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東北地區鄂倫春族薩滿文化的保護與發展

摘 要：鄂倫春族薩滿文化是中國東北地區珍貴的歷史文化財富，其中蘊含著豐富的生態保護觀念、精神建設意識及文藝創作資源等，影響著東北地區文化旅游的發展。但受現代化生活方式和觀念的沖擊，鄂倫春族薩滿文化正在加速流失。文章從保護東北地區鄂倫春族薩滿文化的現實意義（包括精神文明建設、豐富文藝創作等）角度出發，在培養人才、加速轉型及政策支持等方面淺析其保護與發展策略。

關鍵詞：鄂倫春族薩滿文化；保護與發展；地區發展；文化旅游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4.22.032

鄂倫春族世居中國東北地區，現主要分布在內蒙古自治區呼倫貝爾市鄂倫春自治旗、布特哈旗（今扎蘭屯市）、莫力達瓦達斡爾族自治旗和黑龍江省北部的呼瑪、遜克、愛輝、嘉蔭等縣，是我國人口數量最少的民族之一。據《中國統計年鑒：2021》，鄂倫春族人口為9168人，是新中國成立前本民族人口數量的三倍。作為典型的游獵民族，薩滿曾是鄂倫春人祛疾除病、護佑生產、維系部族穩定的精神紐帶和支撐，鄂倫春人的生存、生產和生活離不開薩滿。1953年，鄂倫春人響應國家號召下山從事農耕。1988年，國家頒布《野生動物保護法》，鄂倫春族開始全面禁獵，不能狩獵就意味著不再需要薩滿的保護與指引，薩滿文化在鄂倫春人的生活中逐漸淡退。

1 保護與發展鄂倫春族薩滿文化的現實意義

自2011年鄂溫克族薩滿舞列入第三批國家級非物質化遺產名錄以來，薩滿文化的保護與發展引起社會各界的關注，有關鄂倫春族薩滿文化的研究逐步展開，薩滿文化保護的現實意義也逐漸為人所認識。

1.1 為精神文明和生態文明建設添磚加瓦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轉變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保護和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加強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越來越成為保障和改善民生的重要著力點。鄂倫春族在長期的游獵生活中所鍛造出的吃苦耐勞、團結協作、善待自然等珍貴意志品質能夠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提供重要的歷史借鑒，成為構建和諧社會的重要力量源泉之一。

2013—2024年政府工作報告中都提到加強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作為東北地區少數民族不可忽視的歷史文化符號，保護和發展鄂倫春族薩滿文化中的優秀因素，對于保護東北地區甚至我國文化多樣性，增強國民文化自信、文化自強具有重要意義。中國是統一的多民族國家，我們的文化由各個民族的文化組成，各民族文化共同繁榮發展是國家繁榮發展及現代化建設的必然要求。薩滿文化歷史悠久，黑龍江鄂倫春族薩滿文化在當地音樂、詩歌、舞蹈、文學等方面都有遺存，保護這些優秀的民族文化遺產，對于增強賡續歷史文脈、堅定民族文化自信、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建設具有重要意義。

鄂倫春人以森林為家，其生存依賴于大自然，衣食住行無不取材于自然，如鄂倫春人建造房屋、交通工具的原料皆取材于樺樹，但僅在每年七八月采收樺樹皮，以保證其再生。因此，鄂倫春族薩滿文化中發展出諸如崇尚自然、保護生靈等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生態文明理念也不足為奇。隨著新時代生態文明建設的穩步推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原則逐漸成為普遍共識，這也與薩滿文化中的生態理念不謀而合。由此可見，深入挖掘和發展薩滿文化中與現代生態文明建設相契合的生態發展理念，對于我國生態環境可持續發展大有裨益。

