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和大霧[組詩]

云

香港的云非常多也非常低

時刻在飄移

我常常覺得

它們很容易就

飄進我的房間里來了

于是我坐在陽臺門口

等著云來

性 感

一只貓在草叢中

隱蔽地行走

一個人雙手插著口袋

在大霧里漫步

幾艘漁船緩慢地

在海面上移動

一輛紅色巴士

在半山公路上

停下來

一個老人坐在長椅上

想起年輕時候的事

一陣風吹動

一扇窗戶

一滴雨水落在

羽毛之上

生 長

我感覺得到

心思和念想

時時都在生長

有時我會交叉手臂置于胸前

有時我會用手托著自己的腦袋

心思和念想

我希望它們不要

超出我的身體

多出一種聲音

在熄燈之前

話梅糖，芝士餅干，剪刀和遙控器

散在茶幾上

相互之間

有一定的距離

熄燈以后

房間里多出一種聲音

是這些東西

悄悄聚攏的聲音

砍 水

一個年輕人

在山間小溪里

拿一把斧頭

拼命砍水

日日砍

日日沒有成果

年輕人想要的

是砍水的一生

山 中

我在山中

大霧里穿行

想起許多山下的事

有些傷心的

有些疲倦的

都變淡了

山頂和大霧

我們從山下

到達山頂

山頂的霧很大

看不到山下的風景

但我卻感到歡喜

悄悄地捧一捧霧氣

想帶下山去

行 山

從柏架山道上山

至半山腰處

拐入金督馳馬徑小徑

通向寶馬山

之后又沿寶聯徑

穿過寶馬花園

下山到寶馬臺

站在寶馬臺向前望

不遠處就是我家

雨從遠處來

先是聽見

雨聲由遠及

近打開窗簾看

雨已經落在眼前

而遠處

雨是白茫茫的一片

遠方的朋友

有一年的某一天

下了好大的雨

我去機場接遠方而來的朋友

雨太大了

飛機被迫返航

后來有過許許多多個晴天

但我遠方的朋友

一直沒有再來

打 烊

晚上到街上散步

商店正在打烊

櫥窗的燈突然熄滅

卷簾門被緩緩拉下一半

一個伙計彎腰，小心翼翼

從剩下的一半門鉆出來

潛入夜晚

筆記本

翻看朋友的筆記本

字跡潦草，零零碎碎

有幾頁是編程語言

有幾頁雜事備忘

有一頁

是幾局撲克牌的分數

上面有我的名字

那個晚上

外面狂風暴雨

我們躲在屋里

一直打牌到天亮

下 山

在山上坐了好久

直到天黑

月亮掛上頭頂

我緊緊握住

一塊石頭

起身往山下走

一直走

離城市越來越近

離月亮越來越遠

風

已經寫過很多次

風啊風

還是要再次寫

風啊風

是黑夜中

大聲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