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羅科菲耶夫《第三鋼琴協奏曲》

謝爾蓋·謝爾蓋耶維奇·普羅科菲耶夫是20世紀上半葉杰出的作曲家、鋼琴家。他的創作范圍極廣，寫有為數眾多的鋼琴曲、交響曲、管弦樂曲、大合唱、歌劇、舞劇、室內樂、歌曲等不同體裁的音樂作品。他一生創作了130多部音樂作品，其中鋼琴曲體裁是普羅科菲耶夫最擅長的創作領域之一。他所創作的大部分鋼琴曲都成為了20世紀鋼琴音樂文獻中的經典曲目，作為20世紀經典作曲家的普羅科菲耶夫，一共創作了五部鋼琴協奏曲，其中《第三鋼琴協奏曲》更是聞名遐邇，享譽全球。

普羅科菲耶夫于1891年4月23日出生于烏克蘭的頓巴斯地區松卓夫卡村，卒于1953年5月3日，享年62歲。他是一位非常多產而且創作了多種體裁音樂的作曲家，其創作幾乎涉獵了音樂的全部體裁，包括7部交響曲、8部協奏曲、8部歌劇、9部舞劇、8部康塔塔、9部鋼琴奏鳴曲、21部管弦樂作品。他的一生可以大致分為三個階段：第一，求學時期（俄羅斯時期1908年—1918年）；第二，僑居國外（美歐時期1918年—1932年）；第三，回國定居時期（1933年—1953年）。普羅科菲耶夫是作曲家、鋼琴家，自幼從母學習鋼琴，5歲試寫鋼琴曲，9歲試寫歌劇，14歲進圣彼得堡音樂學院師從里姆斯基—科薩科夫，里亞多夫和格里埃爾學習作曲和鋼琴，20歲舉行首次個人交響樂音樂會。他1918年—1936年間旅居美國、法國，從事創作和演出，1936年回國定居，繼續從事音樂創作。1947年，他獲俄羅斯聯邦人民藝術家稱號；1943年—1951年，6次獲國家獎金，1957年獲列寧獎金。

個性與風格

普羅科菲耶夫把“古典”與“現代”相結合，大膽追求創新，探索自己的獨特音樂語言，在鋼琴上追求干、硬而且富有活力和彈性的顆粒性的聲音，形成了他獨樹一幟、虎虎生風的鍵盤復合方法，開拓了20世紀新古典主義鋼琴音樂演奏的新局面。

他的創作以清新奇麗的藝術魅力著稱，以灑脫自如的音樂語言見長。他的鋼琴創作貫穿在作曲家45年的創作生涯中。在這些作品中他塑造了一系列鮮明的音樂形象，創造了自己的獨特手法，形成了富有個性的風格，成為音樂藝術發展的一個具有代表性的方向。作品既有澎湃的激情，也有浪漫的柔歌，更有深沉內斂的豐富情感。

創作背景

《第三鋼琴協奏曲》（OP.26）的創作，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后不久，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戰爭動蕩年代，被作曲家稱為“戰爭三部曲”，是戰爭與和平、理想與現實主義矛盾的產物。這一時期涌現出一大批杰出的鋼琴作曲家，他們在鋼琴協奏曲的音樂王國里，星光璀璨，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主要的著名鋼琴協奏曲作家，如斯克里亞賓、拉赫瑪尼諾夫、斯特拉文斯基、奧涅格、格什溫、拉威爾、肖斯塔科維奇、布里頓、哈恰圖良、勛伯格、巴托克、普朗克、巴伯卡巴列夫斯基等，都是這一時期的杰出作曲家。

也就是在這不斷涌現、雨后春筍般層出不窮的鋼琴協奏曲群星薈萃的背景下，《第三鋼琴協奏曲》脫穎而出?！兜谌撉賲f奏曲》創作完成于普羅科菠耶夫僑居國外時期，具體創作于1917年至1921年年間，但其中大多數主題是早就寫好的，如優美的第二樂章的小調變奏，其主題寫于1913年；第一樂章的兩個主題和變奏寫于1916年至1917年間；終曲的第一主題和第二主題引自1918年構思的未完成的弦樂四重奏；而第一樂章的再現部中那個彈奏技巧的平行二和弦的經過句是1911年就儲備下來的。

上述情況說明，該作品的寫作經過了長期創作構思的醞釀與資料的積累過程。

在創作《第三鋼琴協奏曲》之前，普羅科菲耶夫在音樂創作經驗方面也有了一定的積累。在這個作品之前，他就創作了很多的鋼琴作品，比如第一、第二、第三、第四鋼琴奏鳴曲，鋼琴練習曲，第一、二鋼琴協奏曲，諸多鋼琴小品，還有《托卡塔》等，為《第三鋼琴協奏曲》創作的偉大成功沉淀了許多素材和手法。豐富的音樂創作經驗表明，《第三鋼琴協奏曲》的成功不是偶然的，其中包含了《第一鋼琴協奏曲》的生龍活虎，《第二鋼琴協奏曲》的艱深技巧，第一第二鋼琴奏鳴曲中民族調式的使用，小品《托卡塔》中的動力型節奏以及音樂形象的塑造等。

