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奇獸檔案

我第一次知道《山海經》這本書，是從魯迅先生的散文《阿長與〈山海經〉》中了解到的。魯迅先生回憶了自己年少時的女工阿長，但我的關注點則在《山海經》這本奇書上。

覺得《山海經》是奇書，是因為魯迅先生提到，這本書中描述了各種千奇百怪的神獸：畫著人面的獸、九頭的蛇、三腳的鳥、生著翅膀的人以及沒有頭而以兩乳當作眼睛的怪物等。

《山海經》成書于戰國時期至漢代，初期與《易經》《黃帝內經》并稱“上古三大奇書”。它是怪物志、妖怪譜，還是神話書，時至今日，仍舊是諸多仙俠古風劇目的靈感來源。

在《山海經》記載的動物中，我們能看到渾身白刺的豬、廣布中國的獨角獸、鳥頭蛇尾的龜、雌雄同體的貍貓，還有叫聲像狗而長有尖爪的豬等等聽起來就頗為奇幻的動物。我們不妨試著推測一下，古人究竟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動物，才據此寫出了這些古怪的神獸。

貍力

有獸焉，其狀如豚，有距，其音如狗吠，其名曰貍力，見則其縣多土功。

這句話是說，這是一種像小豬一樣的動物，但不像普通小豬有蹄子。“貍力”有爪子，而且善于挖掘。

“貍力”看似是多種動物的大拼盤，其實是有現生動物的原型的。小豬大小的體型且有爪子——這描述讓我一下想到了魯迅先生筆下的一種動物，就是少年閏土在月下看到的“猹”。

“猹”這個字是魯迅先生自己造的，其實是狗獾或者豬獾。它們廣泛分布在華北、華東、華南地區，確實會以瓜果為食物，圓滾滾的軀干胖如小豬。

最重要的是，豬獾還擁有一個和豬幾乎一樣的粉色鼻頭，加上豬獾善于掘土挖洞，所以我推測《山海經》中的貍力可能就是豬獾。

狌（xīng）狌

有獸焉，其狀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食之善走。

很多人通過名字判斷這里描述的應該是猩猩，其實不然，因為根據文中描述，它雖然像個猴子，卻有白色的耳朵，并且能直立行走。有一種現生動物是比較契合這些特征的——雄性白頰長臂猿。

雄性白頰長臂猿通體漆黑，兩頰毛發為白色且毛發旺盛，一直延伸到耳朵，看起來就像長了一對白色耳朵。

相較而言，雌性白頰長臂猿的長相很不一樣——暗褐色冠斑呈多角形，軀體大部分為黃色，胸腹的黑褐色稀少。

白頰長臂猿家族的成員絕大多數時間都在樹上活動，極少下樹。一旦它們下樹，因為手臂過長不能像普通獼猴那樣四肢行走，所以多像人類一樣直立行走。

《山海經》中提到，吃了“狌狌”的肉，能夠跑得飛快。現實中的白頰長臂猿通過長臂在空中蕩來蕩去，行動敏捷。

當然誰也無法考證吃它的肉是否有“善走”的功效。在今天，白頰長臂猿是國家一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吃它的肉可是違法的。

類

有獸焉，其狀如貍而有髦，其名曰類，自為牝牡，食者不妒。

“類”這種動物外觀并不奇特，長相像貍貓，有長長的鬣毛，很多動物都具備這樣的特征，如獅子、獵豹等。

但它下一個特征就非常出奇了——雌雄同體，這好像在哺乳動物界中聞所未聞。不過我依然找到了一個與上述特征吻合的現生物種——斑鬣狗。

斑鬣狗屬于鬣狗科，它們的親緣關系跟貓科更接近，長相也有些相似。斑鬣狗的“鬣”，就是指脖頸上的長毛。這兩點都能和“類”對得上。那雌雄同體怎么解釋呢？

斑鬣狗是群居動物，不同于大部分哺乳動物雄性為王的特性，斑鬣狗群的首領是雌性，擁有絕對交配權。雄性斑鬣狗在斑鬣狗群中處于最低等級，比同群的雌性斑鬣狗以及小斑鬣狗都要低。

有研究指出，雌性斑鬣狗由于體內雄性激素過剩，和雄性一樣，也擁有體外生殖器官。

這種特別的外生殖器讓雌性斑鬣狗的難產率居高不下，有10%左右的斑鬣狗死于難產。所以單從外生殖器很難判斷斑鬣狗的性別。雌雄同體的想象或許也由此而來。

豪彘

有獸焉，其狀如豚而白毛，毛大如笄而黑端，名曰豪彘。

它的體型像一頭小豬，白色的毛，但這毛發可不一般，粗粗長長的，像一根根發笄，而且這粗毛的尖端是黑色。這些描述精準地指向了一種分布在中國南部乃至東南亞中南半島的哺乳動物——馬來豪豬。

馬來豪豬雖然名中帶“豬”，卻跟豬一點關系都沒有。它們屬于嚙齒目，通俗說就是個大號的老鼠。其背部毛發特化成了一根根長長的尖刺，尖刺的顏色黑白相間，正是“大如笄而黑端”。

這些刺對馬來豪豬非常重要，是它們的防身利器。受到攻擊時，馬來豪豬會將刺全部豎起來，縮起頭把自己團成一個刺球，就連虎、豹這些猛獸也無可奈何。

《山海經》中的神獸遠不止這些，古人在對自然萬物的觀察過程中，逐漸建立了對地理、動物、植物認知的獨特視角。

從這些神獸背后，今天的我們也可以讀出先祖們的自然博物啟蒙。

（作者為自然科普指導老師、標本制作師）

編輯 劉舒揚 / 美編 徐雪梅 / 編審 許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