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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街

2025-03-04 00:00:00周杰祥
三角洲 2025年3期

小時候經常捉些昆蟲來玩耍,知了、紡織娘娘會叫,蛐蛐兒好斗又會叫,喜蛛兒能結網,天牛兒身上翹著一雙漂亮的長鞭,被本地人稱為“土狗兒”的螻蛄長著一對可怕的大牙。

近來才知道,這些昆蟲的耳朵并非都長在頭上。天牛兒根本就沒有耳朵,而知了的耳朵則是在它的肚子上。至于其他幾種小東西,它們的耳朵竟然出奇地長在前腿上。這些發現,讓我腦海中不禁浮現出街邊居住的唐三爹。

唐三爹是個苦人,他的腿也長在了耳朵上。

那一年,適逢老家舊城改造拆遷。舊城改造拆遷絕非一件輕松之事。暫且不談其中的重大事項和復雜過程,光是拆遷涉及了自家親戚,就足以讓人頭疼不已。

為了順利推進拆遷工作,我們動員了眾多的親朋好友,付出了巨大努力,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最終才成功將房子拆除。在這個過程中,鄉里鄉親之間的牽牽扯扯,使得事情變得更加復雜,總是會有許多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按照當時的規定,拆遷采取的是毛地出讓的方式,由政府組織并承擔清障交地。這也是早期房地產開發的一種常見模式,既有政策規定,也有協議合同作為依據。盡管房子已經拆除,但事情并沒有就此結束。現實中,我們并不能簡單地撒手不管。

拆遷所帶來的種種問題,還需要進一步去處理和化解。

這是老鎮東北處的一塊地,在曲塘中學的河東面,老328國道的南邊,東方紅路的西端。原是一塊蔬菜地,散落著十幾戶農家,都是草屋,都有豬圈,養著叫約克夏或巴克夏的白豬。如果是黑豬,那是老母豬,地道的本豬,一生一大堆。豬圈的后面或旁邊都有一個磚砌小茅缸,用來積肥。田地中間有一口露天大茅坑。一次,幾個鄰居小孩呼嘯著一起去馬路看汽車,正從旁邊經過,恰好一輛客車拖著一條黃泥灰龍呼嘯而來。小剛眼尖,搶先看到,一邊叫著、一邊指著、一邊跳著:“長汽車,長汽車,長汽車!”我們放眼望去,都歡呼雀躍:“長汽車,長汽車,長汽車!”那是一輛中間有著手風琴折疊拉合箱體模樣連接的客車,很少見的。小剛得意忘形,跳著退后,一頭栽進大糞坑。我們嚇壞了,圍著望著轉著。所幸糞水不深,上面還覆蓋著厚厚一層胡蘿卜纓子,小剛只是受了驚嚇,翻身坐起,并無大礙。孩子們連忙大喊“救命”。在田地里做農活的幾個大人,跳下去,托的托,拉的拉,救上了小剛。小剛一不小心得了頭彩,渾身濕漉漉、臭烘烘的。他還叫我們不準說,要保密,否則他的爸爸媽媽曉得了,輕則一陣臭罵,重則一頓痛打。

東方紅路,南北向。以前,這條路只有一個董家涵子的名頭。靠著東板橋,有些店鋪和居家,路道并不寬敞,而且是砂石路。董家是大戶,出過幾個有聲響的人物,其中一個上過黃埔軍校,某次回來時,一身戎裝,騎著高頭大馬,腰挎佩劍,引起小鎮震動。但熱鬧也只在董家涵子周圍,往北已近鄉下,路西一溜民居瓦房,路東是一條小河,河坡有樹有草,還有野兔黃貓兒。20世紀60年代末,填了河,建了醫院,這條路也拓寬壓實了,才開始熱鬧起來。

販夫走卒在這兒聚集,有賣糧油蔬菜的,有賣農具雜貨的,有賣年畫春聯的,一應俱全。街頭飯店,巷口食攤,辦席口,售小吃,冷拼盤,熱早點,米飯、面條、包子、油條,早上燒餅,下午斜角兒,春天春卷,夏天涼團,秋天桂花釀,冬天豆腐腦,香氣撲鼻。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我們做拆遷工作的臨時辦公室是原來耐火器材廠的小會議室改造的,兩間平房,極其簡陋,是耐火廠拆遷留下來的。我平時很少在辦公室干坐,喜歡一個人隨意走走。

