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整體上來說,當代文學口述史料的相關著作較少,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為進一步倡導口述史料著作,還應當加強對口述史料的了解和認知,用當前人們生活中感興趣的內容去對過去的事實進行研究,以推動中國當代文學研究中口述史料的發展,解決其中存在的問題。
隨著口述史料價值被更多人所承認,我國當代文學研究中也開始出現口述史著作,整體來看這部分著作依然較為匱乏,大多是因為需要耗費過多時間,但無法在現行體制中獲取成果。從某一方面來看,可將口述史理解為過去的聲音,但其又是在當代所采集、公布的內容,這就會涉及現實、過去中人和事的不同,無法再現溝渠的客觀性,而是需要從現在生活中的興趣出發,來對過去的事實進行研究。在我國當代文學研究中,口述史料的問題需要去探索“現在生活中的興趣”這一概念,對其的研究更有利于推動和倡導口述史料著作的發展。
口述史的相關內容
基本介紹。口述史是國際上的一門專門學科,是通過采集、使用口頭史料來研究的一種方法,近年來得到了一定的發展。從廣義上來說,口述史產生于遠古時期歷史文獻大量出現之前,是人們通過口頭轉述的方式來記錄歷史;從狹義上來說,口述史最先出現于20世紀40年代的美國,我國有許多學者開展了口述史收集工作,但并沒有過多的學者或是機構專門進行口述收集和整理工作。雖然口述史的發展已經取得了許多成果,但是在方法上面還未形成一套科學系統。
特點和價值反映。口述史并沒有統一的命題,其以多數的觀點進行講述,敘事者的偏好似乎取代了歷史家所謂的公正傳統。相較于文獻史料來說,口述史料包含的內容更多。口述材料中涵蓋了由人們自己所述說的全部信息和主觀性說明,也正是如此,口述材料才具有非客觀性。口述的陳述沒有重復性,即使是對同一個人進行訪談,不同的時間講述著所述說的版本也可能發生變化。
可將口述史看作一種應對藝術,其與正史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能夠讓人們知道另一種歷史敘事,容易使人產生共鳴。也不像文字史一樣有強勢主義,是個人和社會對事件的表述,能夠超越分類技術的控制。
口述對象的選擇。不同于其他歷史文獻,口述史料前期需要做大量準備,準備工作時間相對來說較長,其需要劃定歷史時期并確定課題。在選擇口述人的時候,可通過兩種方式開展。一是針對某一階段或是歷史課題,去尋找親身經歷的有表達愿望的人,對其進行口述調查,做好記錄。無論是親歷者或是旁觀者,抑或是否為重要人物,其所述都應當進行記錄,這主要針對一些距離現實較遠時期的史料;如若距離較近,那么可以對口述人物進行一定的篩選,選擇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口述內容進行記錄。二是歷史事件發生在某一地區,可直接在這一地區中尋找見證人,通過媒體來發布口述人征集廣告,以確定適宜的口述采訪人。
中國當代文學研究中的口述史料問題
認識口述雙方的身份。理解中國當代文學研究中口述史料的“現在生活中的興趣”,需要進一步認識口述雙方的身份。我國的口述史著作最開始出現于30年前,大多都是1988年后,這一時期作品中的受訪者常自認為是政治運動的受害者,而采訪者則認為自己是反對者,兩者之間存在著一種身份共識。
