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紅的告白

【編者按】本刊與遼寧省作家協會共同開設“文旅”欄目，旨在通過作家視角發現遼寧之美，感受遼寧之好，促進遼寧文化旅游融合發展，提升大眾的文化認同感和旅游體驗感，為遼寧實現全面振興新突破貢獻力量。

一條河流，仿佛人的血管，有動脈，有靜脈，還有密密麻麻的毛細血管。盤錦地處遼河三角洲中心，入海口溝溝汊汊，有21條支流組成了沼澤水脈，將遼河分成無數塊濕地，站在初秋的遼河入海口，大片大片的草灘，猶如血液流淌的紅色涌入眼簾，滿眼緋紅，那就是紅海灘，中國最浪漫的游憩海岸線——“海紅情深”。

有人形容紅海灘是一片血紅的海洋。其實，紅色來源于一種叫堿蓬草的植物，堿蓬草是一年生草本植物，葉子絲呈條形，像“多肉”般圓潤飽滿，高的可以長到1米。其性耐鹽、耐濕、耐瘠薄，并能改造潮灘土壤，是鹽堿地改造的“先鋒植物”。另外，堿蓬草還有藥用價值，《本草綱目》載其有“消積”功能；現代醫學研究發現，堿蓬草有抗氧化、清除自由基，降糖、降壓、擴張血管、防治心臟病、增強人體免疫力等作用，多項指標比螺旋藻更優秀。

盤錦紅海灘是世界上規模最大、保存最完好的濕地資源，從4月初的嫩紅逐漸轉深，到10月由紅變紫。在民間，人們把堿蓬草視為一種野生作物，其嫩莖葉可鮮食，草籽可做油料。在渤海遼東灣，初春有吃堿蓬菜包子和饃饃的習俗，灘邊的漁民村婦采來堿蓬草的葉和莖，摻著玉米面蒸出“紅草饃饃”，那是糧食短缺年代的刻骨記憶。現在堿蓬菜包子成了改善生活的稀有佳肴，堿蓬草只有在初芽粉綠的時候能吃，老了就不能食用，成熟的堿蓬草由綠變紅，越老越紅。

北方的天空是如此澄凈，仿佛可以洞察世界的盡頭。在這遼闊的紅海灘上，層層疊疊鋪就的堿蓬草如火紅的花毯，當夕陽的余暉落下，海面上的浪花火焰般燃燒起來，與河灘凝重的殷紅交相輝映，幾種紅色交織在一起，濃得讓人心跳加速，深得讓人無法忘懷。

關于紅海灘，有一個古老的傳說，那是一個關于龍王之女紅袖和打魚郎蘆生的凄美愛情故事。紅袖的淚水和血液染紅了這片灘涂，留下了永不褪色的大片殷紅……每當月光灑落，微風中夾雜著紅袖的哭泣聲，如泣如訴。這片紅了一年又一年的海灘，將愛情與勇氣、生與死、美麗與哀愁融為一體。

每年5月到10月是觀賞紅海灘的最佳時間，18公里長的紅海灘國家風景廊道，南起二界溝混江溝大橋，北至接官廳大橋與旅游路接口，它的左側是一望無際的紅色海灘，右側則是連綿起伏的蘆葦蕩。“情人島”是一個自然形成的島嶼，外形酷似月下老人拋入凡間的一條紅絲帶。“廊橋愛夢”是心形廊架與拱狀鵲橋相連的棧道，傳說這里擁有神秘的愛情力量，能夠實現真愛的愿望。而廊橋下的灘涂里，有密密麻麻的小洞，那是招潮蟹的家園，它們靜靜地居住在那個詩意的世界中。

潮水在遼河口濕地耕耘出許多大小不一的潮溝，當太陽穿越云層，海面的余暉照在紅海灘上，泛起一片火紅，這是遼河口二界溝居民曾經期待的景象。二界溝，一個名字平淡無奇的小鎮，卻孕育出了豐富的“漁雁文化”。它的名字始于清朝乾隆年間，當地漁民經常在一個沒有名字的溝里出海，東溝、西溝被兩個縣分管，人們便以此為記，稱之為二界溝。那些像候鳥一樣追逐季節遷徙的漁民，追隨著魚蝦的蹤跡，從春季開始，隨著季節的變化而移動。他們在灘涂和淺海中捕魚撈蝦，過著“生吃螃蟹活吃蝦”的漁獵生活。長年累月的洗禮與淘蕩，使他們在大自然的懷抱中磨礪出堅忍的品格。那些討生活的漁民，在遼闊的大海與廣袤的天空之間，創造著他們自己的歷史。當年的“漁雁”已經難尋蹤跡，他們的故事卻至今仍令人動容。

“漁雁文化”是遼河口的一種特殊存在，遼河的海冰也有其特殊的作用，這一點常常被人們所忽視。有年冬天，我有緣在飛機上俯瞰遼河入海口，白色冰排碎塊不規則地鑲嵌在海岸線上，像以前裝飾臺階的人工水磨石，海冰從岸邊向外海延伸，依次分為固定冰、初生冰、冰皮、尼羅冰、蓮葉冰、灰冰、灰白冰等，而近岸多是堆積冰。

海冰是堿蓬草不可缺少的環境要素，融化后的冰水可以稀釋鹽分高的海水，從而有利于堿蓬草大面積生長。海冰也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斑海豹的繁衍生息之地。每年入冬前，斑海豹都要洄游到這里繁殖后代，冰區成為它們理想的產院，冰排成了斑海豹繁育后代的產床。冰封的遼東灣成為斑海豹越冬的理想家園，直到次年開春它們才離開。斑海豹游走了，海豚又來了，如此往復，大自然成就了神秘的耦合。順便說一句，斑海豹是盤錦市的吉祥物，它還是第十二屆全國運動會的吉祥物——“寧寧”。

每逢初一和十五，大潮時分，浪花覆蓋著這片暗紅色的土地，勾勒出美麗而壯觀的天然畫面。進入臥龍湖碼頭，小船在蘆葦蕩中穿梭，各種鳥類的叫聲回蕩在耳畔，湖水中歡快游動的魚兒躍出水面，生機與活力打破了原始的寧靜。進入沼澤深處，身邊是金黃色的蘆葦，映襯在陽光下，蘆葦穗尖兒銀光耀眼。春秋時節，這里棲息著成千上萬只鷸、杓鷸、野鵝、野鴨、野雞、水鴨，而珍稀的孔雀、金千鳥、鷓鴣、大鴇、麻鷸等也數不勝數。此刻，我腦海里浮現出一長串詞匯：波光粼粼、菩提靈光、云蒸霞蔚、生命永恒……

現在的紅海灘，海岸線上港口碼頭星羅棋布，繁忙而興旺；采油廠井架和采油樹排排林立，勤勞而繁榮。黃、綠和紫三種顏色的稻米在水田中交織出美麗富饒的圖案，繪出絢麗多彩的“稻夢空間”。

紅海灘是一個被太陽染紅的世界，向人們展示了一場深紅的告白，我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很怕看多就會看沒了，不舍得多看幾眼！

（作者系遼寧省政協文化與文史資料委員會主任、遼寧省作家協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