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式古典園林中的主題博物館陳列設計探析

摘 要：蘇州教育博物館依托于古典園林建筑—柴園，是蘇州城市特色文化主題博物館。在遵循保護為主，合理利用的原則下，通過對建筑古典園林布局、建筑和審美的解析，從布局、參觀動線、裝飾材料、燈光照明、情景式多媒體、藝術化場景等設計形式出發，進行專項策展、設計和施工，因地制宜、揚長避短，從而增強展陳的層次度、豐富和延展度，達到館園交融、館園合一。

關鍵詞：蘇式園林；主題博物館；陳列設計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5.04.012

0 引言

根據蘇州市園林與綠化管理局2018年8月7日公示的《蘇州園林名錄》，柴園，位于蘇州市姑蘇區醋庫巷44號，建于清代，為道光年間潘曾琦宅園（時名“絸園”，即“繭園”）。同治年間，兩淮鹽運使柴安圃購得重修后，俗稱“柴園”。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柴園為蘇州南區政府所在地。1957年后，柴園為蘇州市聾啞學校。1982年，柴園被列為蘇州市級文物保護單位，并列入古典園林修復規劃。2014年開始，全面整修柴園。修復后的柴園面積約為3590平方米，有假山1座、水池1處，建有廳、榭、廊、亭等建筑數座①。

2012年7月，特殊教育學校搬遷后，柴園旋即被辟為蘇州教育博物館，籌資2575萬元實施柴園修復及改擴工程。2015年12月，柴園修復工程竣工，緊接著開始了蘇州教育博物館的展陳設計與建設工作。蘇州教育博物館承擔著展示、傳播蘇州城市歷史文化、教育歷史的重要功能。在現代展陳技術和水平不斷發展的時代背景下，蘇州教育博物館的策展設計力求既在蘇式古典園林里有良好的展示效果，又保持園林的舒適參觀體驗，在兼顧古典園林保護的基礎上，打造富有特色的展覽空間。

1 古典園林建筑載體內的展陳背景

1.1 柴園的保護修繕

根據陳從周《蘇州舊住宅》一書中關于柴園的測繪記載，晚清時期柴園的整體布局按照蘇州園林的常規布局，為東宅西園②，經過歷史的變遷和不同功能使用需求，對原先園林的格局有較大的破壞。原藏書樓、楠木廳和西花廳基本全毀，園內植物毀滅殆盡，且在不大的園林內新增部分不符合園林布局的建筑（如三層教學樓）。

根據《蘇州城市總體規劃（1996—2010）》的要求及柴園作為蘇州教育博物館的功能使用需求，2012年2月，柴園修復工程正式啟動。按照最大程度保留歷史原貌的原則，首先對現留存建筑門廳、鴛鴦廳、水榭、旱船坊進行了保留和修繕。其次恢復了楠木廳、藏書樓、西廳等建筑。再次根據對現狀的評估，拆除了現范圍內與古典建筑風格不協調的教學樓、勞技教室、學生宿舍、辦公室、宿舍食堂、籃球場等建筑，并拆除了原學校操場。整體上，按園林的傳統布局恢復中路的中廳、大廳和東路的附房一、附房二、附房三。最后擴建了水池，增補了湖石假山、園林植物③。柴園經過5年的修繕，在空間格局上恢復了具有蘇州古典園林特色的整體布局，同時適應現代化博物館展陳功能的要求。

1.2 蘇式古典園林中的博物館

在古典建筑中建設博物館是新世紀以來我國博物館事業蓬勃發展中的一個代表性特點，這也是古典建筑從私人民居、公共紀念、公眾聚會等功能向博物館的展示、欣賞、教育等功能的轉變。作為古典建筑中極具特色的蘇州古典園林，也部分進行了這種功能轉變。據蘇州市2018年8月公布的第四批《蘇州園林名錄》，蘇州共有16座古典園林已經轉化為博物館，同時兼顧園林賞游功能及博物館展覽陳列、公共教育的功能，以展覽空間為基礎向公眾傳播歷史文化知識，拓展了古典園林的展示和公眾教育功能④。

2 古典園林中展陳設計施工的實踐

2.1 兼顧園林的保護與展陳建設需要

“古建筑作為館舍，作為展廳，會受到文物保護的限制，二者存在一定的沖突，需要妥善地加以解決：古建筑要求保持其真實性、完整性，內部結構不能隨意改變，甚至不能在墻上釘一顆釘子，而展廳則有溫濕度、光照、觀眾參觀舒適度等其他要求?！雹?/p>

