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想不到的紡織材料

企業家正在尋找回收人發的方法，比如將理發店地板上散落的頭發織成衣服。

理發的時候，索菲亞·科拉爾總會情不自禁地想到理發師正在把珍貴的東西扔進垃圾桶。“我一直對人類的頭發很著迷，”阿姆斯特丹的材料設計師科拉爾說，“因為它長在頭上的時候很珍貴，一旦被剪掉，就變成了很多人嫌棄的東西。”

根據“綠圈沙龍”廢物管理公司的一份報告，美國和加拿大每天扔掉的頭發多達32噸。科拉爾說，這些浪費掉的頭發可以有一個更好的去處——被編織到衣服里。2021年，她成立了一家名為“人體材料循環”的初創公司，將理發店地板上散落的頭發變為衣服、窗簾、地毯和家具的原材料。

很多人都在尋找回收人發的方法。幾個世紀以來，假發行業一直在利用剪下來的整齊長發。但最近，一些公司和非營利組織開始將較短的碎頭發轉化為肥料、用頭發清理泄漏的石油，或者將頭發分解成必需的氨基酸，用于美容產品。

“我們正在進入一個密切關注可持續發展問題的時代，所以要盡量使用天然材料。”加州大學圣地亞哥分校的材料科學家馬克·邁耶斯說，“我們在天然纖維研究方面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 像鋼鐵一樣結實 |

人發如此常見，以至于我們常常忘記它是多么的了不起。它的強重比接近鋼鐵——一個人的頭發可以把兩頭大象懸在空中。它能用于保溫、排水、儲油。它被彎曲后可以回彈到原來的形狀，并且可以拉伸至原本長度的170%而不斷裂——希臘和羅馬士兵曾經利用這一特性，將人發編成彈弩的彈性繩。

“人發不僅好看，”邁耶斯說，“它本身還有精密結構。”

提起人發，邁耶斯毫不吝惜贊美之詞。他在職業生涯的大部分時間里都致力于研究天然材料的結構，企圖找到利用它們的方法或從中汲取開發新產品的靈感。邁耶斯仔細研究了巨嘴鳥堅硬但輕巧的喙，以獲取制造飛機機身的靈感，還研究了巨骨舌魚的防刺穿鱗片，為防彈衣的設計提供了建議。巨骨舌魚是一種生活在亞馬孫流域的魚，鱗片可以抵御水虎魚的攻擊。

邁耶斯與加州大學圣地亞哥分校和瑞士研究型大學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的同仁們在2017年研究了人發的結構。他說，人發的強度及可復原性有助于增加建筑材料的強度，就像在混凝土墻里加入鋼筋一樣。

但即使是從巨嘴鳥的喙聯想到飛機，從魚鱗聯想到防彈衣的邁耶斯，也沒有考慮過把碎頭發編織成毛衣。“幾千年來，羊毛一直被視作保暖的材料。現在，你能改用人HU9XoE9zPChnfPzOuLb0Hrejo7PUI3oVDx2V+61qzcs=發嗎？這是一個復雜的技術問題。”他說，“我無法回答。”

| 將頭發紡成線 |

科拉爾說，她已經可以把碎頭發變為一種看起來和摸起來都很像羊毛紡織品的面料。“長度和顏色不重要。”她說，“我們什么都能用。”

這個過程包括用化學物質處理頭發、清潔頭發、改變頭發的顏色和質地，這樣頭發就可以被紡成紗線了。科拉爾說，這些化學物質對環境友好，不會對人類或魚類造成健康危害。此外，這種紗線可以染色——除了白色以外的任何顏色——也可以像其他紗線一樣織成面料。

有些時裝設計師曾用人發制作過藝術服裝，但科拉爾更希望讓人發紡織品看起來與普通紡織品無異。“很多時候，如果人們聽到一種面料是由人發制成的，會感到不適。”她說，“但如果我先給他們看一個樣品，再問他們覺得東西怎么樣，他們會說‘很棒’。之后，我告訴他們這是用人發做的，他們的反應就完全不同了。”

根據科拉爾的說法，人發紡織品有兩個環保優勢。首先，它使頭發遠離垃圾填埋場和焚化爐。要知道，頭發腐爛或燃燒時都會釋放溫室氣體。其次，它能避免為種植棉花而清理土地、為制造聚酯纖維而鉆探石油，或者為了剪羊毛而飼養羊群，減少甲烷氣體的排放。

人發還有一個額外的優點——它是免費的。與綿羊不同，人們自己吃飯，自己洗頭，自己花錢去理發店剪頭發。科拉爾要做的只是收集工作。

不過，之后的加工成本很高，因為“人體材料循環”只是一家小批量生產紡織品的初創公司。科拉爾說，目前，她的人發紡織品比羊毛、棉花或聚酯纖維紡織品還要貴。“不過，一旦我們實現了大規模生產，就可以提供非常有競爭力的價格。”她說。

| 去哪里找頭發 |

人發紡織業想要起飛，就必須收集大量頭發，這對協調工作是一個挑戰。例如，在印度和孟加拉國，假發行業和化肥制造商的材料來源于低薪工人出售的和從理發店收集的頭發。

安庫什·古普塔在孟買霍米·巴巴科學教育中心教化學，于2014年完成了一篇關于回收利用頭發的論文。“收集頭發需要大量人力。”他說，“由于頭發來自不同的國家，收集成本會上升……所以這一行可能很難盈利。”

起初，科拉爾用自己的頭發做實驗。在荷蘭布萊特蘭茲研究中心的一個實驗室進行早期測試時，她剪了波波頭發型。在荷蘭地區發展機構林堡省投資發展公司的資助下，科拉爾一直在那里研發紡織技術。近期，科拉爾收到了來自荷蘭、比利時和德國的美發沙龍、廢物管理公司以及假發工廠捐贈的剩余碎頭發。

“信任問題”是一家大規模回收頭發的非營利組織，創立于1998年，是美國最大的頭發收集機構之一。它每年能收到數百噸頭發，用來制作墊子、清理泄漏石油或為土壤增肥。在過去的20多年里，該組織已經招募了成千上萬的捐贈者，包括理發店、美發沙龍和自己收集碎頭發的普通人——他們把頭發裝在袋子里放到指定地點或郵寄給該機構。

該機構的創始人麗莎·戈蒂埃說：“如果你查看美發沙龍的垃圾桶，里面95%都是頭發。我們只需要將那5%的雜物分離出去。這是非常可行的。”

到目前為止，“人體材料循環”一直在與時裝設計師合作，制作不外售的試驗服裝。2023年，該公司的聯合創始人萊昂納多·阿韋扎諾穿著頭發內膽的夾克，登上了南美洲最高峰阿空加瓜峰。但科拉爾表示，這種情況不久就會改變，已有高端時尚品牌決定銷售少量用人發紡織制作的定制服裝。

如果成功了，科拉爾的目標是到2034年每年生產約55萬噸人發紡織品——約為全球羊毛市場規模的1/4。她說，這將涉及全球1/4的人發廢棄物，它們將被轉化為紡織品。科拉爾說：“看看當今的時尚，這個領域里所有的東西都是一次性的。我們想開發一些可以持續幾十年、幾代人的東西。”她指出，考古學家已經發現了幾千年前的木乃伊戴著人發制成的假發。“想象一下，你可以買到一件能穿9000年的毛衣。”她說，“我們生產的產品將比人類的壽命更長。”

編輯：馬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