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季子白盤首次展出始末

收藏于中國國家博物館的虢季子白盤，簡稱“虢盤”，高39.5厘米、長137.2厘米、寬39.5厘米，重215.5公斤，是目前所見體積最大的西周青銅器。此盤早年為晚清淮軍著名將領、安徽合肥人劉銘傳（1836年至1896年）所藏，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劉的后人將它捐獻給國家，并在合肥舉行了為期一個月的首次公開展出。筆者最近偶見一張虢盤首次展出時的老照片，下面結合相關資料，探尋一下虢季子白盤的流傳以及首次展出的經過。

偶得虢盤

劉銘傳，字省三，安徽合肥西鄉(xiāng)人，淮軍著名將領。1885年，清政府宣布臺灣正式建省，劉銘傳被委任為臺灣省第一任巡撫，在6 年的任期中，他在抵抗法國侵略臺灣、臺灣近代化建設、文化建筑等方面都作出了卓越貢獻，是我國近代史上的杰出愛國人士，如今他的家鄉(xiāng)因他而改名“銘傳鄉(xiāng)”（今屬合肥市肥西縣）。

作為近代史上的著名人物，劉銘傳還有一段收藏文物的佳話。清道光年間，虢季子白盤出土于陜西省寶雞縣虢川司，為郿縣官吏徐燮鈞所得。徐燮鈞為常州人士，卸任后將虢盤帶回常州，后來太平軍占領常州，虢盤又轉入太平天國護王陳坤書府中珍藏。

同治三年（1864年）五月，清軍攻克常州，劉銘傳駐軍護王府。一日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之時，正在挑燈夜讀的劉銘傳聽到窗外傳來悅耳的金屬叩擊聲。他尋聲而出，原來是屋后戰(zhàn)馬吃草時，籠頭上的鐵環(huán)碰擊馬槽發(fā)出的響聲。再舉燈細觀，這馬槽青幽古樸，四壁各有兩只獸首銜環(huán)，器壁紋飾精美，命仆人將其洗凈后，發(fā)現(xiàn)器底還有密密麻麻的古文字。他察覺此器定是一件非同尋常的古物，于是命人將它秘密運回合肥老家劉老圩。

戰(zhàn)事結束，劉銘傳回鄉(xiāng)期間，請鄰縣一位精通古文字的老儒生黃從默考證此物的來歷。黃從默對器底銘文考證一番后，告訴劉銘傳：從器底的11 0字銘文來看，這是一件西周時期一個叫虢季子白的人鑄造的銅盤，銘文記述了虢季子白的戰(zhàn)功以及周王對他的表彰與賜賞，鑄此銅盤希望子孫永保祖先功業(yè)。劉銘傳聽后甚喜，就在劉老圩建了座“盤亭”，并作《盤亭小記》記錄了得盤與建亭的經過，又親書“ 盤稱國寶，亭護家珍”作為盤亭的楹聯(lián)。

護盤與獻盤

劉銘傳獲得虢季子白盤后，消息不脛而走，有人將其與毛公鼎、大盂鼎、散氏盤一起并稱為當時的“四大國寶”，據(jù)說當時虢季子白盤銘文的拓片一紙便可賣到白銀五兩。

劉銘傳過世后，其子孫尊其遺愿，精心呵護著這件國寶。民國時期，軍閥混戰(zhàn)，每當政局不穩(wěn)之際，劉氏后人就將虢季子白盤埋入地下，借以保護。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前夕，曾有美籍古董商人找到劉銘傳的曾孫劉肅曾打聽虢盤的情況，愿意出大價錢購買，甚至表示事成后可以幫助劉氏全家遷到美國定居，但劉肅曾斷然拒絕。抗戰(zhàn)爆發(fā)后，劉家將虢盤隱藏妥當后，舉家遷往外地，日寇多次到劉家宅院搜查，均無功而返，虢盤躲過一劫。抗戰(zhàn)勝利后，桂系軍閥李品仙主政安徽，此人喜好古玩，對虢季子白盤垂涎已久，遂多次派人威逼索要，甚至掘地三尺，但終無所獲。

