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總修院：繁華落盡后的蒼涼

我常去河南總修院，看它精美絕倫、氣勢宏偉的建筑，惋惜它繁華落盡后的蒼涼！

總修院位于開封市東南隅羊尾鋪村，距離老城區古城墻約八里，占地面積57畝，由羅馬教廷傳信部撥款于1930年始建，1932年建成，建筑中西合璧，氣勢宏偉，是培養天主教神職人員的高級學校，1958年停辦。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河南總修院曾先后被學校、河南制藥廠占用，后來成為開封煉鋅廠辦公區和生活區，現仍居住幾戶煉鋅廠職工家屬。

總修院有兩道門樓，頭道門樓位于濱河路東端北側，因年久失修，墻根荒草瘋長，墻體斑駁脫落，屋脊殘缺。穿過門樓，沿著崎嶇不平的土路往里走，路西是一片低矮破舊的平房、瓦房，路東是一大片荒蕪的土地，小部分土地上開墾出一片片田地，種滿青菜、芝麻、棉花等農作物，和周圍的叢林相互輝映。抬頭看去，那幾間斷壁殘垣后露出總修院大門的青灰色屋脊和屋脊上的十字架。

沿著高低不平的土路轉過斷壁殘垣，走到總修院門口，門口一塊石碑上鐫刻“北宋大花園故址”，因此處曾為宋太祖趙匡胤弟弟趙廷美的花園“宜春苑”，“宜春苑”為宋代四大名苑之一，以“繁華似錦，池沼秀麗聞名京師”。

門樓面闊三間，中間內凹約一米，有門洞，門洞上方的半圓形漢白玉門楣上雕刻滿精美浮雕。東、西間是門衛室，門衛室山墻向上伸出屋頂約兩米，形成兩道防火墻，墻頂覆蓋黑色瓦當。門樓屋脊上方是馬頭墻，墻面雕刻白色精美花枝浮雕，簇擁著“河南總修院”五個大字。馬頭墻墻頂磚瓦層層疊疊，頂脊兩端向內微微卷曲，像展翅欲飛的鳥兒，巨大的十字架矗立在脊頂，瓦縫間草木搖曳。

穿過門洞走進院落，院落里草木蓊郁，密密麻麻的爬山虎沿著柱子爬上二樓，織成綠色帷幕。院落里曾經住滿煉鋅廠職工家屬，現在僅剩下幾戶還住這里，他們在院子的空地上開墾出一片片菜地。

院落由六座教學樓、四座內側略帶弧度向外凸出的角樓與前后兩個門樓相互對稱地圍成一座兩層樓群，南北兩座門樓對稱，所有建筑連成一個整體，宛若一座東西長度約為南北寬度兩倍的長方形城堡，共有房屋一百多間，房頂覆蓋著黑色桶瓦，每隔一段距離伸出一個煙囪。上、下樓層各有一圈走廊，一樓走廊由水泥柱子支撐，二樓走廊由木柱子支撐，柱子因年久失修剝落、開裂。廊柱、欄桿全由木雕雀替或水泥花飾連成一體，十分雅致。

一樓房間門窗早沒了，屋內吊頂僅僅殘留下一排排的粗大方木，細看那屋頂殘存的吊頂痕跡，應該是西式風格。院落的四個角樓有通向二樓的樓梯，沿著樓梯走上二樓。那樓梯和二樓走廊用粗大的木條做支撐，再鋪滿細木條，又在細木條上面鋪上水泥做路面。因年久失修，幾處水泥大面積脫落，露出破舊不堪的木條，地面變得高低不平，走上去松軟起伏，心里發怵。那南面門洞正上方圍廊的一根木柱斷了半截，就在下面放個水泥墩子，把柱子往墩子上一放，搖搖欲墜。

二樓房間門窗也早沒了，房間和走廊里還瓦礫遍地。

院子北面門樓西側有個小門，通往后院。后院很大，遍地殘磚碎瓦，空蕩蕩的院子里只剩一座無玷圣母堂。

一條十幾米的走廊連接前院北門和無玷圣母堂。無玷圣母堂面闊七間，高兩層，房門緊鎖。我找了幾塊青磚墊在窗戶下的墻根旁，站在磚上從窗口往內望去，殿內上、下兩層連為一體，形成一個寬敞明亮的大廳，大廳前后各有一條室內走廊。教堂房頂和走廊頂部覆蓋著黑色瓦當，東、西側的山墻上砌有馬頭墻，錯落有致。

院子東墻外路對面是早已經倒閉的開封煉鋅廠，東墻坍塌了一段，附近居民就從坍塌處進來用殘磚碎瓦堆砌地界，開墾出一片片菜地……

好破敗荒涼的河南總修院！

然而，這破敗荒涼的河南總修院卻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和建筑價值。據說當時香港和天津也建了天主教總修院，格局、規模和河南總修院相同，但是，天津的總修院已經拆了，大陸只剩下了這最后一座。河南總修院還曾經是開封東郊百姓的避難所，1938年端午節過后三天，日寇占領開封，東郊百姓紛紛跑到總修院避難。因當時總修院懸掛意大利國旗，而意大利為日本盟國，故日本人很少騷擾。1938年9月，附近村民立《天主教河南總修院捍衛兵災記碑》紀念。

因此，我是多么盼望它能早日得到好好修繕，成為古城一處亮麗的風景?。《@種想法源于十幾年前的偶遇。

那是2003年夏天去開封縣一家學校面試的路上，快到濱河路東端的涵洞時看到路北矗立一座高大的門樓，上面寫著：河南總修院，從此，就常來看看，看她草木漸綠、繁華如錦；看她滿目蒼翠、綠蔭如織；看她草木金黃、落葉繽紛；看她白雪皚皚、萬物蕭索、年復一年！還記得那年，剛要走出校門踏入社會，風華正茂、躊躇滿志！卻又正值非典肆虐，愁云慘淡！于是在彷徨中寫下了《別河大》這首詩：

……

那古老的城墻

不曾改變模樣

經年后的重游

我卻白發蒼蒼

那滿腔的熱血

一生澎湃激蕩

我曾于此

抒發幽古思今的狂想

……

可惜，指縫太寬、時光太瘦！轉眼十幾年過去了，河南總修院卻依舊如同一座廢棄的城堡靜靜矗立在荒草間，更加破敗荒涼，而自己華發漸生，觸景生情未免感傷！

不過，倒是常有背包客慕名而來，也常有電影在這里拍攝取景，比如顧長衛的處女作電影《孔雀》，《孔雀》于2005年2月18日上映并獲得第55屆柏林電影銀熊獎！電影中主人公一家五口的生活場景就在總修院拍攝。

那天，我沿著二樓的走廊走到東北角角樓的樓梯口時，恰巧碰到幾名閑聊的住戶。我向他們打招呼：“《孔雀》是在這里取景的吧？”“是的、是的?！彼麄儫崆榈鼗卮穑熬驮谖覀冏奈恢门臄z。”“聽說院里人還當過《孔雀》的群眾演員？”“是的、是的，老霍就參加了?！睅酌麐D女大聲地向正在整飭菜地的老頭喊：“老霍！老霍！”不知道是老霍太專注于干活，還是年紀大了耳聾，沒有應答。一名婦女接著說：“老霍當演員一天十塊錢。”又指了指西邊兩三米的地方說：“就坐在那里。”電影中老態龍鐘的老霍坐在小板凳上，雙手握著拐杖手柄，下巴頦頂著手，望著前方發呆……

這是一座破舊的庭院，我是多么盼望它能早日榮光重現！

作者簡介：

白曉輝，男，漢族，河南省魯山縣人，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居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