1.2 豐富民族特色文化藝術創作

流傳千百年的鄂倫春族薩滿文化中至今保留著豐富而獨特的文學藝術遺存。從音樂上講，薩滿跳鹿神儀式中常用的薩滿調與內容靈活、形式活潑的摩蘇昆（鄂倫春語，意為“講唱故事”，形式為說唱結合，無樂器伴奏）都帶著鮮明的鄂倫春民族特色和薩滿文化特征；從舞蹈上來說，薩滿為幫助族人祛邪除病而在與神靈溝通過程中誕生并發展的薩滿舞，生動再現了鄂倫春族游牧生活和狩獵活動，具有極高的藝術欣賞價值和歷史研究價值；從美術創作上來說，在與大自然相伴相生的過程中，鄂倫春族薩滿發展出了豐富的薩滿圖騰文化，展現鄂倫春族游獵生活中聯盟、游牧、遷徙等民族文化元素，是現代視覺創作藝術可供借鑒的珍貴的歷史文化素材；從文學創作上來說，諸如《阿拉坦布托》《尼順薩滿》等鄂倫春族神話故事中融匯了豐富的薩滿文化，是東北地區文學創作的重要資源。

可以說，保護鄂倫春族優秀薩滿文化遺產不僅是在保護一個民族、一個地區的歷史與文化，更是在維護國家文化的多樣性，為文化發展現代化提供更多契機。

1.3 助力區域經濟結構轉型

數十年重工業發展，東北老工業基地哺育了國家工業體系，國家經濟實現飛躍式發展。經濟騰飛之際，東北老工業區卻因資源枯竭、經濟結構單一逐漸無法應對外部環境的變化，自然環境也因工業污染日益惡化。多年來，東北地區一直在嘗試調整工業體系，優化地區經濟結構，國家也推出一系列扶持政策。東北地區的經濟狀況雖有所改變，但表現并不顯著，這與東北地區深層次的經濟結構問題密切相關。

隨著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旅游業發展如火如荼，文化旅游更是近年來的經濟熱點。與南方地區少數民族特色旅游蓬勃發展不同，北方地區因自身民族旅游資源不足在這一領域頗受掣肘。鄂倫春族及薩滿文化無疑是為東北地區發展民族特色旅游帶來契機的一大關鍵。在國家推進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的社會背景下，鄂倫春族帶著薩滿文化融入文化旅游發展熱潮，將文化傳承與經濟發展有機融合，則極大有利于經濟發展，推動東北地區產業結構進一步優化。

2 鄂倫春族薩滿文化的保護與發展

保護和發展鄂倫春族薩滿文化，首先要保證鄂倫春族薩滿文化“有人傳承、在創新中謀發展、在政策支撐下持續發展”。

2.1 培養傳承人才，保障薩滿文化可持續發展

隨著社會快速發展，越來越多的人涌向城市，鄂倫春族的年輕人也不例外。鄂倫春人走出大山，他們的生活不再需要薩滿指引，健康不再需要薩滿庇護，薩滿慢慢退出鄂倫春人的生活，鄂倫春族薩滿斷代問題日漸突出，薩滿文化面臨流失、斷層甚至消亡的危險。加之鄂倫春族只有語言，沒有文字，民族語言使用率越來越低，造成鄂倫春人生活中語言環境消失，也導致民族文化流失速度越來越快。截至目前，鄂倫春族健在的薩滿只剩呼瑪縣白銀納的關扣妮老人一人，她是鄂倫春薩滿文化的實踐者，見證了近百年間鄂倫春族薩滿文化的浮沉之路，但如今已年屆九旬，培養薩滿文化傳承人時不我待。

人是文化傳承的主體，人人擔當文化傳人，才能保障鄂倫春族薩滿文化的繼承、發展與演化。作為只有語言沒有文字的民族，鄂倫春族目前的文化傳承重點方式是口傳心授，鄂倫春族人無疑是這番攻堅戰的排頭兵。只有對鄂倫春族人進行本土文化、本民族文化（包括薩滿文化）的再教育，鼓勵鄂倫春人重拾民族語言，擔起薩滿文化傳承的重任，在日常生活中發掘、感受、保護傳統薩滿文化，沿襲民族特色文化，才能讓鄂倫春族薩滿文化再次鮮活。

