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的白

沉默的鏡子有時會說話

沉默的鏡子有時會說話

就在剛才，它說我老了一些

比昨天多長出一根白發(fā)

進(jìn)門時的腳步緩慢了好多

站在鏡子面前，不敢說假話

不能以為自己還年輕

去年這個時候，能輕松走上九層樓梯

現(xiàn)在走到五層就氣喘吁吁

鏡子一直少言寡語，此刻

它的真言真語讓我猝不及防

平常喜歡照鏡子，大的小的圓的方的

在它面前，總是從容而自信滿滿

現(xiàn)在，我坐在書桌旁

希望這明亮的鏡子也呆在我身邊

能陪伴我慢慢地一天天變老

不急不躁，像窗外的那棵樹一樣

問 雪

下雪了，人間被染白了

包括那些背面的山巒湖水嗎？

那些陰暗的角落

沉默的石頭，以及身后的灰塵

距離現(xiàn)實(shí)的真理還那么遠(yuǎn)嗎？

我仰望天空，蒼茫而遼遠(yuǎn)

我低頭，在皚皚白雪中漫步

一只灰色的麻雀飛來飛去

它多么歡愉，而又心神不安

未知的命運(yùn)，呈現(xiàn)出渺小的陰影

一切都閃爍其辭

風(fēng)兒也不例外，它左右搖擺

將目光一次次逼近那些白

問雪，雪不應(yīng)答

問自己，才知道雪是一個童話

聽一首老歌

聽一首老歌，聽出來一片云

一滴雨，還聽到來自遠(yuǎn)方的消息

一滴雨從高高的云層里跌落

一片云走向熟悉的遠(yuǎn)方

一個人的心，漸漸散了

像深沉的山谷迷失了方向

這動情的歌聲一遍又一遍

聽著聽著，就教人深陷其中

那熟悉的遠(yuǎn)方已變得模糊

那熟悉的身影也慢慢消失

一個人面對厚厚的墻壁

沒看見過往的風(fēng)，早已穿越了黑暗

十月，在終南山行走

十月，一個人在終南山行走

背對深秋，迎面的風(fēng)有一些硬

光線漸行漸遠(yuǎn)，只感覺

薄涼已貼身，山消瘦了一圈

很久沒有到山里走走了

那些蔥郁的枝葉開始慢慢枯黃

那些叫不上名字的飛鳥

似乎近在眼前，又不見蹤影

不想去覓尋深居山中的隱者

他們采藥或煮茶，同樣生人間煙火

此刻，我只想一個人懶散地走走

與城市拉開一小段距離，也十分美好

順手握一握即將干裂的狗尾巴草

瞬間，有暖暖的氣息遍布我的身體

像小小的火焰，將一座山慢慢烘烤

雖不燃燒，卻讓我的手心冒出絲絲熱氣

我看見的白

我看見的白，是一面墻

一扇門，一張會移動的床

墻上有白色的釘子

門上有白色的牌子

床上有白色的床單和被子

我看見的白，是一襲衣裳

一張笑臉，一只盛滿藥丸的盤子

衣裳前面繡著白色的字

笑臉上戴著白色的口罩

盤子邊沿閃著白色的光

我看見的白，從一樓到十九樓

在一間房子里變成一個數(shù)字

這個數(shù)字代表著一個人的名字

吃飯，睡覺，做檢查

在白色的空氣中，說出二十六號床

我看見的白，從腳下到頭頂

覆蓋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即使臨近向陽的窗戶，這白

這雪花般飄逸的微笑

讓體內(nèi)過多的糖開始分解、逃遁

我看見的白，是一張網(wǎng)籠罩世界

真不愿意把這一身的白當(dāng)作睡衣

黑夜里想著白天，白天又想起黑夜

唯有那天空的紙張遼闊而蒼茫

像我的余生，溫暖，心生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