從受訪者“受害者”身份來看,目前口述著作中的“受害者”大多都是一些具有代表性的作家、批評家,而西方口述史主流中的受訪者則多以底層人物為主,致力于利用底層人民的記憶去重建和還原歷史的多樣性。有外國學者認為當代一些記載下來的歷史,反映的都是權威者的觀點,而口述史能夠讓這一歷史顯得更加公平、現實,可通過一些失敗者、污權威、特權者去重構歷史,挑戰既定的記述。基于此,可發現口述史應當是自下而上的歷史描述,但我國當代文學研究中的口述并沒有做到這一點,其采訪的人員大多都不是底層人民。雖然這些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有著所謂的失敗經歷,但其“受害者”身份也并不徹底。從整體上來看,“革命民眾主義”理論是導致社會無法公平對待知識階層的主要原因,新的權力機制建立之后,知識分子的地位開始顯現,其獲取了一定的文化領導權,還有一些經濟學家、法學家,在新的時代躍身成為成功人士。而且失敗大多是從政權方面來說,而不是對于底層而言。知識分子并不等同于真正的底層,其在心態上有所不同,知識分子仍然有機會重新恢復地位。在這種觀念下,受訪者的口述會讓人產生糾結,其無法判斷受訪者講述的是成功經驗還是失敗經驗,能夠被采訪的知識分子,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其已經在自己的階層獲得了一定的成功。
從采訪者的“反對者”身份來看。口述著作者大多都自居為過往政治運動的反對者,需要搜集證據來完成自己的任務,去探索人性。這種身份的設定在一定程度上仍然受尊敬,但是需要注意兩點:一是對于如今的中國來說,傳統的社會主義實踐早就成為了過去,當下的中國正在探索新的特色化社會主義;二是文化思潮中去權威化是一個部分,部分人的敘述中似乎又開始了階級化,底層被拋棄,新的時代下如若仍然用悲情方式去反對過去的政治,會有一些假想敵嫌疑。另外,在對過去政治運動的批判中,雖然能夠伸張正義,但也會掩蓋社會中新的不平等,“反對者”身份的塑造,是否能夠真的適應當代的新環境,這一身份下的口述者是否能為底層人民帶來積極作用,這是需要思考的部分。
過于混雜的身份,會讓我國當代文學研究中的口述變得復雜,雖然口述史料的產生和形成本身就來自復雜的過程,受到多種層面社會結構的制約,但是口述者若無法意識到文化生產機制,其所傳達的工作價值便難以實現。無論是“受害者”還是“成功者”,或是“權力者”“反對者”,其最終涉及的都是“現實生活中的興趣”,過往的記憶會被興趣喚起。
“幸存者”視角的特權化。德國自傳體著作《童年回憶殘片(1939年—1948年)》中有著大量的納粹大屠殺證據,引起了讀者極大反響,但是其中部分所謂的證據并不是真實的,在情節上進行了偽造,這種被偽造的記憶為何能夠被讀者所接受呢?德國學者認為其原因在于這些情節的寫成基于一種社會期待態度。雖然著作中的情節不夠真實,但人們認為其“正確”,他們從有用性和社會接受性兩方面都承認了幸存者的意義,這使得幸存者的視角被特權化,成為了公認的回憶。
在這其中需要區分“真實的”和“正確的”,幸存者在紀念性闡述的時候似乎有一種特權,即使其所闡述的內容并不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但會被人們廣泛接受,成為了人們重構歷史的方式。我國當代文學研究中的口述著作同樣存在著“幸存者”特權問題。如在《浩然口述自傳》這一著作中,大部分的口述均在當時政治運動的“幸存者”身上。從“幸存者”身上去采集過去政治運動的反人性證據,似乎有著人們無法辯駁的“正確性”,這是因為其見證了樸素的良知,也記錄了當時的暴行,符合改革開放年代下人們的“政治正確”,在這種情況下就將歷史的“真實性”掩蓋了。要注意的是,并不是說“幸存者”口述的均不真實,而是從其視角上來看,需要進行真實性的分辨,涉及明顯的約束、控制。
