此刻,天涯同想,海角同念,彼岸同望。悲天憫人的我,沒有肝腸寸斷的思緒,只見“縹緲香云出翠屏”,更加接近祖先大人的靈魂。我以頭搶地,幸福的淚水涌出眼眶,終感一腔遏抑不住的別離,浮游塵外,適我愿兮。
文辭之勝,微妙聲口。我在這條回歸路上尋找祖跡,如見先人。余氏宗族深受戰亂之苦,從咸陽、福州到贛州,始終抱有建功立業的志向,卻遭奸人所害,被革去官職貶至廣東興寧。還好是儒家的信徒,講究忠孝仁義,最差也是個君子。如今,有八十高齡的同輩長者用渾厚嗓音唱出了答案,那就是《最美的歌兒唱給媽媽》。對于世事,鞭炮驅散戾氣,煙火綻放祥瑞,故謂之實錄。
事實上,親族都沉浸在這種幸福中,攤開一箋素宣,默默地藏匿于時光的畫卷上,字里行間,以斷代成書,化作無聲的脈象。
就這樣,細雨輕拂,我們一行人來到青磚黛瓦,滄桑滿墻的余家大院。這是老一輩的人,為抗戰捐資助學的“上海立達學園”遺址,宛如一位沉默的老者,一筆一畫地訴說著歲月的滄桑。嘆曰,屑然有聞,長輩的敘述親切有味,可見賢哲君子輩出……那些,回鄉祭祖的后裔大都來自全國各地,有杖朝之年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的老者,也有耄耋之年的“中華英才”。可謂祖德廣遠,佑我余氏子孫后代人丁興旺、事業宏達。
風會傳信,花會解語。我深深眷戀這片土地,我眼圈濕潤了……
一碗清茶,留下片刻溫情;一壺濁酒,難言氏族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