由此可見，《第三鋼琴協奏曲》所表現出來的創作技巧的成熟性，是一個創作經驗長期積累的結果。正因為如此，它才成為一首比較全面代表普羅科菲耶夫成熟風格的作品。正如評論家奧特威所說，“第三鋼琴協奏曲包括了普氏的畢生成就”。

《第三鋼琴協奏曲》完成于1921年這段時期，這段時期他的作品開始步入成熟階段，并與俄羅斯民族音樂特色緊密聯系。在作品中，外在的性格特征和內心的真實情感流露較好地結合在一起。在第一和第二鋼琴協奏曲的創作中，普羅科菲耶夫已大量應用靈巧、跳躍式等創作手法，《第三鋼琴協奏曲》的創作則充分展現了他對音樂作品的情感表達。

本體曲式及變奏曲式分析

曲式部分，C大調《第三鋼琴協奏曲》是規范的三樂章協奏套曲，是普羅科菲耶夫在協奏曲體裁作品中在套曲方面最為傳統的作品。三個樂章分別以Allegro、Andantino、Allegro為主，整體上呈現出“快—慢—快”的布局。

第一樂章： 奏鳴曲式的快板樂章，C大調。首先，樂隊由引子（1—10）小節主題（Andante）開始，以單簧管進入，純凈清澈、明亮優美的聲音進入。順分型與等分型節奏相融合，廣闊的音域，激進的旋律，以及第六小節的重復主旋律時所用的完全協和八段音程再伴以Andante行板的速度和Dolce的力度，為樂曲的開頭塑造了一個優美的風景畫的歌唱形象。

呈示部（Allegro）從11小節開始。

主部的出現以樂隊奔馳的經過句（11—15）小節為連接，與固定的低音節奏型引出了音樂主題。12小節為之后a小調副部主題的進入做了準備。直至15小節鋼琴部分出現了第一樂章真正的主題，一直持續至29小節。

連接部分從29小節開始，（29—40）小節為第一連接部分，（41—61）小節為第二連接部分。（29—40）小節間，樂隊先用長笛吹奏高聲部主旋律，伴以大管與大提琴作為低聲部的持續伴奏，帶來一種精力充沛和積極的動力，給人的是一種自由無拘無束的感覺。緊隨之后的主部主題由鋼琴同樂隊一起演奏，隨著力度的加強，形成千軍萬馬之勢，令人為之振奮不已。普羅科菲耶夫的音樂創作所具有的典型特征，如音程大跳、靈巧快捷的裝飾音，以及旋律的變化多端等都得到了體現。

副部主題的出現從第61小節開始，轉入a小調。音樂旋律把聽眾帶入了一種新的意境，音樂變得緊張而怪誕幽默的情趣，弦樂的顫音，打擊樂器色彩的加入更增添了神秘色彩。至69小節后，鋼琴變成了流動型的十六分音符，而后又轉化為柱式和弦，直至100小節才結束。

結束部的出現從101小節開始，Piu Mosso的出現預示著結束部的產生。跳動獨立三連音音型從101小節一直持續到118小節，這是第一結束部。而從118小節開始，鋼琴部分的三連音音型更換織體，右手雙音配以左手好像船歌似的音型一直持續到140小節，呈示部結束。

展開部：andante行板，篇幅不長，只有29個小節，但對于每一個音樂素材和細節，無論它是主要的或次要的，作曲家都對其進行拓展，表現出激動人心、熱情奔放的旋律。樂隊高聲部以單簧管走出了第一樂章引子的旋律，低聲部以弦樂組的持續與震音為伴奏。（140—159）小節為第一展開部，（159—169）小節為第二展開部。至此，展開部結束。

連接部主題以抒情詩的形式貫穿于整個進程，使用了寬廣明亮的連奏旋律，典型的民族歌唱性和豐富多彩的俄羅斯民間藝術色調是發展部的主要表現內容。

再現部：從169小節開始，（169—194）小節為其連接與引子部分。直至194小節，主部主題開始再現。調性返回C大調，其中（194—207）小節為主題，（208—236）小節為小連接，（237—260）小節為副部，省略了結束部，Piu Mosso部分直接進入尾聲（261—276）小節。

再現部回顧了主部主題和副部主題，使其藝術表現逐漸走向成熟。在接近結尾處，巧妙地插入節奏變化和大量不協和音程，使主題以鮮明的光彩煥發之勢躍然而出，鋼琴與樂隊相互默契又充滿激烈競爭的共同演奏，將樂觀、積極、活潑和富有朝氣的音樂形象推向高潮，并出人意料地結束第一樂章。