大多數口述對象都是“幸存者”,這是因為歷史本就是不同人共同遭遇和經歷的,有的人落難,有的人幸運。比如說,過去的文學體制曾經使一些青年作家變為社會最底層,但同時也正是因為這一體制成就了許多重要人物。這些人物的材料雖然真實,但可能并不“正確”,也正是如此,當代文學研究中的口述著作受訪者大多都是一些“幸存者”,而不是“幸運者”,去除“幸運者”的闡述,會遺留許多問題,讓歷史變得簡約化。另外,文學口述著作中對“幸存者”也有著不同的對待,許多挑選的“幸存者”都給予了讀者一定的暗示,可能是對過去政治的心懷不滿,也有對當時年代的深切情感。但目前的口述著作中很少有“幸存者”不是對過去反人類暴行的不滿和批判,缺乏對未來的憧憬,口述是為了更好生活的“幸存者”少之又少。美國媒體學家認為“受害者”分為兩種類型:第一種是“無價值受害者”,第二種是“有價值受害者”,其中帝國的受害者通常會被認為是“有價值”。我國文學口述著作中同樣如此,一些作者認為自己是“反對者”,因此其認為這些“受害者”才有價值,而今天的“受害者”雖然有著真實的史料,但是并無價值。
“幸存者”視角對于口述史料來說具有一定的選擇權。當被選定的口述者經歷的生活,并沒有和一些受迫害情節相符,就會出現問題。比如說,從事電影人口述工作的啟之先生,在采訪某位先生的時候,所闡述的都是一些秘辛逸聞,對于啟之先生來說其所述內容不高雅,但這些內容是否就毫無價值呢?受訪者可以是“幸存者”,但其應當有這一視角之外的思想,采訪者需要具備歷史的駁雜性。
“幸存者”視角的特權化,在一定程度上會對歷史的真實性產生影響,在我國當代文學研究中的口述史料發展中需要面對這一問題,其目的并不是否定“幸存者”的價值,而是希望在講述“幸存者”故事的時候,能夠有更多的思想空間,避免重蹈過去的覆轍。
在我國當代文學口述研究中,還需要從知識分子視角來分辨“現實生活中的興趣”。這部分內容與“幸存者”視角的分析有著一定的重合,但本質上有所不同。有學者認為每一個人在回憶過去時間時,都不值得信任,即使是知識分子出版的文學口述也是如此。我國當代史并不產生于國家和知識分子之間,但當代文學口述多是從知識分子視角呈現的歷史感受。這具有一定的優勢,但也代表著某階層訴求的普適化,會有部分歷史的刪除和壓縮,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知識分子視角的二元關系想象歷史。在這種認知下,知識分子均認為自己是過去政治運動下的不幸者,其很多時候都是利用社會權利邏輯對過往歷史進行推斷,但事實上可能更復雜,并不只是進行印象化判斷。理論上來說,知識分子的二元視野客體化了社會主義。當代文學口述中知識分子視角同樣也客體化了政權,從《老舍之死采訪實錄》等著作中可窺探一二。這些著作中體現了當時知識分子獨立思考的欲望,也展現出其對言論自由的追求,這些被看作“人性”的主要內容,但農民對于改變貧困狀態的訴求,以及工人的尊嚴感并未被承認,其并沒有關注體制對底層人民生活和人格尊嚴的影響。二是知識分子對底層存在著誤讀和利用。知識分子常常在二維關系中紀念性思考,當代文學研究中的口述著作很多都忽視了底層。知識分子常常用自己的“自信”來闡釋底層,其對底層人民的真實訴求產生了誤解。如何理性發聲,真正了解底層的真實想法和需求,是當代文學口述發展中亟須解決的問題。知識分子視角的普適化并不利于當代文學口述中對政權、底層的理解,容易出現誤差。
對當代文學研究中的口述史料問題進行研究,十分有必要,其是推動我國文學口述發展的必經之路。在口述研究中應當進一步認識采訪者和受訪者雙方的身份,要處理好“幸存者”視角和知識分子視角口述所體現的問題。
本文為四川交通職業技術學院2023年院級思想政治教育專項項目《“兩路”口述史料采集與價值研究》,編號:2023-SZZX-SK-05。作者單位:四川交通職業技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