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浙江,林業經濟正成為農民增收的新增長點。
2024年10月12日,浙江省深化集體林權制度改革推進林業強村富民工作現場會在浙江常山召開。根據會上數據顯示,目前浙江集體林地平均每畝產值達到1361元,數值為全國平均水平的4倍之多,其中,部分重點山區縣農民收入的50%以上來自林業。
作為共同富裕示范區,也是全國集體林權制度改革的“排頭兵”,近年來,浙江持續深化集體林權制度改革,緊扣“林改四問”,提出了“林改五解”,以回答困擾浙江山區縣的4大問題:“閑置在山上的林子到底誰來經營?”“發展林業的錢從哪里來?”“如何吸引社會資本‘上山入林’?”“如何保障村集體和農民的利益?”“生態產品價值如何實現?”這“五解”從本質上重塑林業生產關系,充分激發林業在山區共同富裕中的突出作用。
“林地流轉、務林工資、年末分紅,原來的荒山荒林,現在可以讓林農賺上三份錢。”從事油茶種植加工工作的常山縣旺浩農業發展有限公司負責人黃志旺簡潔地介紹了探索企業規模化經營流轉林地的經驗。
油茶是常山的主導產業,也是林農重要的經濟來源,在深化集體林權制度改革的推動下,常山創新實施“鄉村合伙人”機制,成立油茶產業共富工坊,共建共享實現富民增收。通過“資本+村集體+村民”三方聯建運行模式,實現三產融合,建立起一條“一產種植、二產古榨、三產研學”的油茶共富路。工坊圍繞宋韻和油茶兩大特色進行打造,帶動村集體每年保底分紅9萬元,600戶林農年均增收2萬元,集體林權制度改革使得強村富民再次在常山開花結果。
浙江集體林改的經驗證明,推進適度規模經營是實現山區強村富民的必經之路。而如何把握好“適度”這個尺度,浙江因地制宜,尊重群眾首創精神。在林權分散的浦江花橋鄉光明村,林子經營又有了另一種解法。
光明村地處飲用水源保護區,工業發展受到限制,但擁有林地面積1.3萬畝,森林覆蓋率達87.25%,森林資源十分豐富。為實現強村富民,2019年,光明村大力發展林下經濟,嘗試中蜂養殖。與股份合作制把各方利益捆綁在一起不同的是,光明村通過集體經營,在壯大集體經濟的同時,橫向帶動林農個體經營一起成長,實現以林養村、以林養民。
“中蜂養殖影響的是一整個生態系統。”光明村黨支部書記石春艷表示,“現在村集體約有1000箱蜂,而屬于林農個人的還有六七百箱。被雇用的林農可同時照顧到集體與個人的蜂箱,實現多方增收。”同時,光明村針對蜜源不足、養殖成本高、投入與產出失衡、銷售不理想等情況,對接林業等有關部門進行提升,同時也在資源、技術、渠道等方面與林農作為“共同體”共同致富。
如今,光明村年產優質土蜂蜜1.5萬斤,產值達150萬元。同時利用光明村中蜂科普館,聯動三產,村集體經濟年收入突破180萬元,村民人均增收1000元,解決當地閑散勞動力60人。養蜂的收益除了參與分紅、建設鄉村外,還將用來進行樹莓、漁業養殖等產業投資。
浙江集體林改給林農帶來的,不僅是經濟上的增收,還有精神上的富足。“每年采收季,鄉里自發報名來務林的人多達百名。”這是黃志旺口中“活力滿滿”的老鎮芳村鎮。在浙江,集體林權制度改革不只是自上而下的一項任務,更是上下聯動,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擰成一股繩、鉚足一股勁的生動實踐。
規模化,這個曾經對于山地丘陵來說匪夷所思的詞語,如今在常山得到了實現。動動手指,在手機客戶端上下個單,七八十歲的老頭老太就能讓家中果實累累的山林地“變成”貨架上琳瑯滿目的林產品。
數字化是常山深化集體林權制度改革的一大賦能,通過以市場化運營機制參與林事服務的經營主體常山林事服務中心,常山圍繞林業產業規模化、標準化、機械化、數字化、鏈條化發展需求,通過搭建“U林事”數字平臺,用“線上+線下”訂單式服務機制,為林農提供“勞務、林機、農資、銷售、信息”的林業全產業鏈服務。此外,中心還為林農用戶提供由科研專家、鄉土專家、林機(林技)人才、運營人才、勞務隊伍組成的5支專業隊伍,并以資本讓利的形式激發勞動者的勞動積極性。截至目前,常山已擁有23支專業化水準的勞務隊伍,人數超600名,其中300余名皆是本鄉林農。
林事服務中心以技術服務激發山區縣林地資源新活力。在建德,基礎建設同樣為山林帶來了新的生機。
