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我們的（外九首）

而你，只知道向左的路牌

指的那個方向離我們并沒有多遠

風在這里跌倒過許多次

那么多的光被吹散，被牽走

村口的落日和向日葵

這一次，有心人并沒有打撈它們

我開始允許星辰做你的耳朵

甚至我允許它做你的眼睛

你懷抱過的天空成為你的身體

我舉著鐮刀，鋒芒依舊

現在是幾月，我該不該跳起來

偷著去吻你

我的祖父

我在盤子里埋下一條草魚

它仿佛早就認定了自己的命運

凌晨五點二十分

它和我的祖父一同早醒

骨頭里回響著土地與河水的涼

遠處的黃沙漫過，扼住村莊的咽喉

我的祖父在一片孤寂之中

生出腳印，他魚形的肉身有所松動

鱗片在風中一落再落

守夜人

你嘗一口秋天的酒

然后關進冰箱

避免里面的冷氣發瘋

我從酒里倒出指向標和路

為半夜宿醉的人壯行

天空臟亂的臉上

我們的腳步在飄蕩

煙灰慢慢落進這個城市

在我們的鄉村里

我們呼吸困難

只在一處點火

我的影子

當我的影子返回城市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當然，我會因此

用光所有的紙張

為你投遞信件

影子幾乎繼承了我的全部

你可以像相信我的右耳一樣

去相信他，他只是不能擁抱你

躺在沙發里和你對話

當你再次想起我，請跟隨

陽光的腳步聲，你能看見

我的影子躺在地上，我站在虛空中

我們倆并沒什么不同

就像當初我愛你，我也只是

微笑著、站著，望向天邊的你

沒有說一句話

我們

而她總是說一句愛我

頭上的木梳就換一個地方

那個摸不準我姓氏的女人

會在脖子上

拉起絲巾，我們談論

城鄉之際的公交有多慢

那個位于郊區的衛星城

離我們有多遠，我們手握

一張城市的通票

能證明我們身份的

當然，我們彼此知道對方

那個風由南向北吹的地方

是我們常坐的

守望者

你板著臉，永遠不懂彎曲

和你養的那只黑狗一樣

角落和那個大石頭

成了你躲避光和人們的工具

你甚至不打牌，不抽煙

不和村里人一起被埋在土里

你說要和你最熟悉的土地

保持一樣的動作和姿態

你是別個地方的外姓

大多時候，對著人世

你沒有一句話想吐出來

今日，淚水盈滿

今日，暮靄整整升了九分

相比你而言，我探索過

人與自然的真感情

那些尚未被抬高的

體內都藏有風暴

我從黑夜的手里接過韁繩

面前僅有半個山川

這可惡的酒精和光

我曾來過這世上

黃土是一個人

我也要看著黃土

再一次略過我，從我身旁走過

我寧愿相信那些

就在近處踱步的河流

是它平凡身體里流出的血液

它容下了幾乎所有的姓氏

包括我和墳頭的那座小山

曾經，我收到過它來自地底的信

它說，那些根莖在瘋長

這是它這輩子、下輩子

都要做到的事情

它說，如果你能多愛我一次

它在我口中就可以

被稱為土地

寂靜

他拉著自己的影子

只想說幾句話

他把自己的影子拉到

離他只有一厘米的地方

在他的肉體旁邊

他愣著，他的影子

在墻壁上彎著身子

也愣著，此刻

在空蕩蕩的世間

僅有一束陽光

從窗外緩緩走進來

他從墻壁上抽身

陽光看見他的影子

他們三個都沉默著

并沒有說一句話

關心太陽

我總覺得你應該走遠了

墻角里最后的太陽

害你白了頭發兒，以前

你每次經過這兒，眼神

都要將它帶走一次

而它每次昏迷

你眼里都藏著烏云

甚至，你向上爬

幾十公里，繞過

很多個大彎

才能再次看見它

從人類誕生之初

到現在，你的目光

始終被它填滿

你小小的身子

被映在它的中心

作者簡介：李振，文學雜志編審，山西省作家協會會員，山西中青年作家高級研修班學員，山西兒童文學創作研修班學員，晉中市作協理事，靈石縣作協副主席、團支部書記。曾在《北京文學》《詩刊》《中國校園文學》《星星》《黃河》《飛天》《詩選刊》《詩歌月刊》《當代人》《延河》《江南詩》《滇池》《詩潮》《山西文學》《西藏文學》《青春》《詩林》等發表作品，獲中國校園雙十佳詩歌獎、青春文學獎、“抒雁杯”青春詩會獎等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