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中：夢里拯救世界，現實中奮力成長

初中三年，最深刻的印象是總也睡不夠。每一天，我們都在與時間賽跑，在夢與醒的邊緣，散落了無數有趣的片段，令人莞爾，也叫人懷念。

為什么不讓我多睡一會兒？

頭一天晚上，一件重要的大事便是祈雨。

通常來說，天還沒完全亮，操場上便站著幾排豆芽，東倒西歪，橫豎不齊。近一看，一個個睡眼惺忪，哈欠連天。我低著頭， 盯著藍色跑道，思考著無數學長可能思考過的深刻哲學問題：這么早起床跑步的意義是什么？絕對不是為了校長口中的身體健康，至少我覺得多睡一會兒能讓我更長壽。那么，大抵就是為了體育中考。不過，完全沒必要。到了體育中考才發現，絕大多數人都是滿分，還超過了滿分線一大截。于是，我們學校成了名副其實的體校。正當我準備思考“為什么不讓我多睡一會兒”時，就開始跑步了。稀稀拉拉地跑完步，除了渾身疲憊，也沒覺得肌肉長了多少。

但要是下雨，情況便不一樣了。學校會非常“仁慈”地讓我們在寢室里自修，直到開飯。不少同學抓著這個機會爭分奪秒地躲著宿管老師睡覺——跟打地鼠似的，宿管老師一經過寢室便坐起來，等一走，便又馬上躺下去——能睡多少就睡多少，反正怎么都是睡不夠的。

這便是祈雨的重要性。

初一時，一聽到宿管老師說不晨跑，便有一大幫同學大叫著朝我們寢室擁來，因為我們寢室正好有個叫“夏宇”的哥們兒。他嚇得鉆進廁所不敢出來，我們其他人則頂著宿舍的門，外面狂熱的人群喊著：“夏宇（下雨）！夏宇（下雨）！”

不過，這雨不能下太久。要是一直下到下午的體鍛課，每個教室的窗口便會趴著一排男生，抱著籃球足球，對著窗外的雨唉聲嘆氣。

我看看他們，然后繼續低頭當我的“小鎮做題家”。

聽課還是睡覺？

今天又是一節語文試卷講評課。

老何的課講得很好，我一直很喜歡，只是試卷講評實在無趣。上次看到同學在作文的結尾寫“抬頭吧，那里有無聊生活中最美的晚霞”——可惜的是，我似乎沒有發現美的眼睛，我的初中生活一直是灰色的基調，偶爾有點彩色也會一閃而過。于是，我托著重力勢能很大的腦袋，瞇著眼，想著聽課還是睡覺，像哈姆雷特生存還是毀滅的發問。想著想著，就下課了。

由于睡眠不足，我每天早上不得不選擇一節課拿來睡覺，以便提高其他課的效率。當然，效率也沒見得有多高。

“ 小貝， 這題你來講一下。”啊？這題我哪兒會啊？我訕訕地站起來，捧起試卷，把滿分答案一字不落地讀了一遍。“ 很好， 坐。” 然后，我又墜入了神志不清的狀態。突然，我迷迷糊糊地聽到鄰桌的男生在念叨什么，隨著他的分貝提高，我意識到了什么，猛然驚醒。“5，4，3，2，1……”在他數完倒計時的幾秒內，教室便空了，只留下講臺上的老師無奈地搖搖頭。與此同時，在下課鈴聲的伴奏下，最快的同學大概已經到了食堂門口。

食堂的飯菜永遠不夠吃。誰都不想餓肚子，于是多年來的體育天賦全用在“奔飯”上。當然，意外也時常發生。有一次，班里有個“奔飯”很快的老哥，一腳下去七級臺階，然后“啪”的一下，腳骨折了。

吃著辛苦搶來的飯菜，聽到不遠處有人唱起生日歌，接著， 整層樓為壽星鼓掌。不過，這種稀奇的事看多了，也便不稀奇了。我吃著飯，繼續背英語單詞。

夜聊是治不好的頑疾

“哎，你說胡桃強度怎么樣？”

夜聊是治不好的頑疾。作為寢室長只能帶頭不講話，卻不能試圖堵上室友們的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

“你們準備‘入坑’星鐵嗎？”

“ 啪！” 一束強光從寢室門上那窄小的窗戶打進來。寢室里立馬像被施了寂靜咒似的倏然寂靜了，每個人都窩在被子里裝死。

只聽見“狼”老師在門口對著手機講：“8313，熄燈后講話，扣6 分。”吱嘎吱嘎推門進來，我們還在裝死。“哪些人講話？出來站著。”沒辦法，室友們一個一個從床上爬起來，魚貫而出。寢室里就剩我一個人，總算能安靜了。

“寢室長沒起到應有的帶頭作用，沒管理好寢室紀律，一起出來站著。”我暗暗叫苦不迭。

等到“狼”老師來檢查衛生時，室友們開始各顯神通，纏著“狼”老師軟磨硬泡。“郎老師我們錯了，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吧。”“郎老師我們真不是故意的，這次就放過我們吧。”這種事情我可干不出來，只好尷尬地一邊默默拖著地，一邊在心里祈禱不要扣分。

“好吧，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一定！”所有人又變得活蹦亂跳了。

到了操場準備晨跑，見到某寢室的幾個同學都跟蔫兒了一樣。“半夜他們以為郎老師睡了，在床上蹦迪，聲音太大被抓了，扣了10 分。”有位同學在一旁憋笑。

在夢里拯救世界

周末的晚上，我趴在空白的教輔上，睡著了。

我夢見一個犯罪集團密謀要炸毀世界，而我卻要向老師解釋為什么不寫作業而要去拯救世界。當我擺脫老師沖向炸藥時，炸藥爆炸了，然后夢就醒了。我揉著眼眶，嘟囔著都怪老師的阻撓，導致世界沒被拯救，眼前空白的教輔也沒有自動寫完。

小孩在夢里拯救世界，而大人卻在夢里背叛世界，這真不公平。我想。

彼時的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即將參加中考的初三學生。每天做著拯救世界的夢，心血來潮改個簽名控訴世界不懂我的孤獨，到頭來還要感受生活冰冷的骨感。與千千萬萬初中生一樣，每次看到發下的成績單欲哭無淚，下定決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然后第二天繼續上課睡覺，對著做不出的數學題發呆。

中學時代，就像一場夢，我們在夢里拯救世界，也在現實中奮力成長。回首望去，那些關于晨跑的抱怨、課堂上的瞌睡、夜聊的歡樂，以及關于未來的憧憬，都成了青春最寶貴的記憶。

（本刊原創稿，有刪改，八方留白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