2004年6月,東方紅路早又改名中心南街了。老街拆遷改造,不便規范管理,小店鋪將貨攤架到路牙,人來車往,雞飛狗跳,顯得嘈雜混亂。

車行也拆了。公私合營那陣子,幾個修車的組合起來,就有了這個車行。車行主要是修理自行車,或者為國營商店裝配自行車。那個時候,自行車叫腳踏車,也有叫鋼絲車的,有腳踏車的就沒幾家。車行有一個短腿的老爹,姓鄧,腿腳不靈便,有一輛小輪低座的腳踏車,家里車行來回騎,到了車行,就在門口撐著。星期天,幾個相熟的小伙伴就湊齊五角錢,向鄧爹租上一個小時的小車。一個人騎著,幾個人扶著推著,急急忙忙沖上馬路,拐彎向西,過了洋橋,進了曲中,直奔操場。你學著騎一會兒,他學著騎一會兒,估摸著時間,輪著來。那時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輛永久牌的腳踏車。

鄧磊負責拆遷的銜接工作。他是車行鄧爹的孫子,鄧小剛的侄子。為人活絡,處事圓熟。他說拆遷工作組的唐主任有個事要跟我商量。我問什么事。他說大概是有一個拆遷戶要租房什么的。他又說,她堅持要親自向我匯報。我倒是奇怪了,這有什么可以向我匯報的呢?

唐主任還年輕,步子輕盈,笑意滿面,大老遠就連連招呼:“張總好,張總好!”伸手相握,眉眼飛動。“今天是專程來匯報的!”“不敢當不敢當,趕緊坐,喝茶。你們辛苦了,拆遷進展迅速,效果良好,十分感謝!”“哪里呀,確實是我們分內的工作,房子拆不了,獎金拿不到,工資拿不全!”

唐主任喝了幾口茶,介紹了拆遷的進展與打算。只剩兩戶了,已理清了他們親友的人脈關系,找到了開鎖的鑰匙,年底可以收工。沒等我表示謝意,唐主任已經笑著轉到下一個話題:“其實,張總,今天我上門的主要目的是有一件事情要請你們幫忙。當然,行與不行都是張總一句話,絕無勉強的意思,我是代為轉達,也算交差了。”

拆遷戶中有一個姓唐的老爹,拆遷協議也簽了,只是附帶了一個條件,想請政府和開發商代租一間房子,打發余生。唐三爹獨自一人,年近八十,腰腿殘疾,常年癱瘓在床,不能行走。唐家三間瓦房,另加一間斜披兒。唐三爹不要安置房,只要錢。他弟兄姊妹八個,他是老三,身體不好,房子是他住,補償款卻不好獨享,大家都有份兒。拿了回遷房根本不好處理,他自己也沒法買房,只能租房過渡,其實就是租房了結余生。因為是這么個老人,風燭殘年,誰也不愿租房給他。或者說,唐三爹也付不起人家能夠接受的租房的價錢。說白了吧,就是不想出房租。

唐主任語速慢了,眼眸濕潤,想是動了真感情了:“我是唐三爹的侄女,我爸爸是唐七。我跟三伯說過接他過來,我們為他養老送終。但不管怎么說,他都不肯答應。他說受不了拘束,獨自一個人過慣了,自己還能料理。于公于私,推卸不了,于情于理,難以兼顧。我也是沒有辦法,才提出來請房產公司租房這件事情,真真是不情之請。您大仁大義,幫一把做個好事,大家都會感謝您的。還有個要求,就是租住的房子必須臨街,朝街面必須開窗開門,能看到街上的行人,能聽到街上的聲音。”

場面有些冷,大家都不說話,沉靜許久,鄧磊插話:“張總,我們該算的賬都算了,而且也都是按頂格計算的。唐爹對我們的補償是滿意的。他只是咬住一句,不拆遷他有房住,拆遷了他買不起房住,誰拆他的房,他只能賴上誰。這就蠻不講理了!”

