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會時互放光亮

時尚秀場上有種別開生面的奧費主義風格，即以近乎純粹的色彩元素來表達自我。“奧費”之名源自希臘神話里詩歌與音樂之神奧費士的名字，奧費主義的誕生亦依托一段愛情佳話——羅伯特·德勞內與索尼亞·泰克既是恩愛夫妻，也是完美的藝術同盟。

道是尋常有真意

來自烏克蘭的索尼亞古靈精怪，昔日在德國和法國學習繪畫時，敢于質疑挑剔的教學要求并把更多時間投放在畫廊里。巴黎貴族畫家羅伯特的母親也是那些美術館的常客。1909年的某個春日，陪母親逛展的羅伯特與索尼亞不期而遇。

基于對藝術的熱愛，羅伯特與索尼亞相談甚歡，在第一時間分享彼此的畫作。索尼亞筆下的北歐人物肖像擁有迷人的冰藍色眼眸，明快的色調令羅伯特眼前一亮。繪畫以外，她精通多種藝術和語言，能熟練閱讀俄、法、德、英四種語言的書籍。欣賞是相互的，索尼亞篤定羅伯特不拘一格的想象力有望創造奇跡，毫不掩飾地對外宣稱，“我在羅伯特身上找到一首詩，一首用色彩而非詞句寫成的詩。”

索尼亞曾與畫商威廉·伍德締結過一段有名無實的“權益婚姻”，與前夫友好分手后，她與羅伯特開始正式交往。1910年11月15日，羅伯特與索尼亞舉行婚禮。對于他們的組合，業界稱之為“立體主義形式與野獸派調色板”的遇見——但這種說辭顯然低估了兩位藝術家的潛力。

婚后的羅伯特與索尼亞居住在一套單間公寓里。盡管空間逼仄且陳設簡陋，卻絲毫不影響二人對藝術的執著追求。他們一起伏在窗前研究法國化學家米歇爾-歐仁·謝弗勒爾的色彩調和論。陽光灑在書頁上影影綽綽，索尼亞告訴羅伯特“畫家可以像太陽一樣分配色彩”。埃菲爾鐵塔系列成為他們的“秘密花園”，羅伯特用色彩承托錯綜的線條與碎片的切面，將這座人人熟悉的座標建筑畫出與眾不同的模樣。索尼亞則用一幅“生活畫”回應丈夫的美意：1914年，她挽著羅伯特的手臂行走在圣米歇爾大道上，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仰望新裝的路燈，然后用歡愉的半圓形彩環重構光的折射方式。

情投意合的新婚生活成為這對藝術家的源泉，即使柴米油鹽的尋常物件，也能激起他們強烈的創作欲望。

生活與藝術同存

婚姻和睦有序，羅伯特的繪畫風格逐漸脫離純粹的立體主義而日趨抽象化。例如畫“圓盤”系列時，他用相互交疊的彩色圓形傳達別樣的精神信念。索尼亞認為這是新的開端。為了成就丈夫，她畫的畫越來越少，特別在兒子查爾斯出生后。一天，將兒子哄睡，索尼亞突發奇想打算制作一件拼布床單——就像俄羅斯民間祈福用的“百納嬰兒被”。羅伯特說它“既是物品又是藝術品”，還建議索尼亞將這種手法應用到更多地方。看著丈夫期待的眼神，索尼亞靈機一動，不久便著手于另一項工程。羅伯特外出時，索尼亞把所有內墻刷成白色，又在白底子上涂抹由自己調和并命名的彩色。她對羅伯特高呼：“這才是世界的樣子！”置身“彩屋”中的羅伯特驚詫不已，受妻子啟發，他把類似“色塊”挪用到繪畫中以示呼應。

閑暇時間，羅伯特和索尼亞是布利埃夜店的常客。前往那里跳探戈舞時，羅伯特總是穿一件紅色外套，內搭一件有藍領子的綠色夾克，腳上蹬一雙黑黃色相間的鞋。索尼亞喜歡穿那件由粉色、紅色、藍色、橘色拼接而成的寬大長裙。兩人所有的“拼接衣袍”皆由索尼亞設計而成。舞池里的他們引得眾人矚目，一曲終了，羅伯特忍不住向人炫耀：“我的裝扮可是羅伯特夫人的杰作。”

夫妻二人還嘗試將同一程式的色彩流程推廣到各種各樣的物件和場合，制造不約而同的“節奏美”。他們商議把這種創作叫“同存”：不只用以形容萬物共通的藝術之美，也是夫妻二人同樣熱衷和踐行的真實寫照。

色彩綿延，愛如春泉

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之際，羅伯特一家在巴斯克鄉村度假，而后暫居西班牙和葡萄牙等地躲避戰火。為維持基本的家庭開支，羅伯特和索尼亞為在當地巡回演出的俄羅斯芭蕾舞團《埃及艷后》舞劇劇組工作，分別負責舞臺布景和服裝設計。該舞劇演出大獲成功，他們所倡導的“奧費主義”也在異國他鄉名聲大振。

1921年，羅伯特全家返回巴黎。彼時的巴黎現代藝術日趨繁榮，羅伯特與索尼亞常在家中舉辦宴會，來自巴黎城乃至世界各地的先鋒派詩人、知名畫家、時尚設計師等聚集于此，大家互通有無，為這對夫妻帶來更多靈感。1937年巴黎世界博覽會期間，應當時的法國總統之邀，羅伯特和索尼亞參與鐵路和航空旅行館的設計，他們發揮各自的特長并配合默契。

1941年，羅伯特因病于蒙彼利埃去世，索尼亞繼續他們未竟的藝術事業。她專心維護和推進丈夫遺留的作品，同時參與各種支持抽象派藝術的活動和組織，還在1946年成功舉辦具有關鍵意義的《羅伯特·德勞內回顧展》。后來，索尼亞在藝術學校授課，將丈夫的藝術理念教授給更多具備創新意識的年輕人。20世紀50年代，索尼亞重新拿起畫筆，用自己的方式繪制“彩色圓”，間或利用綜合材料展開多重色彩實驗。1975年，索尼亞被授予法國最高榮譽獎榮譽軍團勛章，并在法國電視臺作特別演講。在她的心目中，所有榮耀仍是夫妻二人共有的。

1978年，索尼亞完成自傳《我們應該去太陽上》。1979年離開人世時，她手上濺滿了當天早上接觸到的彩色顏料。羅伯特和索尼亞的墓地最終在巴黎周邊的甘比小鎮緊偎。直至今天，“抽象”主導現代藝術，時尚圈、家居、建筑等全生活領域內的“奧費主義”無處不在……

許多人并不知曉“奧費主義”之名。但只要看見那些絢爛的色塊，就能感覺一種美好的春光汩汩而來。

編輯 王冬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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