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技術浪潮亟需數據知識產權新發展

習近平總書記曾指出：“科技是發展的利器，也可能成為風險的源頭。要前瞻研判科技發展帶來的規則沖突、社會風險、倫理挑戰，完善相關法律法規、倫理審查規則及監管框架。”一種新技術的誕生，就必須有新的制度、新的法律、新的監管與之契合。近年來，以ChatGPT、Sora為代表的生成式人工智能大模型的應用日漸廣泛，在其抓取并生成大量內容數據信息的同時，數據知識產權相關問題隨之產生。

人工智能技術發展呼喚新質數據知識產權

AI產業發展需要海量數據喂養，亦需要海量用戶積極參與。為了維持良好產業生態，提升我國AI產業國際競爭力，傳統知識產權制度應有所因應。尤其是隨著技術逐步發展，更多數據將隨之產生，進而催生大量新的人工智能生成內容，如短視頻、視頻彩鈴等，新的知識產權問題也將伴隨而來。生產關系能動地作用于生產力，缺乏有效權益保障、利益分配機制，數據要素的流通交易、規模增大自然無從談起，更毋論極端數據密集型AI產業。

針對這些問題，傳統知識產權框架已無法容納有關于此的討論。因此，必須發展現有知識產權體系，以符合新質生產力培育要求的新質數據知識產權應對人工智能時代的種種問題。當下，經國家知識產權局批準，各地有關數據知識產權的實踐探索正漸進開展，在多地取得了較好成效。例如，浙江中國數谷圍繞數據資產化改革，基于全國首創的“數據知識產權存證及質押融資”模式，發布了全國首個數據知識產權質押團體標準并納入了省級標準立項，發行了全國首單數據知識產權定向資產支持票據。浙江省亦在2023年數據知識產權地方試點總結驗收中被評定為優秀。

然而，這并不意味著當下的數據知識產權制度已成為功能與效率上的最優解。例如，由于各地對于數據知識產權制度取向認識不同，現實實踐條件不一，數據知識產權的制度統一與跨域互認互保等問題，或許會阻礙數據要素的價值釋放?；诖?，結合在國家知識產權局指導下的各地實踐經驗，“新質數據知識產權”的制度構想應運而生?！靶沦|數據知識產權”是服務于數據特征的知識產權制度的新發展，是以知識產權的本初制度功能為導向的制度架構。其沿襲了傳統知識產權促進創新的底層邏輯，本質上保護的是人類基于數據要素貢獻所產生的應得利益；其借由收益憑證制度，衡量各方對數據要素價值創造的貢獻度和應得利益，實現對遠期收益的保證；其以數據收益憑證登記為基底，能夠實現從數據要素到數據資產到數據產品的數據全生命周期覆蓋，構建數據要素生命周期中各參與主體依照其動態貢獻獲得利益分配的本初結構，銜接傳統知識產權制度。筆者團隊與光大銀行合作探索商業銀行數據金融服務的探索經驗也表明，新質數據知識產權亦可作為授信融資憑證，促進資金向涉數高新技術企業等優質市場主體高效配置，乃至推動實現普惠金融。

新質數據知識產權平衡AI生成與自主創造

在推動文化創新和技術進步的過程中，必須深入學習貫徹習近平文化思想，積極探索和發掘中華傳統文化的精髓和魅力。如果僅依賴人工智能模型生成，而忽視了對原創性和自主性的重視和激勵，那么真正意義上的中國原創將難以實現。因此，在推動人工智能和大模型發展的同時，必須同時關注人的價值和創造力，為傳統音樂、文化、游戲等領域創作者提供更好的激勵機制，只有這樣，才能使得以咪咕音樂為代表的眾多內容傳播平臺上涌現更多具有中國特色的原創作品，實現中華文化的傳承和創新。面對AI技術的沖擊，應當聚焦此過程中“人”所體現的價值，同時保障人工智能技術在已有內容與數據基礎上進行合規加工。充分尊重和保護相關權益，也是新質數據知識產權的功能與目的。

目前，隨著人工智能技術快速發展，虛實世界融合逐步深入，在國內外已經出現了多起與AI生成內容相關的知識產權糾紛案例，特別是在音樂領域。為了保護創作、激勵創新，必須充分解決數字內容權益歸屬問題，繼而實現其應有價值。在過去的實踐中，針對數字版權和數據管理，我國已積累了豐富經驗，并進行了許多有益嘗試。新質數據知識產權是基于數據特性在傳統知識產權上的再創新與再發展。行業通過引入收益憑證制度，結合區塊鏈技術，可以為人工智能數字版權等數據知識產權保護提供更為可靠和高效的解決方案，能夠有效防止侵權行為發生，更好推動內容創造領域發展。

實踐探索案例彰顯新質數據知識產權發展方向

2023年，筆者團隊與咪咕公司攜手，致力于構建一個基于區塊鏈技術的去中心化平臺。該平臺旨在全面保護并豐富包含數字版權在內的數據知識產權，實現對數據內容全過程透明監管。項目探索構建了基于區塊鏈技術的視頻彩鈴素材等內容的采集創作機制，構建了針對內容生產機構和內容創作者的高效激勵機制，鼓勵用戶、粉絲和消費者參與內容再創作，使每個轉發者、創作者都能為價值創造作出貢獻，并獲得相應激勵。項目推出了內容保護機制，為咪咕公司5G視頻彩鈴等產品的創作內容提供了全網一站式監測。這一創新不僅有賴于人工智能技術，更需要區塊鏈技術支持與保障。通過結合區塊鏈“共票”機制，更加高效的內容傳播體系得以構建；視頻彩鈴、人工智能與區塊鏈智能合約的結合，也將為視頻彩鈴推出優質內容提供有力支撐和保障。在這一過程中，內容的確權、分發和傳播將形成一個完整商業閉環和良性生態體系。這將確保傳統版權方、內容創作者、消費者及生成式人工智能開發者等各方權益均得到充分保障和維護，從而推動整個生態體系的健康發展。

未來，項目計劃加強構建以區塊鏈技術為基礎，以“共票”理論為指導，以內容數據資產體系為核心，以數據權益的登記、交易、流轉等為主要板塊的新質數據知識產權機制。有了這樣的制度機制保障，內容創造與收益憑證就可以得到高效利用、流轉。同時，鑒于生成式人工智能目前所存在的知識產權問題，先行擱置權屬爭議，賦予各方“共票”收益憑證，通過新質數據知識產權制度下所產生的收益憑證的轉讓和交易，以及其間的價值增值過程，確保權益人、參與者和消費者獲得收益的未來保障，激發各方主體積極性，或許具備較高實踐可行性。這對人工智能時代內容創作、數據價值釋放及數據資產交易流通等方面具有重要意義。目前，這些舉措已得到了國家發展與改革委員會認可，關于融合“共票”機制數字資產理論方法的具體落地也正在積極推進。

此外，筆者團隊與咪咕公司的合作開發探索，在“共票”理論的落地實踐中進一步明確了區塊鏈技術未來應用場景，特別是針對視聽內容及跨境業務的應用。筆者相信，借助區塊鏈技術與“共票”理論，將更好促進人工智能領域數據知識產權和數據資產流通、交易和轉讓，共同構建包括數字內容版權在內的人工智能數據知識產權生態體系，推動形成符合時代發展需要的新質數據知識產權體系。W

（作者楊東系教育部“長江學者”特聘教授、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