同時，將鄂倫春族薩滿文化引入當地學校特色課程教育，制定合理的人才培養規劃將事半功倍。作為極具搶救性保護價值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培養鄂倫春族薩滿文化傳承人并非一族之急，更是社會發展的重點任務。鄂倫春族薩滿文化傳承千年，細分之下，包括音樂、舞蹈、繪畫、文學等多個分支，培養傳承人更需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學校是培養社會接班人的地方，通過學校教育培養鄂倫春族薩滿文化傳承人，既有利于保障鄂倫春族薩滿文化可持續傳承，也有利于將鄂倫春族薩滿文化的社會化傳播。具體說來，就是要堅持守正創新，在當地學校引進和制定相關特色課程，在教學過程中選出熱愛鄂倫春族薩滿文化、有志于傳承和發展鄂倫春族薩滿文化的人，制定系統性培養規劃，提高薩滿文化的群眾傳播活力，為鄂倫春族薩滿文化的傳承與發展保駕護航。

2.2 挖掘薩滿文化精華，加快文化現代化轉型

鄂倫春族薩滿文化中有許多精神意志與現代社會觀念不謀而合，如鄂倫春族敬畏自然，講究“天人合一”；強調集體意識，個人服從集體；實行“一夫一妻制”等。薩滿文化是鄂倫春民族文化的載體，與鄂倫春族民族精神的形成息息相關，挖掘薩滿文化中契合現代發展理念的部分，加速其現代化轉型，是鄂倫春族薩滿文化融入現代社會發展語境、尋得發展契機的必經之路。

以鄂倫春族薩滿文化中的生態文明價值觀為例，鄂倫春族古來以游獵為生，依靠薩滿的指引尋找獵物，往往被誤會為掠奪式的攫取。但恰恰相反，信奉薩滿教義中“萬物有靈”的鄂倫春人最是看重自然資源的合理取用。狩獵時，鄂倫春人堅持“得一獸即還家”，同時不射殺懷孕母獸與小動物。取用樺樹皮用于建造房屋和交通工具時，也只在雨水豐沛的時節進行。這種環境保護意識代代相傳，鄂倫春人與自然和諧共處千百年，在生態保護問題上積累了豐富的經驗。雖然游獵生活已從文明社會淡退，但在當今人們推崇環境保護、低碳生活的時代背景下，鄂倫春族薩滿文化的生態文明價值觀無疑具有極高的現代意義。

在現代化與全球化迅疾發展的今天，鄂倫春族薩滿文化或許再也無法偏安于一隅，這既是挑戰，也是機遇。只要做到“自覺”“自信”“自知”，加強鄂倫春族薩滿文化的轉型能力，對傳統文化進行新的探索，使其融入現代化文化發展語境，就可以在現代社會中再次尋得發展之機。

2.3 創新宣傳方式，加強薩滿文化傳播

文化傳播是保護和發展鄂倫春族薩滿文化的重要途徑之一。隨著大眾傳媒更新迭代和自媒體蓬勃發展，許多幾近失傳的優秀非物質文化遺產在媒體平臺以各種方式“出圈”甚至“出海”，走進大眾視野，再次煥發生機。無論是乘漢服潮流“復蘇”且興盛的絨花、點翠工藝，還是因美而備受歡迎的蟳埔簪花圍，或是從短視頻綻放到全國各地的打鐵花，還有影視劇《封神第一部：朝歌風云》中的木雕與刺繡、《狐妖小紅娘》中的吳羅織造和花絲鑲嵌等工藝、《去有風的地方》中的白族扎染，都展現了文化與藝術融合后借助現代媒體傳播所展現出的廣泛影響力，這對文化保護工作而言無疑是利好的。回歸薩滿文化的傳播，遲子建所著《額爾古納河右岸》廣為流行，薩滿文化逐漸為人所知，這也為鄂倫春族薩滿文化的傳播提供了正向引導。

因而，結合鄂倫春族薩滿文化的特點與特色，積極創新“文化＋”的宣傳方式和途徑，將文化保護融入文學、藝術、互聯網等傳播路徑，從而實現文化宣傳和交流的目的，讓更多民眾在了解薩滿文化的過程中加強討論，促進東北地區鄂倫春族薩滿文化的保護與發展。