柴園于1982年被列為蘇州市級文物保護單位，根據《蘇州市文物保護管理辦法》第八條：“文物保護單位的保護范圍內不得進行其他建設工程。在文物保護單位建設控制地帶內新建建筑物和構筑物，其形式、高度、體量、色調等必須與文物保護單位的環境風貌相協調，其設計方案需經文物行政主管部門同意后，報城市規劃部門批準?！币虼嗽谔K州教育博物館的展覽設計過程中，充分考慮在園林建筑的有效保護基礎上，對藝術場景、展架、展柜、多媒體硬件的支撐方式進行系統設計，將展陳燈光照明、強弱電設備、消防設備等與園林的建筑空間進行巧妙融合和隱藏，降低展陳輔助功能設備對展覽的視覺干擾。

2.2 兼顧園林的古典屬性與展陳的現代屬性

現代展覽的設計對空間的要求是開闊、通透、少遮擋，而園林建筑作為民居建筑，各建筑布局分散、體量小，因此在設計上需要利用古典園林的古典精美風格，提高展覽整體藝術調性和品位。

在空間的設計中，蘇州教育博物館舍棄了現代博物館常用的管線、吊頂、橋架等明裝設備，利用各古典建筑的層高，采取部分裸頂、部分抱箍吊頂等手法，一方面保留了古建筑本身的高大敞亮空間，另一方面呈現了其古典氣質。在整體空間氛圍和色調設計上，選擇與園林風格相契合的木色、古銅色、米白色等古典色系，材質上選擇實木、木飾面、青石質等傳統材料，展現材質的自然肌理，將展陳布展與建筑實體融為一體。建筑內部展區的照明使用抱箍方式懸掛布展專業燈光懸架，既不破壞園林建筑本身的精致古樸格調，又達到了展廳專業展陳燈光照明的效果。

2.3 兼顧園林發散式觀賞路線與展陳故事性參觀動線

修復后的柴園，恢復了東園西宅的格局，保留有門廳、中廳、大廳、堂樓、鴛鴦廳、楠木廳、藏書樓、西廳等建筑，園內水池伴有船坊及水榭，疏密有致、緊湊得當，其觀賞游覽路線如其他古典園林一樣，是自由、輕松、隨意、舒適的。在柴園空間布局基礎上設計的蘇州教育博物館的參觀動線，將空間進行組合化處理，門廳、中廳、大廳形成組團式序廳，分別放置序言和蘇州教育名人；鴛鴦廳、藏書樓、堂樓則組團形成蘇州教育歷史，分別為古代館、近代館和現代館，其間穿插水池園林、船坊、水榭、楠木廳等功能性空間，以調節參觀節奏；參觀動線最后結束于新建建筑—體驗館（漢語言推廣中心）。這樣的參觀路線設計，打破了現代博物館單一順向的路線，各組合板塊相對獨立又相互串聯，在參觀蘇州教育歷史的內容中，又將園林中的水池、船坊、水榭、植物、花卉及建筑整體中的磚雕、鋪裝、門楣、楹聯等進行了串聯觀賞，形成了園林發散式觀賞路線與展陳故事性參觀動線的有機融合。

3 展覽主題

蘇州素有崇文重教的優秀傳統，據《蘇州教育志》記載，北宋景祐二年（1035），范仲淹在蘇州首創“府學”，自此“天下之有學自吳郡始”。南宋以后，蘇州“書院”教育盛行，人才的培養居于全國領先地位，至清末，先后涌現出51名狀元、1500余名進士。近現代以來，蘇州教育長足發展，共計培養出蘇州籍兩院院士110名⑥。蘇州教育成果斐然、積淀深厚。因此，由蘇州市教育局于2017年向蘇州市委市政府申請批準建設蘇州教育博物館，以展示蘇州教育深厚歷史文化。

蘇州教育博物館以“學甲天下·文教之先”為整館展陳主題，整體展陳脈絡由“序言廳教化澤被”（中廳）—“古代廳千年薪傳”（鴛鴦廳）—“近代廳百年啟道”（藏書樓）—“現代廳時代華章”（啟道樓）組成，形成蘇州教育歷史陳列，并輔之以柴園的前世今生（門廳）、古代教育大事記（天井）、“名人廳杏壇英華”（大廳）、名校風采（楠木廳）、快樂體驗（漢推樓）等專題展廳，拓展蘇州教育歷史文化內涵的深度和寬度。

