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我的情與欲

《小小的我》講述腦癱兒劉春和的故事。影片一上來就是他艱難爬樓梯、天臺書寫遺書的場景，讓我一度以為這又是一個《年少日記》般的悲情故事。當奶奶呼喚的聲音傳來，我知道，劉春和有救了。但真正讓他活過來的，是他死過一回——那些拼命往嘴里塞的牛軋糖險些要了他的命，同時也讓他對父母的積怨、對人生的絕望都死了過去。我不知道劉春和這樣絕望的人，要死過去多少回才能真正重生，但是在電影里，死這一次就夠了。

《小小的我》貌似輕描淡寫地刻畫著父母的冷漠，而我知道這并非真實，是劉春和視角充盈的怨恨使然。導演甚至有意讓父親隱形——只出現兩三次的父親，像一個可有可無的陌生人，在劉春和人生遠景里劃過。而前景里的奶奶和母親，均以母性形象亮相，沒有完美母親，更多的是“遺傳厄運”般解不開的結。導演毫無美化這個家庭的意圖，亦無任何刻意評判，說白了，這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病患之家。我們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其實未必是原生的不孝，而是被極限拉垮了。面對不能自理的劉春和，一個病患家庭要付出多少，不在局中的人無法體會，亦無權非議。

情欲這玩意，門當戶對時，叫做愛情，門不當戶不對時，現實并未給殘疾人的青春和情欲預留出口

當劉春說他寫詩時，有那么一瞬，我真希望他能像余秀華，通過創作即可養活自己，畢竟親人的依靠總有盡時。當劉春和跟雅雅念出那兩句詩時，我知道，那寫給雅雅或他希冀的任何一個女孩的情詩，有隱喻的情欲，但并不具備余秀華那樣的天賦。

很多人對片中劉春和表現的情欲不屑，甚至視作一根芒刺。我可能膚淺了，有那么一陣，真希望雅雅能夠接納他，盡管我知道在導演的鋪墊里并無這種可能。情欲這玩意，門當戶對時，叫做愛情，門不當戶不對時，可以是灰姑娘的童話，但對于一個腦癱來說，只能是癩蛤蟆巴望天鵝肉。影片沒有童話只有現實，現實并未給殘疾人的青春和情欲預留出口。劉春和沒有余秀華的才華，無法去追求雅雅，更無法像紀錄片《搖搖晃晃的人間》里的余秀華那樣，不顧旁人斜視自主姻緣。

劉春和拿到大學通知書的結局，多少有點成功學的嫌疑。然而比劉春和更寫實的是，幾乎每年都有腦癱少年上大學的報道。今年有浙江傳媒學院的沈渤芮，去年有清華錄取的趙子剛，此外還有數學博士謝炎廷等，哪一個不是個人努力、家庭培養以及社會包容的結晶。

突然發現，從未對這些需要幫助的人施以援手，每一次都是他們教會我們如何直面人生，去逆光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