2.4 強化文化設施建設，豐富文化載體

現代社會發展飛速，信息傳播迅疾而又轉瞬即逝，要想更長時間地留存、宣傳鄂倫春族薩滿文化，讓鄂倫春族薩滿文化更好地在東北地區傳承、交流，讓文化傳播的熱度轉化為文化保護與發展的進度，建設相關場館及基礎設施，如民俗博物館、文化體驗中心、民族藝術展覽館、民族文學館等，無疑是讓薩滿文化有地可居、有源可溯，讓慕名而來的文化追捧者有處可去、有跡可循的最佳選擇。以民俗博物館為例，作為一個微縮的民族文化場景，它更能使通過各種媒介平臺了解薩滿文化碎片的觀眾沉浸式、全景化、全過程體驗鄂倫春族薩滿文化的魅力，促進其傳播與保護。

除了整體化建設文化設施，在東北地區的教育、文化環境中增設與鄂倫春族薩滿文化有關的基礎設施，通過地區間的傳承，能更有效地喚起民眾感受文化、保護文化、傳承文化、創新文化的文化自覺性，使整個社會成為鄂倫春族薩滿文化傳承的重要場所，如在民族地區學校中開辦鄂倫春族語言訓練班，在社區中搭建薩滿文化相關表演舞臺，在文化廣場、公共文化服務中心設立鄂溫克族薩滿文化展廳等。

2.5 加強政策支持，促進文旅融合

全面建成小康社會以來，文化旅游逐漸成為我國新的經濟增長熱點，而保護和傳承民族文化的最有效的方法之一就是發展民族文化旅游產業。隨著現代社會物質條件的不斷發展，人民的精神文化需求越來越高，人們旅游的動機逐漸不再僅僅是為了欣賞自然風光，還逐漸上升到體驗民俗文化、風土人情、歷史底蘊等精神層面的享受。從西安大唐不夜城帶動漢服熱，淄博旅游熱讓博山琉璃為人所知，到甘肅天水麻辣燙帶動甘肅旅游經濟，地方特色文化發展與旅游開發相輔相成、互為發展已經成為一種新興的、可行的經濟發展模式。事實也證明，發展文化旅游越來越成為一種保護、傳承特色文化的重要手段，東北地區鄂倫春族薩滿文化的保護與發展正能依此之道。開發鄂倫春族薩滿特色文化，將其融入東北地區文化旅游產業中，是雙方互利共贏的不二之選。

發展鄂倫春族薩滿特色文化旅游的前提是發掘民族特色文化，更重要的是有政策作為保障和支持。要想實現薩滿特色文化旅游業可持續發展，首先地方政府需研究發展民族文化旅游業的政策措施，制定薩滿特色文化旅游業發展規劃，發現并解決旅游業發展過程中出現的問題。同時制定優惠政策，鼓勵社會資本投入。須知民族特色文化旅游業仍是東北地區弱項產業，離不開政策扶持和資金支持。此外，社會各部門還需通力協作，形成合力。旅游業是一項綜合性產業，發展旅游業不應只是文化與旅游部門的事情，還涉及到社會各部門的分工合作，只有協同一致，才能吸引更多旅游資源。因此，當地各行各業都需樹立大局意識與旅游觀念，從全局出發，以地區經濟發展為導向，通力協作。

東北地區鄂倫春族薩滿特色文化旅游是獨一無二的，只要科學規劃、合理布局，政府與人民通力合作，鄂倫春族聚居地區將成為景美、人美、風情濃郁的薩滿文化旅游勝地，薩滿文化也將獲得更加富饒的發展環境，實現更高質量的傳承與發展。

3 結語

費孝通曾言：“一個社會越是富裕，這個社會里的成員發展其個性的機會也越多；相反，一個社會越是貧窮，其成員可以選擇的生存方式也越有限。”這句話用在東北地區鄂倫春族薩滿文化的保護與發展事業上也恰如其分，如今小康社會初步建成，社會經濟繁榮發展。曾哺育中國工業的東北老工業基地，正應抓住如今之時機，通過教育、創新等方式保護和傳承諸如鄂倫春族等地方民族文化，發展民族文化特色旅游，推進經濟結構轉型與優化。而東北地區的經濟結構轉型也必將惠及鄂倫春族及薩滿文化的發展，讓鄂倫春族薩滿文化能夠在中國多民族文化語境中占有一席之地，讓鄂倫春人穿過歷史、感受歷史，擁有更多可供選擇的生活方式，樹立民族文化自信與自覺，為中國民族文化事業增磚添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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