油茶是建德大同鎮傳統的林業產業,建德全市現有油茶面積6.3萬畝,其中大同鎮2.7萬畝,占全市油茶面積的42.9%。近年來,因為粗放管理、產業結構調整,大部分油茶林面臨產量減少、效益下降,以至于被拋荒的問題。因此,大同鎮提出了西鄉萬畝油茶共富園項目,開始了林業標準地建設探索。除了基礎設施等前端建設工作外,政府還為示范基地“牽線搭橋”做好科技服務,通過提供油茶高產品種組合和優質大苗,集成宜機化種植、大穴整地、山地抗逆種植、肥力保障等技術,進行高質量建園與管理,深入開展林業標準地建設。“從大城市回流發展家鄉的年輕人還真不少。”大同鎮副鎮長汪海峰說,“扎實的林業建設,加上他們帶回來的新型銷售方式,林業產業發展的前景無限廣闊。”
“讓林農直接看到收益,林農便會主動加入改革,集體林改也就順理成章地進行下去了。”遂昌金竹鎮葉村村黨支部書記涂志光同樣深有體會。2015年起,為解決林地嚴重拋荒問題,申報政府項目,葉村村對村里低產低效的油茶林進行疏伐、更換新品種,之后又大力發展以黃精、三葉青為主的林下中藥材產業。林農以土地和勞動力入股,與村集體“綁定”種植三葉青,不僅盤活了林間荒地,還充分利用林下空間,一片油茶林產生租金、油茶收益、中藥材收益三種價值變現,完成了森林生態產品價值轉化,實現了林權價值的多樣化增值。
從林農單家獨戶的粗放經營到村集體集約化、規模化經營,產量翻番,收入多元化。上游的問題解決了,而在林業產業下游,也同樣存在著讓林農擔憂的問題:這么好的油茶林下經濟產品,我們種出來了,又有誰來買呢?
通過吸收村里種植大戶的建議,葉村村籌劃起就地加工的生意來。憑借優越的生態環境,葉村村吸引了一批社會資本“上山入林”。在牢牢抓住市場的基礎上,葉村村投入了一批中藥材加工機械,結合就地加工,剛采收下的中藥材隨即就能變現。如此,葉村村用看得到的價值變現收獲林農的認可,又通過林業產業鏈延伸留住了社會資本,再加上機器租賃的費用,“預計每年還能至少有30萬元的增收”。
截至2024年,浙江省現有省級以上公益林面積4445.63萬畝,接近林地面積的二分之一。對于浙江大部分山區縣來說,公益林是生活中隨處可見的一部分。得益于森林生態效益補償政策,坐落在深山之中的湖山鄉坪峰村村集體和林農憑借近4萬畝公益林,每年都能獲得公益林補償款100余萬元的收入。
“公益林補償制度確實很好,但要想強村富民,僅靠這部分的收入仍然不足。”坪峰村黨支部書記羅裕建放眼山林,如何利用好這一片天賜的資源,是坪峰村集體林權改革最重要的課題。
2016年以來,結合村莊地理優勢和庫區政策,坪峰村重新解讀“兩山”轉化,“跳出林業看林業,跳出林業發展林業”,開啟了生態產品價值轉化的新探索。創新“集體控股+農戶入股”合作機制,將村集體公益林補償款投資到漁業養殖、民宿產業等領域建設,實現“資源變資產、資金變股金、林農變股東”。其中,僅漁業養殖每年便能收益70余萬元,不僅能為當地村集體增收15萬元,入股的林農還能從中獲得5000—20000元不等的分紅。
除了挖掘林業資源,“如何保障村集體和農民的利益”也是浙江林改關注的核心問題之一。浦江是“中國香榧之鄉”,而香榧生長慢、結實遲,只有耐心地等待才能換取青山豐厚的回報。針對林地投入的長期性特點,加上對規模化運作的需求,浦江致力于吸引社會資本“上山入林”解決經營問題。考慮到林地作為股份投資的特殊性和農民承擔風險的脆弱性,浦江要求林地股必須有別于一般意義上“利益共享、風險共擔”的資金股,創造性提出“保底+分紅”的林地股份制改革新模式,以在改革過程中切實維護好農民的利益。
2012年4月,浦江在虞宅鄉橋頭村成立了全國首個林地股份專業合作社,在林農承包經營的基礎上,按照依法、自愿、有償的原則,幫助林農把依法獲取的林地承包權轉化為長期股權,通過合作社變分散的林地資源為聯合的投資股本,以公開招標的方式引入社會資本,通過企業化運作,按股分配獲取收益。
與傳統的林地流轉不同,林地股份合作制使得林農的收益將隨著經濟林收益的增長不斷增加。“在香榧還不產生收益的第一個階段,我們先按照省級生態公益林的補助標準給到林農分紅。”馬嶺生態農業開發公司經理朱筱洪解釋,公司與橋頭村林地股份專業合作社協商在流轉合作的前20年,按照當年的省級生態公益林年度補償標準每年進行分紅;后三個10年間,按5%、10%、15%比例遞增分取香榧青果的方式分紅,但保底分紅不少于每畝300元。如此,即便是在香榧樹沒有收益的生長期,林農以純土地入股作為項目的“股東”,依然能獲取分紅,按50年合同期測算,林農每畝林地可分紅5萬元以上,比傳統流轉模式收益高出50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