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在骨科病房的“律師”們

律師總是與“精英”“白領”畫等號，影視劇里的律師，要么法庭上侃侃而談維護公平正義，要么手拿公文包出入高端CBD寫字樓……然而，現實并非如此。當“等客上門”時代遠去，一些資歷尚淺、缺乏案源的律師開始到醫院尋找客戶。

醫院“掃樓”尋找案源

因小腿骨折住院的朱莉驚訝地發現，自己住院期間見到的律師比醫生護士還要多。在去年11月的一個下午，朱莉被電瓶車撞倒，小腿骨折，住進上海市普陀區某三甲醫院骨科病房。剛入院不久，就被多名自稱律師的人包圍，他們紛紛表示能幫她處理交通事故賠償案件。對于這些不速之客，朱莉感到既新鮮又疑惑，因為她從未與律師打過交道，而且發現這些律師與影視劇中展現的精英形象大相徑庭。

這些律師們穿著休閑，手拎公文包，熟練地詢問朱莉的傷情和事故細節，病房里很快堆滿了他們的名片。不僅朱莉，其他病人也對這些年輕律師的出現感到意外。隨著法律行業競爭的加劇，“等客上門”的方式早已不適合律師在市場上生存，沒有資源的年輕律師深入到醫院，主動搜索潛在客戶，這種做法在業內被稱為“掃樓”。

在上海乃至全國多個城市的醫院骨科或急診病房里，越來越多的律師和法律咨詢公司人員涌入，推銷服務，爭搶案源。他們根據長期“掃樓”積累的經驗，學會識別潛在客戶，避開醫生查房和護士換藥的時間，盡量降低在醫護人員面前的存在感，同時盡力在病人和家屬面前展現專業和可靠。

“掃樓”催生惡性競爭

李明岳就是這些“掃樓”律師中的一員。他向朱莉提供了報價，即收取最終賠償金的15%作為律師服務費，而此前朱莉聽到的最低報價僅為6%。李明岳堅稱低價服務不可信，并遞上了自己的名片。他和同伴趙慧在這個下午要跑完骨科住院部的兩層樓，還要去急診住院區，如果時間允許，晚上還要去另一家醫院。

護工王阿姨在這家醫院骨科病房工作了多年，她注意到從去年底開始，到醫院“掃樓”的律師突然增多。在醫院病房，“掃樓”律師之間彼此防備、猜忌與競爭，在病房里發名片、搶案源，彼此間存在激烈的競爭。他們像銷售一樣探聽對方報價，然后自降身價、推銷自己，甚至拉踩同行，以此搶奪客戶。

“掃樓”背后原因復雜

律師“掃樓”現象的背后，是律師行業人數的激增和法律服務市場需求的萎縮。根據國家統計局的數據，截至2023年底，全國律師人數已達到73萬余人，同比增長12.51%。大量新從業者涌入市場，導致案源競爭更加激烈。一些年輕的律師沒有足夠的社會資源和從業經驗，只能選擇那些對律師專業要求較低、辦案程序模式化的領域，如交通事故和工傷案件，于是他們走進了骨科和急診病房。

行業人士也表示，整個行業的案源壓力越來越大，沒有固定案源的律師不在少數。一些簡單的案件或糾紛，當事人上網搜搜法條甚至用AI自己摸索就能處理。真正需要請律師代理的案子，面對越來越多的選擇，客戶會更挑剔。一些過去代理費用超過萬元的案子，現在已降到1000元到2000元的水平。

這種“掃樓”行為本質上是對法律服務低端市場的爭搶。骨科的案子大多面對普通老百姓，律師費不高，案源不穩定。愿意去“掃樓”找客戶的，都是初出茅廬、沒有穩定案源的律師。而稍微有點資歷的律師通常不會接這種案子，更不愿意去“掃樓”。

負債上班主動求變

隨著市場競爭的加劇，一些律師甚至陷入了負債上班的困境。他們為了尋找案源，不得不自己貼錢進行營銷和推廣。同時，法律咨詢公司的入局也讓市場變得更加魚龍混雜，律師們不得不與那些尚未跨入律師行業的人競爭。

面對這樣的市場環境，年輕律師們開始主動“進擊”，通過各種方式“營銷”自己。他們在社交媒體上開設賬號、參加論壇和行業會議、接受媒體采訪或發表專業文章，以提高知名度和曝光率。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展示價值、樹立個人品牌。

盡管面臨諸多挑戰和困境，但一些律師仍然堅持認為，只有持續精進自己，才有希望在這個行業中脫穎而出。他們相信，通過不斷努力和提升自己的專業能力，最終能夠贏得客戶的信任和尊重。

（摘自《解放日報》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