我終于明白一些事情,原來這唐三爹一人多年癱坐在家中,他最害怕的就是兩個字“寂寞”,于是不動聲色地說:“好吧,我們再商量商量。”

懷揣著豐富的故事與深厚的情感,我漫步在東方紅路上,心中不禁涌起對過往眾多人與事的回憶,這些思緒讓我對家鄉的老鎮產生了更多的感慨與懷念。

唐家的故事聽到過不少,與唐家人并沒有直接接觸過,路上會過面,印象中,唐家兄弟都是駝背瘸腿,又有幾個癡呆的子孫,嘴歪著,眼吊著,好像有某種家庭基因遺傳。然而唐主任倒是一個特別的例外,令人驚嘆。

我讓鄧磊跟唐三爹接觸一下,聽聽老人的想法,看看房子。我說:“先看先談吧,怎么租,租金怎么給,你們拿個意見。”

鄧磊撓撓頭,笑起來:“張總,我與唐三爹是鄰居,前家后家。我問過唐三爹的,也知道他的脾氣。他說條件不高,只要房子一間,好擱床,好放煤氣灶。他住這里路邊住慣了的,還想住這里路邊。”“哦。”“這路邊的十幾戶人家我也都熟,大多數房子都空關著,老了的老了,去海安的去了海安,房子老舊,也沒人租。但唐三爹要租,人家又不會輕易答應。按老話的說法,一個要終老在屋的外人,總會不逸當。”“噢,你再跑跑,再談談。”“好的,我這就去。”

原以為簡單的事,還頗費周折。大家知道自己的房子破舊,出不了價錢,更忌憚老人,況且左鄰右舍,熟人熟事,有了糾紛,也撕不開臉來,都找了借口推脫。

“倒是有一家還有些松動,”鄧磊說,“就是橋口的董老師。”“董老師,曲小的董玖鳴老師嗎?”“是的是的,教數學的,剛辦了退休手續。董老師還說,唐主任也來提過租房子的事。

董老師做過我的班主任,教數學。

我讓鄧磊買了奶粉水果,自己拎著,上門看老師。

董老師的家在東橋北側斜坡的下面,坐北朝南,有個門院,大門向東。院門開著,我敲敲門,喊道:“董老師在家嗎?”董老師應聲而出,問道:“哪一位?”她還是那副模樣,腰板挺直,發辮緊致。“董老師,您好!我是您的學生,張杰!”“啊,張杰,大老板!個子高了,臉上也有皺紋了!”“老師還是那么漂亮精神!”“哪里的話,老太婆了!”

這是俗稱七架梁的房子,堂屋門前有過廊,東西房相對開門。堂屋靠左放著八仙桌,北面是條案,陳設照片鏡框、香爐蠟燭。照片發黃,延續著幾代人的瞬間笑臉。我看到了一張英武男子的戎裝照,凝視許久。

董老師說:“是來看老師的,還是為了租房的事兒啊?”

我說:“既是來拜訪老師,也是為了租房子的事情。”董老師說:“先不急,我先給你講個故事。”

照片上的人是我爺爺,名叫董順宗,他可是個非常牛的人,上學的時候成績好,考上了黃埔軍校,后來從軍,南征北戰,鏖戰沙場,屢立戰功。民國三十八年丁亥年臘月,他告假回鄉,榮歸故里,帶了好多銀元回來,整條街都轟動了。回來后,聽說街邊住的唐寶山非常聰明,上學時成績特別好,記憶力超強,凡事過目不忘,但有一嗜好,年紀不大,喜歡打麻將。董順宗一聽就來了興致,隨即差人招賭。

沒有多大起伏,唐寶山不住進賬,有小去,卻是大來。唐寶山當年十九歲,小小年紀,胸有成竹,波瀾不驚,穩如泰山。從開始抓牌就不看牌,拇指與食指捏著,中指一摸,所有牌張都倒扣著,出張,碰張,隨手就打,和了,兩手伸出,六指夾著,刷地翻開,絲毫無爽。

接連三天,唐寶山幾乎沒有離過牌桌,吃幾塊桃酥,喝兩口水,兩眼放光。

第二天傍晚就開始下雪,越下越大,下了整整一夜,雪有腿深。旁邊的人焐著銅爐,還微微打顫。桌上四人毫不知覺,不聞言笑,只聽牌響。

第一天早上九點開賭,第三天早上九點收場,唐寶山一贏三。當意氣風發的唐三爹試圖從連續奮戰了兩天兩夜的麻將桌邊站起的時候,打了一個趔趄,轟然倒下。原來是因為天氣太冷,腿關節被凍死了。從這天起,唐三爹這輩子就再也沒有站起來。

自從唐三爹癱瘓后,唐家也沒有閑著。他們將街邊房子的東墻鑿開,開設了一個小攤,裝上了踏子門,讓唐三爹管著,開始經營香煙、洋火以及針頭線腦等日常用品。隨著時間的推移,唐家的兄弟姐妹們也都找到了工作,并將自己的工資悉數上交給了唐三爹。唐三爹則負責管賬,將家中的收支打理得井井有條,每一筆賬目都清晰明了,一清二楚。

老師緩緩道來,較平靜,我聽了后連聲說:“董爹,唐爹,稱得上當年小鎮英豪!”