1949年合肥解放，文物也迎來了新生。1949年8月，華北高等教育委員會函請皖北行署查明虢季子白盤的下落，文化部文物局成立后，進一步函商調查。劉肅曾先生在政府的感召下，主動將虢季子白盤與另一件文物諸葛鼓一并捐獻給國家。

首次展出

據(jù)1950年6月的《文物參考資料》記載：“地方人士以此器在劉銘傳收藏時雖已出名，并有拓本，但得見真物者，僅少數(shù)上層分子，一般群眾并沒有看見的機會；現(xiàn)該器重見天日，還諸人民，爭欲一睹為快，要求留合肥公開展覽一個月。”這就促成了虢季子白盤的第一次公開展出。

虢季子白盤在合肥展覽的地點選在當?shù)孛麆倜鹘趟拢琶懊鹘淘骸保瑩?jù)南宋時成書的《輿地紀勝》記載：“明教院，在城歲豐橋北，即魏武（曹操）教弩臺。唐大歷中，因得鐵佛一丈八尺，奏為立院。”又載：“教弩臺，在左廂明教院，即魏武帝所筑，教強弩五百人，御孫權棹船。”可見合肥明教寺的歷史極為悠久，舊址為三國時曹魏與孫吳作戰(zhàn)的弓弩臺，至遲在唐代已建有寺院。后歷經千年，雖屢受戰(zhàn)火毀壞，但又得到數(shù)次修復，至今仍屹立在合肥鬧市中心。

1950年1月，虢季子白盤合肥明教寺首次公開展出，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真是當?shù)匾患Z動的事。這張老照片正是1950年虢盤在合肥明教寺展覽現(xiàn)場拍攝的，畫面中虢季子白盤被擺放在一個簡易的木質桌案上，將一塊大綢布用圖釘釘上圍桌側一圈，布上貼著用紙剪成的“虢盤”兩個黑字，展覽背景板上寫著“ 請勿動手，看后即出”八個字，提醒觀眾注意保護文物安全。

照片中不難發(fā)現(xiàn)當時的文物展覽并沒有展柜，甚至連護欄也沒有，可以想見當時條件的簡陋，但人們對于觀看文物的熱情絲毫不減。據(jù)當時的報道：展期中，每日觀眾達800余人，并將所得門票收入用于救災。當時文化部電影局北京制片廠正好派員在皖北地區(qū)拍攝江淮堤冬修及各災區(qū)人民生產自救的鏡頭，聽聞虢盤展覽募集經費救災，制片廠人員也前來合肥拍攝了虢季子白盤公開展覽及原主人捐獻經過等情況。

鎮(zhèn)館之寶

1950年2月，結束在合肥一個月的展出后，虢季子白盤由捐獻者劉肅曾和皖北行署派員護送到北京。3月3日，文化部文物局在北京團城（今北海公園）承光殿舉行虢季子白盤特展，董必武、郭沫若、沈雁冰、馬敘倫、鄭振鐸、王冶秋、陳叔通、范文瀾、唐蘭、馬衡等前往參觀。專家們對虢季子白盤體積之大都表示出乎意料，對該器的年代、文字、用途等問題作了初步探討。同時，時任文化部部長的沈雁冰向捐獻人劉肅曾頒發(fā)了獎狀，予以獎勵，電影局北京制片廠也前往拍攝電影。

3月6日，郭沫若還親筆題詩一首相贈劉肅曾，詩曰：“ 虢盤獻公家，歸諸天下有；獨樂易眾樂，寶傳永不朽；省卻常操心，為之幾折首；卓卓劉君名，誦傳婦孺口；可賀孰逾此，壽君一杯酒。”

這次在團城特展之后，虢季子白盤撥交到故宮博物院陳列。如今，其成為中國國家博物館的鎮(zhèn)館之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