自門廳進入展廳，通過柴園的前世今生、展廳參觀導覽及前言、《柴園重修記》碑，初步展示柴園的歷史沿革、蘇州教育博物館的由來。

以門廳與中廳間天井中“蘇州古代教育大事記”地磚藝術雕刻為串聯，進入“序言廳教化澤被”（中廳）。廳內，中式屏風造型鑲嵌多媒體展項“蘇州教育地圖”，點擊播放蘇州教育概況影片，并互動式點選查詢蘇州各區（縣級市）教育情況總述。東西兩側活字印刷藝術墻面上，鐫刻范仲淹、顧炎武、陶行知等蘇州教育名人的名言。

“名人廳杏壇英華”（大廳）中央矗立一座等身比例的孔子人物銅像，東西兩側木浮雕藝術墻，選取言子、范仲淹、馮桂芬、陸潤庠等20位古代教育名人及王季玉、費達生、顧頡剛等20位近代教育名人，進行立體形象創作及鐫刻，展示蘇州歷史上教育名人燦若繁星、福澤后人。

穿過連廊，來到蘇州古代教育歷史廳—“古代廳千年薪傳”（鴛鴦廳）。東廂房內，展示《姑蘇繁華圖》實物復制品，配合高清寫真放大展示與教育有關的六大場景：“村塾授業”“書樓揮毫”“義學發蒙”“科舉府試”“文廟府學”“狀元及第”，并結合多媒體投影活化展示六大場景的動態景象。鴛鴦廳南廳東側，采用藝術多媒體景窗展示澹臺游學、言子講學兩個蘇州教育起源故事，中央及西側以《平江圖》藝術木刻墻、“一地三文廟”藝術精品模型及“府學”碑刻復制品等實物，講述北宋官學的興起、府學與縣學的建立。

穿過庭院，進入“近代廳百年啟道”（藏書樓），一層通過大型多媒體互動多媒體演繹系統，展示蘇州大市范圍內所有百年老校的概況及現代風貌；二層泥塑微縮模型、場景及?；?、課本、教具等實物展示相結合，展示近代學生讀書會、運動場、教室、實驗室的日常。

名校風采（楠木廳）內，12座精品木雕微縮模型展示蘇州境內名校留存建筑。楠木廳因其全部用楠木重建，最為典雅，也是本館的貴賓廳。

“現代廳時代華章”（啟道樓）通過實物展示結合相關數據的數字圖表，展示蘇州現代教育中的鄉村教育、城市教育、學前教育、高等教育等。

此外，還有“快樂體驗館”（漢推樓），開館時為本館的體驗館，主要為推廣漢語言文化的數字體驗館，目前已辟為臨展廳使用。

4 設計亮點與重點

4.1 采用蘇作蘇工技藝輔助展陳手法增加層次

蘇州教育博物館兼具博物館及園林屬性，因此在展陳整體設計中，大量借用了園林的造景手法與技藝，拓寬展陳內容表達的縱深度。柴園正門展陳增添的兩塊磚雕，為蘇州非物質文化遺產蘇派磚雕技藝。名人廳杏壇英華（大廳）內，在孔子像旁增加“仁至堂”及一對小篆書法楹聯、廳內東西兩側墻面、蘇派木雕技藝雕刻教育名人的形象，既豐富了園林的文化內涵，又增加了展陳內容的深度和層次。

4.2 借用園林造景手法輔助打造通透空間

屏風、博古架等中式陳設擺件的采用，既能有效地分隔空間，又能將展陳內容表達融入園林建筑中。在展覽陳設中，“序言廳教化澤被”（中廳）利用在空間中設立屏風，正面展示蘇州教育概覽影片，背面展示《蘇州教育賦》，既對建筑空間進行了分割，又承載了展陳內容信息。在“古代廳千年薪傳”（鴛鴦廳）的北面，布置一座博古架，作為多功能實物展架，展示古代教育相關書籍、文房四寶等實物。通過滲透空間藝術手法點綴展陳裝飾，達到在園林中引景、借景、對景的目的。

4.3 活用情景式互動多媒體手段輔助演繹蘇州教育相關故事

古代館鴛鴦廳東廂房內，展柜中展示徐揚《姑蘇繁華圖》（《盛世滋丁圖》）實物復制品，展墻上放大展示畫中與教育有關的場景—“村塾授業”“書樓揮毫”“義學發蒙”“科舉府試”“文廟府學”“狀元及第”，利用多媒體技術增強演繹，讓古畫中的場景動起來，增強了氛圍渲染，提升了展陳感染力。西廂房內，布置步入式沉浸體驗私塾課堂，觀眾入座后在條案上多媒體體驗描紅、對對子等互動課程，課堂正前方，定時播放私塾夫子教學《三字經》《百家姓》的影片內容，整體打造一秒穿越至古代私塾課堂的參觀體驗。