接下來的事情比較順當,董老師很給面子,同意了租房的事情,我們配合董家將東山墻原有的小門開大,加了個窗戶,重新粉刷裝修,把唐三爹連人帶物全都搬了進去。

打牌要四個人,還有兩位是誰呢?我忽然來了興趣,想一探究竟。

問了媽媽,媽媽一愣,想了想,笑笑說:“那三百年的事,哪個還記得呀!”

一天早晨,下了東橋,從唐三爹門前經過,有意放慢腳步,看見門窗虛掩,聽到收音機或電視機的音響,字正腔圓,慷慨莊重,應該是中央臺的聲音。一道暖陽照來,親切透亮。車過塵起,人行聲喧,小鎮生活,庸常平淡。這唐三爹雖然只擁有方寸之地,但眼睛盯著大街,耳朵聽著世界,他把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搞得明明白白。

一個月后,鄧磊來說:“董老師說了,房子不租了,要退回一個月的租金。也不說為什么。倒是有鄰居說,唐老頭白天不安分,晚上不安靜。又說不出個具體表現。我也問了唐三爹的,唐三爹說,怕的是炒菜油炸鍋鏟碰撞有些響聲吧,聽收音機看電視也是調得低低的。他還哈哈一笑,低聲說,不要是我的耳朵好使吧。我倒不嫌路上吵別人鬧。”我隨口說:“不會是嫌租金低吧,再加唄。”“不低了,租金價碼也是董老師自己提的,我們都沒還價。”“一年多少的?”“八千八。”“低了。”“這兒已經不低了。”“你們再去做做工作,再談談。”

還沒等到鄧磊去做工作呢,董老師找上門來了。我忙先請老師坐,接著倒茶、削蘋果。董老師穿著格子裙,扎的白紗巾,在辦公室轉了一大圈,看了看項目小區設計效果圖,從書櫥抽出一本書翻了翻,對著我高興地表揚了一句:“現在還堅持看書,這是很好的習慣啊!”放回書,飄然而去,也不說好丑。

生活原是一出戲,遠比你想象的還要精彩。

鄧磊在找董老師做工作之前,先去找唐三爹了解情況。唐三爹唉聲嘆氣地說:“房主嫌我煩,要趕我走呢!在門前潑了水,往家里扔泥塊。”他又感嘆:“腰腿陰陰的疼,眼睛差不多瞎了,就只剩下耳朵還是靈光的,看這光景我也活不了多久。”

轉身又來到董老師家,向董老師介紹了唐三爹的近況,說實在沒有辦法就讓唐主任把他接回去護理。董老師聽著,沒表態,只是東扯西扯,“其實,當年,我爸爸的身份影響到我們,有時唐三爹還能幫著說兩句公道話。后來恢復高考,我已老大不小,通過別人介紹,找的唐三爹補的數學。老爹沒上過幾天學,自己看書,把當時小學、初中、高中的數學都弄通了。”

鄧磊主動提出了增加房租的建議,董老師聽后,輕輕地嘆息了一聲。這個問題就這樣得到了解決,其實歸根結底,還是為了錢。

事情妥善處理后,唐主任熱情地邀請我和鄧磊一同喝茶。唐主任感謝的話只認真說了一句:“我會記住你們的好。”隨后,她的話題又轉向了關于她三伯伯的事情。

家里孩子多,唐寶山是老大,讀了兩年私塾,讀了兩年小學,就不再讀書了。能找到的書都要翻爛,有字的紙片,他都收著。那年臘月在唐家賭勝,他只穿著套褲。連續兩天兩夜,他的神力都在牌里,幾乎忘了冷,硬是忍住寒,卻留下終身殘疾。從此,他不再摸牌,并告誡兄弟侄兒絕對不能賭博。隔壁人家打牌,他瞇上眼,默不作聲。他知道誰聽成了,聽的什么張。

