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陌生人的電話

年終歲尾，日子過得枯寂的老邁的我，電話忽然多起來。

前幾天接到一個電話，對方說他是某平臺的客服，之所以給我打電話，是履行工作職責，說我開通的百萬保險活動到期了，他查詢到保單將從下個月開始扣費，每月兩千元。

這么嚴重的問題，我當然要問清楚：“是什么保險活動呀，我是什么時候開通的呀，怎么我自己沒有印象呢？”

客服很有耐心地說了具體時間，又說了我的姓名、手機號、身份證號，全都準確無誤。

我懊悔不迭，跟他說：“一定是我老眼昏花，一不小心開通的。扣那么多錢，這可怎么辦呀？”

客服哼了一聲，說：“怎么辦，當然是快些取消啦。”

“噢，原來你可以幫我取消的呀，那太好了，給你添麻煩……”

我的話還沒說完，客服就火了：“你自己訂閱的，我怎么幫你取消？得你自己操作才行！你打開瀏覽器，按我說的做。”

客服脾氣不小，我嚇了一跳，唯唯諾諾地應了。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我急忙問客服：“你說的那個軟件，我都卸載了呀，軟件也沒綁卡，他用什么方式扣我的錢呀？”

“你平時不用手機支付嗎？手機可以支付，就能扣。我說，你要不要取消——兩千塊可是每個月都要扣的——要是不用，我通知別人去了。”客服工作繁忙，語氣愈發急了。

“要，要，要。”我一連串地回答，生怕客服一撂下手機，我的兩千元就不翼而飛。

客服的語氣好了許多，說：“你打開百度，按我的話操作。”

我低聲下氣地說：“好，好，不過百度是個什么東西？”

“瀏覽器，瀏覽器，你手機上沒有嗎？”客服又喊起來了，他口音有些重，我的耳朵又有些背，沒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用的什么手機？哎呀我的天，你打開瀏覽器！”客服幾乎吼起來。

我更找不到瀏覽器了，但是我很聰明：桌子上有紙，還有圓珠筆，我可以記下來，等他不著急的時候慢慢操作。

于是我答應下來，我說：“嗯嗯，找到了，打開了。”

那邊明顯長出了一口氣，繼續說：“輸入180，點，142，點……”寫到這里我又想到一個問題：往哪輸？而且，數字我聽明白了，也記下了，點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我剛要問，客服大著嗓門問我說：“輸入完了嗎？回車。看到沒，你的保單？”

我做記錄呢，他說的數字往哪輸入我還不知道呢，能看見啥？

但我像孩子那樣討好地大聲說：“看到了。”

“你看到啥了呀，你進來了嗎？你怎么操作的啊？”客服有些不耐煩了。

“我有些跟不上，能不能慢一點？要不，我再試一下，整不明白給你打電話，就打你這個號，行不？”我像個闖禍的孩子。

“你給我打什么電話呀？你能打進來嗎，我馬上得去通知別人了。參加這個活動的又不止你一個，知道不？”客服看起來真是工作繁忙，急匆匆掛了電話。

昨天又接到一個電話，這回是個女生。電話一接通，對方就叫出我的名字，念了我的身份證號，問我對不對。

我莫名其妙，說：“對呀。”

“我是市里公安局的，通知你馬上到某區某路某號二樓，203房間，刑偵科，拿一份協查文件。”

我是個認真的人，喜歡咬文嚼字。我問：“什么科？”

我寫在這里的是刑偵科，這是我網上搜查之后確認的，但當時我聽她說的是經偵科。

我大聲問：“什么偵科？哪個經，怎么寫？”

這種事不得弄明白嗎？像我這種年紀的人，一貫做事認真。沒想到，那人火了，啪地掛了電話。

“現在有些年輕人啊，”我不由得慨嘆起來，“打個電話都這么急三火四的，真是一點敬業精神都沒有啊！”

（編輯 兔咪/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