4.4 運用場景化藝術手段還原蘇州各時期教育風貌

“近代廳百年啟道”（藏書樓）的展陳中，采用場景復原、彩塑微縮等，營造了五大藝術場景，還原蘇州近代教育風貌。場景一復原東吳大學老門樓，結合20世紀初老式照相機打卡互動留影；場景二布展老式課桌椅、書本，還原樂益女中教室內上課場景；場景三根據慧靈女中化學實驗室做實驗的老照片，布置化學實驗桌、化學實驗儀器等，還原20世紀初蘇州學校內實驗室場景；場景四為組合式場景，通過“切磋論道”“綠茵意氣”“快樂少年”三組彩塑微縮場景，還原近代校園內學生讀書會、踢足球、跳繩、踢毽子等課外活動，展現了學生們朝氣蓬勃的面貌；場景五為畢業場景，一張立體畢業相冊上貼滿學生畢業照，配合畢業歌背景音樂，還原了學生畢業場景。除此之外，還有鴛鴦廳中“吳郡一地三文廟”的3個文廟微縮模型、楠木廳中12個蘇州名校名建筑微縮模型、大廳中葉圣陶在職任教辦公場景等，這些藝術場景和模型的運用，不僅以多種表現形式呈現了蘇州教育的內容，還增加了展陳形式的豐富性和趣味性。

4.5 利用園林建筑空間及庭院調節參觀節奏

在一般古建筑中的陳列展覽中，因古建筑條件限制，不得不留下一些展陳空白空間，不僅浪費了空間面積，還容易造成參觀動線的干擾。在蘇州教育博物館的設計中，將這些空白空間轉化為休憩空間或者功能空間，既調節了參觀節奏，又增加了園林意境、拓寬了展陳外延。

在門廳與中廳序言館的天井中，以“蘇州古代教育大事記”地磚浮雕串聯空間及內容，同樣的設計手法延續至中廳與大廳的天井中。在南面小園大天井中，設計“文曲天光”地面浮雕，排列展示古代代表智慧的文昌星和北斗七星，與高大玉蘭樹交相輝映。而在庭院中，陳列了“童蒙時光”系列銅制雕塑小品，放紙鳶、推鐵環、踢毽子，表現童蒙稚趣。序言廳、大廳和庭院水池兩側的水榭及船坊，則分別設置為會議室和貴賓接待室，巧用為館內輔助功能空間。西廳及漢推樓則利用為臨展空間，為后續場館運營提供張力。

5 結語

綜上所述，在蘇式古典園林中打造一座展示城市特色文化主題的博物館，必須兼顧園林保護與展陳建設、園林古典屬性與展陳現代屬性、園林發散式觀賞路線與展陳故事性參觀動線，再進行展覽的策展、設計與施工，做到保護為先、兼顧展陳。同時，要在蘇州園林疏密有致的整體局部、古典特色保護建筑、文人審美情趣凝練載體的基礎之上，化用園林造園、布景、理園的審美和理念，融入展陳之中，并運用蘇工蘇作技藝、園林造景手法、情景式互動、藝術化場景等手法，增加展陳內容的層次度、豐富和延展度，達到館園交融、館園合一，相得益彰、回味無窮。

注釋

①蘇州市人民政府.市政府關于公布《蘇州園林名錄》（四）的通知[EB/OL].（2018-09-25）[2024-08-03].https：//www.suzhou.gov.cn/szsrmzf/zfwj/201809/G4UUFIHANSAORNK91JB8GZDAMF48QD9Y.shtml.

②陳從周.蘇州舊住宅[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03.

③趙宇丹.基于蘇州古典園林造園理法的宅院修復“逆構”研究：以柴園（蘇州教育博物館）為例[J].江蘇建筑，2021（4）：15-17，35.

④劉坤.遺產活化視角下古典園林功能轉化適宜性評價：以蘇州柴園教育博物館為例[D].南京：南京林業大學，2020.

⑤赫黎.遺址博物館的廣義與狹義辨析[J].中國博物館，2014，31（4）：72-76.

⑥蘇州市教育局《蘇州教育志》編纂組.蘇州教育志[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