變奏曲式分析

第二樂章：變奏曲式，e小調。本樂章以e小調作為整個樂章的主調性，由優美雅致的主題、表現自由的五個變奏段和寬廣大氣的結尾部分組成。

（1—18）小節為主題，主題旋律借鑒了戈沃特舞（法國的一種中速舞蹈）的節奏，巧妙地使古老的舞蹈式和自己民族性的體裁相結合，是普羅科菲耶夫不可多得的運用手法。這種創作思路對許多20世紀后半葉的俄羅斯作曲家影響深遠。

變奏的基本旋律段采用清晰自然的音樂形式，以優美抒情、極富表現力的主旋律作為基本骨架。主題旋律由樂隊中的木管樂器（單簧管和長笛）演奏，它的速度是andantino。

第一變奏段：從19小節開始，在顫音的醞釀中，第一變奏段在木管獨奏結束后，鋼琴聲部柔和的聲音介入，保留了主題旋律的原有形貌。變奏部分出現多處自由靈動的速度變化（Allegro），這種表現手法在第二變奏段得到更多的應用。

第二變奏段，從40小節開始，第二變奏段，急劇運用粗線條的方式改變了之前的藝術形象，沿用速度（Allegro）產生暴風雨來臨時洶涌澎湃的氣勢，奇妙地將尖細與粗獷兩種巨大反差相結合，整體音量控制ff在耳旁表現出一種具有挑戰性的勇氣。十六分音符的狂野使得第二變奏激情四射。

第三變奏段，從68小節開始，速度變得更加穩重（Allegro Moderato），但是加入了激昂的進行曲元素，同時帶有豪放雄壯的特點。這個變奏是作曲家自身性格和內心世界的真實體現。對比前段和后段，本段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中心旋律由長笛奏出，鋼琴部分對于演奏者在演奏技巧上具有超強的難度，樂曲在低沉與豪放間穿梭。

第四變奏段：從100小節開始，這是一段令人沉思的音樂。童話般奇妙的講述，好像是在大自然中，人們漸漸陶醉在迷人的夢境之中。這個效果完全達到了作曲家所期望的：速度的標記Andante Meditativo開始所需要的聲音狀態（PP）和樂隊中豎琴的聲音為ppp（演奏加入消音器）。在這個變奏、最大的聲音——mp出現在僅有的幾個小節的鋼琴部分，使整體的意境處于柔和、幻想和朦朧當中，給聽眾帶來陶醉、怡然自得的感受。

第五變奏：Allegro Giuso刻畫出強有力的進行曲風格，呈現出威武、豪邁的氣勢，把整個第二樂章推向了高潮。跳音式的織體，使第五變奏生動活潑，基音的重復讓旋律逐步前進，充滿了動力。

結束部分的主題旋律再現，延續了之前運用的手法，恢復了開始的基本素材，速度與調性。樂隊中木管樂器輕巧舞蹈型的伴奏，與鋼琴的和弦織體相互融合，使第二樂章在主題旋律的回歸后走向平靜的統一。

第三樂章：大型的再現三部曲式結構或回旋曲式，因為它表現出再現和循環兩種組合原則是出現兩種結果的直接原因。

第三樂章（ALLEGRO MA NON TROPPO）是一個復雜的三段式結構。作曲家運用奔放狂烈的舞蹈式，描繪出節日里狂歡的景象，生機勃勃、充沛的精力都表現在急速的樂音中，樂曲特殊的節奏型具有濃郁的俄羅斯民族風格。主題旋律由樂隊奏出，作曲家運用的結構類似于序曲段和第一樂章的主要旋律，但卻有特殊性——帶有普氏音樂創作特有的節奏變化、音程跳躍的特點。

從MENO MOSSO 處開始是樂章的中心部分，運用長笛作為伴奏，大提琴和低音提琴演奏非常連貫的旋律，生動地轉入新的調性（E大調、降D大調），表現了豐富多彩的生活和內心的喜悅。孩子般的童真形象躍然而出，把主題從自由流動的音樂線條變換到俏皮和幽默的情節中，表現出孩童嬉戲的畫面。隨后，樂曲回到抒情、連貫的旋律，使整個抒情樂章帶有戲劇性的特點。終曲部分，充滿激情的演奏使音樂表現出巨大的影響力，并將其推向高潮，最后全曲統一在基礎調C大調上結束。

《第三鋼琴協奏曲》可以說是普羅科菲耶夫全部創作中最優秀的作品之一，普羅科菲耶夫以超凡的力度優勢構建了鋼琴協奏曲新古典主義的時代。可以這樣說，作為一名作曲家，普羅科菲耶夫從一個新層面展現了俄羅斯協奏曲創作的風貌，體現了作曲家的思想、情感和才華，全曲充滿了挑戰、實驗、創新、前衛性和追求自由灑脫的美好向往。其音樂結構異常復雜，大量的和聲技巧與對位法則，呈現高度嚴謹的態度和嫻熟的技巧，令人贊嘆不已。

（作者單位：湖南省交通工程學院人文與藝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