數字對他來說,就是美妙的音符,加減乘除,數字報完,答案得出。過去是算盤,后來是計算器,試著比過,都慢他半拍。

“我是相信世上有天才和奇才的,有的出人頭地,有的生不逢時。孤身一人,樂天知命,沒抱怨過誰,誰又聽見他嘆過氣。我們遠遠不如。”

茶的香氣濃郁溫暖。“拆遷補償款,他均分八份。他那份是養老送終的,都讓我存著。養老金就是平時的生活用項。”

茶提神,但哪里能品味到人生的苦澀呢。

“想過很久,我能理解。三伯生在路邊,長在街邊,鄉土人情,父老鄉親,家長里短,瑣瑣碎碎,平平常常,三伯比一般人感受更深。大家來來往往,吵吵嚷嚷,恩恩怨怨,生生滅滅,都是熟悉的人,都是新鮮的事,所謂喜怒哀樂,愛恨情仇,丟不開,割不斷。”

唐主任與鄧磊四目一對。

“無非多一點情趣,多一點回憶,多一點機遇,多一點相望。路邊街頭,不能行,可以看,看不清,可以聽。人生在世,總有殘缺,上天也都有補償。三伯的耳朵尤其好,風吹草動,蛛絲馬跡,誰的腳步、誰的車鈴、誰的笑語、誰的嘆息,他聽得出、辨得清。他用耳朵感受生活,體驗人生。”

“詩一樣的語言。”我說。

她臉紅了,搖搖頭,像趕蒼蠅似的拂拂右手。

鄧磊站起來,一一續了茶,看看唐主任,看看我,感慨地說:“我們都是曲塘人,正如老話說的,老鎮太小,相會一道;小街太擠,碰在一起。生活在這里,尤其是老輩人,生出不舍,活得不易。”

鄧磊喝茶,我們靜靜地看著他。

“聽我奶奶說過,那年打麻將的,還有我爺爺。那時的耍貨就這么些人。我爺爺坐北位,董爹坐東首,唐爹坐在董爹的對面。董爹與唐爹都是加倍對莊。唐爹面前的籌碼越堆越多。他是贏的,卻眉頭緊鎖。董爹輸的,反而滿臉笑容,兩眼光亮。第三天傍晚,董爹的小夫人出來給董爹送金表。客廳像點上了一盞燈,一下子透亮。大家都禁不住望著。裊裊婷婷,纖纖細細。沒說一句話,轉身就走了,留下一股淡淡的幽香。也就奇了怪,唐爹像陡然暈了似的,起不到好牌,還不時出沖。我奶奶說,唐三爹本來可以贏得更多的。”

我們有些感嘆。

“有些傳說,那時不是下了一場大雪嗎,天寒地凍。董家下人只顧忙碌,前后門沒關緊,留了細縫,冷風穿堂過。大家都沒在意,知道冷。一天一夜下來,漸漸就積了寒氣了。”

“哦!”

鄧磊繼續說道:“董爹也是個情種。解放前夕,國民黨退守臺灣,董爹還連夜偷偷從南京渡江趕回來接他的小夫人。不料,沒能趕上飛機,就再也走不了啰。后來兩岸松禁,董爹的大夫人還回來看望過他們的。董爹的小夫人就是董老師的媽媽。”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說不清,道不明。

我后來到縣城發展,到國外打拼,回老家的機會就少了。最近聽說東橋拆建,道路拓寬,原來的劇場也要拆遷了。我覺得要回去看看。

東橋架了欄桿,支了警示牌,已不讓通行。橋南西側的影劇院正在拆除,長長的機械臂高高舉起粗大的鐵錐,緩緩向山墻硬硬地杵過去。

我忙舉起手機拍照。轟隆一聲,灰塵炸起,彌漫了天空。

二十幾年前,我還在建筑站工作,當年的老劇場大門朝北,拆了以后,建了新的影劇院。哪知道,現在因為道路拓寬,影劇院又被拆了,又一個輪回。

董家的老房子也被拆了,屋架散趴在地上,大梁伸出角來,壓折了墻后的桑樹。

看似存在的一切,一如過眼煙云,稍縱即逝。

今天正好空閑,我也想知道事情的原委,就拿起電話,撥通了鄧磊。

他今天休息,不在公司,回了老家。電話一通,他也有些驚喜。我請他約一下唐主任,去她家看看她爸爸媽媽。

鄧磊一會兒就到了。上了他的車,他說,唐三爹死了快一年了,董老師也離開了老家,去海南買了海濱別墅。

老鎮的石板街還在,上面糊了一層薄薄的水泥。北面的房子還住著人,南邊的一排店鋪全拆了,沿河駁坡豎欄。上官運鹽河依舊東流,灰黃的水面漂著些葉片。國營商店的門牌還橫在門臉上,大門銹蝕不堪,窗戶玻璃殘破不全。往北,五金廠的路還在,西片是幾排多層民居,陽臺外掛著被單衣件;東片的幾座老樓還在,墻上的鐵扒釘烏黑黑的。

