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的成長需要精神來源,否則,沒有借鑒,一切靠自己隨機摸索,成長空間有限。
我們比較幸運,學校早已是社會的核心建筑,這確保了我們第一個精神來源:古圣先賢。從才到德,一個人可以為自己找到足夠多的模板,所以我一直建議孩子要多讀這些人類英雄的傳記(成人也要讀,但從少年開始讀是最好的)。當閱讀者被這些人類英雄的見識與行為感動時,就會不自覺地模仿,模仿得多了,就會變成自己的品質。
但僅有這點是不夠的。單純的教育與閱讀,并不足以帶來足夠的成長,甚至容易看到反例:嘴里喊著大詞,行為卻在侵害他人財產與身體。讀書有可能把自己讀傻,并不是危言聳聽——碰上幾個壞老師,讀幾本壞書,一個人可能就“歪”了。隨著閱歷與知識的增長,有些人自我對話,慢慢調整,最后正常起來??上У氖牵耸乔楦袆游?,對過往的一切,尤其是年輕時的記憶,帶有深深的愛戀(換言之,就是固執)。很多人是無法調整的,他們一生愛自己的錯誤,即使現實一再證實他們錯了,他們也會認為錯的是現實。
所以,除了古圣先賢,除了書籍,我們需要第二個精神來源,它存在于你的身邊并可以觸動你改變,引發你向善的力量。一個人的思維中,如果都是“以前好,現在壞”“他處好,此處壞”“我好,別人壞”,那么他將永遠處在最壞的時空。這個不愉快的人,他在現實生活中沒有錨點。
現實中的錨點很多,有活著的圣賢。比如你當企業家,在決策時,多想想曹德旺、任正非會怎么做,你一定會更出色。當然,活人受到更多苛責,同時代的人不愿意承認他們很出色。曹、任兩位先生也常被人罵,認為他們不過爾爾。
但對待無論多么偏執、多么有偏見的人,現實都可以為他們提供一個柔軟的點。上天有好生之德。
這個柔軟點是什么?是你愛的人,是你的孩子。幾乎每一天,都有讀者告訴我,他們因為這個柔軟點,做出何等巨大的改變。終其一生,他們不可能成為大人物,除了愛他們的人,也沒有別人會記住他們。但是,看他們的故事時,給我帶來的感動,和老子、莊子,和顏真卿、蘇東坡帶給我的感動是一樣的;他們簡短的敘述,沖擊力和奧威爾、菲茨杰拉德、里爾克的一樣大;他們的勝利,與中途島勝利、登月成功,給人的欣喜是相同的。
他們雖然是一粒沙,但是擁有天堂。就像這個故事:
我在云南大理的小村子里生活了31年,有一兒一女,貧窮至極!有一次我帶著兒子去買菜,他蹲在玉米前不走。我嫌兩元一斤的玉米太貴,就跟兒子說太貴了不買了,他什么都沒說就乖乖地跟我走了。他當時只有6歲。我回到家后大哭了一場,痛下決心必須要改變。2007年,我和老公靠貸款和借錢湊了十幾萬,丟下兩個孩子去陌生的城市開了一家服裝店。從談鋪面到裝修,整個過程我都是在極度恐懼之中度過的——坐立不安,吃不下飯,整晚整晚地睡不著覺,晚上就一個人在租來的房子里走來走去……但是一想到家里的舊房子和孩子那兩雙期盼的眼睛,便有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氣和決心。現在家里條件好了很多:老大去年高考,分數高出一本線60多分,在杭州上了一個很不錯的大學;老二今年在市里的重點中學上初三;家里的房子也重新蓋了。這幾年實體店難做,從關店到選擇打工,每一次做決定都很有壓力,但沒有了之前的恐懼和彷徨。
像這位偉大的母親一樣,多多體驗我們生命中的柔軟,錨定它,這是我們此生最重要的精神來源,它最能讓我們成長,最能引導我們改變偏見,走上正道。它讓我們生活在任何時空都不會再找借口:天下太平,我們應該過得好;天下不平,我們更不能放棄。
(摘自譯林出版社《我和連岳一起成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