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中的父愛

“你爸加班，今年春節不回來了。”母親平靜的話語中還是透著失落。

憶起兒時，每到歲尾，煙火滿城。盼得父親歸來，滿心歡喜地從他包里摸出一大束仙女棒。花花綠綠，裝點了童年數不清的夢。

點燃一根，一抹亮光劃破黑暗，“滋滋”聲中火星四射，仿佛一朵纏綿的花在手中徐徐綻放。淺淺流動的金黃，照亮我小小的世界，也照亮了父親的臉。這時，他總是朝我笑著，笑意在黑暗中閃著，無端讓我記了好久。

那時，煙火年年有，父親也年年在。年末時節，父親的背包里，總是裝著滿滿的仙女棒。

后來，父親換了工作，愈加忙碌。

這幾年，只有春節，一家人才能團聚。父親總是在除夕夜趕回來，吃完年夜飯，大年初一又得趕回去。

去年大年初一，雖然立春了，但天還沒回暖，寒風侵襲著每寸肌膚，讓人心生寒意。

一進門，看見正在收拾行李的父親。我吃驚道：“又要走啊？”

“那邊催得急。”父親歉意地看向我，“仙女棒放你房間了，抽空和弟弟一起放吧。”語氣輕柔，卻顯蒼白。

我張了張嘴，可又講不出辯駁的話語。我知道我長大了，應該懂事了，便轉身回了房間。

我把耳朵貼在臥室門上，聽著父親與母親道別，直至聽見門關上的聲音，我都沒出去。那聲“爸”一直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嚨里，我不明白為什么工作比我們一家人團聚更重要。

看著桌上的仙女棒，我負氣地將它們扔進柜子，再未碰過。

此后，每次母親和父親視頻通話，我都拒絕出鏡，即使勉強出現在鏡頭前，也是全程沉默，或不咸不淡地敷衍兩句，與父親全程沒有眼神交流。只覺得堵在內心深處的想法無從訴說。不覺間，我與父親已隔了一層厚厚的障壁。

門鈴聲將我拉回現實，快遞小哥送來一個大大的包裹，拆開竟是仙女棒。父親還是沒有回來，但他的仙女棒卻準時送達。

我厭倦這樣的生活，即便年年都能收到仙女棒，可童年時的花火還是漸漸失去了光彩。仙女棒連同我那顆灰冷的心，一起被鎖在柜子里。

結束了冷清的年夜飯，母親帶我和弟弟去駱馬湖看煙花。這時父親打來視頻，他笑著跟我們打招呼，卻難掩滿臉倦容。一年來，我第一次認真看父親的臉，怎么剛剛四十出頭的他，竟如此蒼老？眼角的皺紋，鬢邊的白發，竟讓我恍惚：這還是我那記憶里的父親嗎？

“年夜飯吃了嗎？”母親關切地問道。

“吃了！為了工程順利完工，大家都沒回家過年，當地政府專門給我們準備了年夜飯。一會兒，還有煙花呢！”父親自豪地說。

“那就好！”母親道，“家里也很好，我帶著兩個孩子到駱馬湖來看煙花！”

隔著屏幕，兩地的煙火同時燃起，銀白色的花樹從湖面生長起來，發出無數細垂的銀絲，金色花火瞬間炸開，一朵一朵在空中盛放。

我想，此刻不知有多少個家庭，隔著屏幕仰頭盡望，絢爛的煙火點綴著他們的思念，更裝點著一座城，一個國。正是有了如父親這樣平凡人的堅守，才有了千家萬戶的人間煙火。

“爸！”隔著屏幕，我終于說出了這個憋了很久的字。父親一怔，繼而眼里閃著淚花。“新年快樂！”我大聲道。

此刻，煙火再次盛放，整個屏幕都被點亮，整個夜空無比璀璨。

（指導教師：賈春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