唐主任在門口迎候,還有她的媽媽。她們家在一座老樓的后面,原是幾間小平房,后來在院子南邊建了水泥平頂房,再又加搭了棚架房,還將南北覆蓋玻璃鋼瓦,院子成了陽光房,放著餐桌、椅子,既當餐廳,又作客廳,低頭可以談心,抬頭能夠望天。

唐主任的媽媽近七十了,戴著眼鏡,吊著耳環,還有當年的風韻。唐主任的爸爸斜靠在藤椅上,臉色倒還可以,眼睛望著我們,只是嘴里哼哼地說不出話,胸前圍了一塊毛巾,擋住流下來的口水。唐主任的媽媽說:“她爸爸前年小中風,行動不便,心里還明白。”唐主任的爸爸排行老七,虛歲十六就參加工作,工資全部交給媽媽。唐老七原在上海工作,后來回到海安縣招待所做副所長,最后到曲塘國營商店做副主任,退下來拿職工養老金。

媽媽說話,唐主任張羅,倒茶,遞水果,還不時用抽紙替她爸爸擦擦嘴角。

我問:“唐家兄弟都有些腿僵背曲,是因為家族遺傳嗎?”唐媽媽搖頭笑說:“不是的,不是的,是因為家里窮,孩子多,少被子,沒棉衣,凍出來的。”

現代的年輕人又怎么會想到當年的情景。

我又問:“那次打牌的有唐三爹、董爹、鄧爹,還有哪個的?”

唐主任的媽媽想想,笑笑,搖頭。

唐七爹突然激動起來,舞舞手,嘟囔著。唐主任連忙安撫道:“爸爸,您別著急,我記得,我記得!您告訴過我,您聽三哥說過的,那個人好像是叫周長順!”

“啊!”

周長順,我外祖父?

聽了這些事情,我心里沉甸甸的、晃晃蕩蕩的,世界上怎么會有這種巧事。

外面的天剛才還是驕陽,只是片刻,風起云密,一陣暴雨傾瀉,打在院子透明的玻璃鋼瓦上,噼里啪啦,像是熱鍋炸豆。

我們望著雨天,聽著雨聲。

這里是唐主任外公外婆的房產,唐主任的爸爸媽媽住著。她有空就過來看看,有時也住在這里照顧老人。

雨小了,我們告辭。唐主任和媽媽出來相送。

細雨紛飛,空氣顯得格外清新。我的心情既沉重又輕松,唐三爹享年91歲,可謂善終,我為此感到慶幸。而我,一個看似與他毫不相干的人,可祖輩卻跟他有著淵源,我為他租房,支付了十余年的房租,也算是盡了自己的一份責任。

車子轉到西橋南側,鄧磊跑進曲水特色小吃街,買了一袋蝦糍、一袋涼粉、一袋米餅、一袋“王寶文”臭干。

老鎮依然質樸,老街依然喧鬧,到了晚上,中心南街霓虹燈閃爍,這街上除了小汽車、摩托車呼嘯而過以外,有腳的走著,有眼的看著,有耳的聽著。一代又一代,就這么過著。

而一雙雙敏感的耳朵正凝神聽著街上熱氣騰騰的生活。

作者簡介:

周杰祥,1962年生,江蘇海安人,中國攝影家協會會員、南通市作家協會會員、新西蘭澳紐網專欄作家、華人頭條奧克蘭特約記者。現任南通金石置業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新西蘭Golden Key Development NZ Ltd董事長、江蘇省僑商總會副會長、江蘇省僑聯海外委員、南通市政協委員、南通通商總會常務副會長、南通通商總會新西蘭分會會長、海安僑商總會常務副會長等職。2023年,攝影作品集《遇見·心境》由中國攝影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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