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時代”的魯迅和李大釗

在《新青年》時期，如果說陳獨秀和魯迅是“主帥”和“主將”的關系，那魯迅和李大釗則是親密“戰友”——魯迅稱之為“站在同一戰線上的伙伴”，李大釗也稱之為“真是不可多得的好戰友”。

“真是不可多得的好戰友”

李大釗字守常，1889年出生于河北樂亭大黑坨村。1907年，他考入北洋法政專門學堂學習，在校創辦雜志撰寫詩文，倡導共和激勵民眾，被稱為“北洋三杰”之一。

1918年1月，受蔡元培邀請，李大釗擔任北京大學圖書館主任，由此和北大同事陳獨秀等新文化運動領袖會合，成為《新青年》的主力。在一次商討《新青年》編輯工作的會議上，魯迅應陳獨秀邀請參會而和李大釗相識。

魯迅后來在《〈守常全集〉題記》中回憶說：

我最初看見守常先生的時候，是在獨秀先生邀去商量怎樣進行《新青年》的集會上，這樣就算認識了。不知道他其時是否已是共產主義者。總之，給我的印象是很好的：誠實，謙和，不多說話……他的模樣是頗難形容的，有些儒雅，有些樸質，也有些凡俗。所以既像文士，也像官吏，又有些像商人……

后來在《新青年》編輯部，李大釗和魯迅并肩戰斗，如魯迅所言是“站在同一戰線上的伙伴”。

《新青年》第6卷第5號是李大釗編輯的“馬克思主義專號”，發表了他親自撰寫的《我的馬克思主義觀》，首次在中國比較系統地介紹了馬克思主義，也發表了魯迅的著名小說《藥》及《“來了”》《現在的屠殺者》《人心很古》《“圣武”》四篇隨感錄。李大釗宣揚馬克思主義，正和魯迅尋求解救中國的“藥”相呼應——據說，《藥》正是魯迅應李大釗之約所寫。

1916年9月，李大釗在《新青年》雜志刊發《青春》一文，“震撼中國民族魂靈”。文章指出，“吾族今后之能否立足于世界，不在白首中國之茍延殘喘，而在青春中國之投胎復活”。最后寫道：青年循蹈乎此，本其理性，加以努力，進前而勿顧后，背黑暗而向光明，為世界進文明，為人類造幸福，以青春之我，創建青春之家庭，青春之國家，青春之民族，青春之人類，青春之地球，青春之宇宙，資以樂其無涯之生。

這也正是魯迅、陳獨秀及李大釗本人等“新青年”的寫照。

這時，魯迅的不少文章由李大釗編發在《新青年》雜志上。李大釗說：“魯迅先生是我們《新青年》中最謙虛、最熱忱的成員。他非常愛護青年，又最顧全大局。我們見面雖不多，但他和我卻很能‘默契’。他善于‘忘我’，在這錯綜復雜的社會中，真是不可多得的好戰友。”

“守常先生還好嗎？”

新文化運動中，李大釗和胡適展開“問題與主義”之爭，李大釗提出中國問題必須從根本上尋求解決的革命主張，“必須有一個根本的解決，才有把一個一個具體的問題都解決了的希望”。他還與陳獨秀開始相約建黨，“南陳北李”組建、領導了北京的共產黨早期組織，積極推動了中國共產黨的正式成立。

1924年夏，中共北京區委在李大釗的指導下創辦了機關刊物《政治生活》，魯迅是其忠實讀者。1925年春，進步青年劉弄潮受李大釗委派到魯迅家中看望，希望他團結青年共同戰斗。1927年魯迅南下廣州，有一天遇到北京來的一個青年，便焦急地詢問：“守常先生還好嗎？”

對魯迅及其作品，李大釗也極為關注。如他高度評價了魯迅發表的小說《長明燈》，認為魯迅先生“已經挺身站出來了”。當他收到魯迅贈送的《吶喊》一書時，稱贊這是“中國最好的一本小說”，并告訴孩子們要好好閱讀學習。

魯迅、李大釗不僅在文藝戰線上并肩戰斗，還共同參與了對北洋軍閥的斗爭，友誼進一步升華。

1926年3月18日，為了反對“八國通牒”，北京各界群眾1萬多人走上街頭，聲討帝國主義侵略和段祺瑞政府賣國行徑。李大釗發表演說，號召“讓我們用五四精神、五卅熱血，用我們過去一切斗爭的經驗，不分界線的聯合起來，反抗帝國主義的聯合進攻，反對軍閥的賣國行為！”當他們來到段祺瑞政府大門前請愿時卻遭到屠殺，47人被打死、200多人受傷，是為“三一八慘案”。

當天，魯迅奮筆寫下《無花的薔薇之二》，稱這一天為“民國以來最黑暗的一天”。后來，他又寫了《紀念劉和珍君》等文章，紀念在“三一八慘案”中犧牲的劉和珍、楊德群等人——“茍活者在淡紅的血色中，會依稀看見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將更奮然而前行。”

“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

1927年4月6日，奉系軍閥和京師警察廳組成的300多人隊伍闖入北京東交民巷的蘇聯使館，逮捕了李大釗及其妻女等33人和蘇聯使館工作人員16人。魯迅對李大釗被捕非常關心、擔憂，他在《慶祝滬寧克復的那一邊》里寫道：“忽而又想到香港《循環日報》上所載李守常在北京被捕的消息，他的圓圓的臉和中國式的下垂的黑胡子便浮在眼前，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

嚴刑拷打下，李大釗寧死不屈，于1927年4月28日被絞刑處死，犧牲前“神色未變，從容就義”。魯迅聽聞噩耗，悲痛萬分。“橢圓的臉，細細的眼睛和胡子，藍布袍，黑馬褂，就時時出現在我的眼前，其間還隱約看見絞首臺”。

“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李大釗曾寫有這副對聯，而這也正是他和魯迅等“新青年”的共同志向。也正因為有這共同志向，魯迅和李大釗等“新青年”才成為“站在同一戰線上的伙伴”，在那濃墨一般漆黑的漫漫長夜中熠熠閃光，至今照亮著我們。

（摘自《人物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