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葬壁畫原址保護面臨的問題和對策

摘 要：文章從保護和展示利用的角度介紹了我國典型墓葬壁畫保護案例，對墓葬壁畫搬遷保護與原址保護兩種不同形式的優劣進行了分析，總結了墓葬壁畫原址保護面臨的問題，并基于現實條件下給出了墓葬壁畫保護的建議和對策。

關鍵詞：墓葬壁畫；保護方式；典型案例；壁畫病害；對策建議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4.14.018

1 概述

繪畫是人類藝術最早的表現方式之一，從早期的巖畫、壁畫到單獨的繪畫作品，種類繁多，經歷了漫長的發展歷史。墓葬壁畫是其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因為它既反映了古代人們日常的生活場景，也體現了古代人們靈魂不死的精神寄托和思想觀念，因而墓葬壁畫被學者認為是最有群眾性、社會性的繪畫①。從近代的考古發現來看，我國墓葬壁畫在漢代時就已發展得較為完善，唐宋時尤盛，其中陜西、河南、山西和河北等地發現的墓葬壁畫較為集中，數量也較多②。我國文物保護工作者針對壁畫墓的保護進行了多種嘗試，其中搬遷保護和原址保護是兩種最常見的類型。

2 墓葬壁畫的保護方法

2.1 壁畫墓搬遷保護

鑒于我國墓葬壁畫的特點，搬遷保護是較為常見的一種模式，通常是將墓葬壁畫分塊揭取或整體搬遷到當地博物館或專門保護機構集中保護，也便于后期的修復和展示。如河南博物院鎮院之寶之一的西漢《四神云氣圖》搬遷案例，《四神云氣圖》是我國目前所見時代最早、畫面最大、級別最高、保存最為完整的墓葬壁畫，出土于永城芒碭山西漢梁國王陵區柿園墓，保護人員對其切割搬遷到河南博物院，經過修復后呈現給了廣大觀眾。洛陽古代藝術博物館則收藏、保護了大量洛陽地區的墓葬壁畫，是壁畫保護、展示的專業博物館。搬遷后的壁畫經過專業修復處理后能夠在恒溫恒濕的展廳內或模擬復原的墓室內對公眾進行展示，極大滿足了普通觀眾對壁畫觀賞真實性的需求。其中洛陽唐安國相王孺人壁畫墓就是較為典型的易地搬遷保護案例。

洛陽唐安國相王孺人墓位于洛陽市洛龍區，是于2005年在城市建設考古鉆探中發現的兩座唐代大墓，呈東西排列，主人均為唐安國相王孺人，東為唐氏墓，西為崔氏墓，兩墓墓主身份相同，形制基本一致。經搶救性考古發掘，雖兩墓都曾被盜，但仍出土有大量隨葬品，特別在兩墓的墓道、過洞和天井保存了大面積壁畫，總面積超過100平方米。壁畫內容豐富、氣勢恢宏、技藝高超，為數十年來洛陽考古所罕見。因墓葬壁畫保存狀況較差，經國家文物局批復后由洛陽古代藝術博物館對壁畫進行揭取與搬遷保護。該壁畫墓搬遷主要分為前期清理加固準備工作、壁畫整體加固、壁畫分幅、制作夾板、固定壁畫、人工揭取、轉移運輸、科學修復等過程。

在準備階段，主要是清除壁畫表面的泥土、植物根系等污染物、覆蓋物等。對壁畫存在的褪色、空鼓、局部脫落或大面積坍塌等病害進行預加固處理。由于壁畫的地仗層是厚約3厘米的草泥加素灰墻面，在地下高濕、多鹽的環境下，地仗層穩固性差、質地疏松、容易脫落。因此，在準備階段做好壁畫資料留取也是重要工作內容，即通過正射影拍照，留取原始資料，作為修復后的參照。泥土清理主要采取人工物理措施清除，在清理泥土的同時，采用加固劑對空鼓、破碎壁畫底部進行注射加固，提高附著力，壁畫破碎邊緣則采取封邊處理，提高整體穩定性。在加固階段需在前期初步加固基礎上對壁畫進行整體加固，以提高壁畫的整體強度，避免在搬遷過程中的突然破碎。在切割階段首先要對壁畫進行分幅切割，由于該步驟是對畫面的一次人為損壞，因此該項操作要詳細考慮畫面的內容，盡量避免切斷畫面的線條，或者盡量選擇從次要部位著手。同時分幅還要兼顧揭取塊的大小。分幅切割用手術刀等工具沿分割線切開壁畫，一般從底縫開始，邊緣次之，最后頂縫。切割的深度以要揭取地仗層的厚度為準，切縫的寬度在0.5厘米左右為最佳。切割完成后要根據所揭取壁畫的大小和彎曲度，制作多層材料組成的支撐夾板，作為切割后壁畫的固定平臺。完成夾板制作后，開展固定壁畫的工作。在壁畫表面粘貼皮紙和紗布二層材料將其與壁畫緊密固定，皮紙、紗布的大小與壁畫分割的畫幅大小一致，黏結材料多采用植物膠固定。完成上述步驟后，開始進行壁畫揭取。將固定壁畫表面的預留紗布固定好，從壁畫左右兩側分別用長柄通刀由下而上逐塊逐段剝離壁畫。壁畫快揭取完時，先將預制好對應的夾板放在壁畫紗布前，待壁畫全部剝離時立刻將夾板連同揭取壁畫推倒放平。完成揭取后，清除壁畫地仗層多余草泥層，并用另一塊夾板將壁畫固定。最后將固定好的壁畫通過交通工具轉移至專業的壁畫修復實驗室開展科學修復，消除壁畫病害、加固酥堿壁畫、處理殘損或者缺失部分、科學修復畫面等。經過搬遷保護與修復，洛陽唐安國相王孺人墓修復后的壁畫成果已在博物館公開展出，該成果獲得2010年河南省文物保護科技成果獎③。

西漢《四神云氣圖》壁畫的搬遷項目較早，但其工作步驟基本與上述案例相同。不同之處主要是該墓葬等級更高，面積更大，壁畫總面積在25平方米，其中墓頂部的“四神”壁畫保存完整。壁畫基層為開山為室的石壁，地仗層為2～3毫米厚的純砂土層，泥沙比大約在3∶2，因而在揭取難度上更大一些④。該墓壁畫經切割搬遷后保存在河南博物院，經過保護人員的專業修復后在博物院向觀眾完整展現了漢代墓葬文化中的重要題材“四神”—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種瑞獸圖案（圖1）。該壁畫是漢代墓葬文化中墓主人渴望死后靈魂不滅，通過瑞獸引導升天成仙思想的真實寫照。其嚴謹的構圖、高超的繪畫技藝都具有較高的歷史和藝術價值⑤。

2.2 壁畫墓原址保護

原址保護則是對墓葬保護性回填或在墓葬原址建設博物館進行展示和保護的。原址的保護性回填通過填土封閉墓室、恢復原有的保存環境的方法來保護壁畫及墓室，壁畫基本處于完全封閉的狀態，對其保護狀態基本無從了解。針對個別藝術價值高、保存完整、有較強研究價值的墓葬壁畫，或者在特殊的氣候環境下的壁畫也會采取在墓室原址建設保護性設施、現場展示的方法。如新密打虎亭漢墓就是原址保護展示的早期代表項目之一。

新密打虎亭漢墓由東西兩墓并列組成，墓室的結構布局基本相同，都是用塊石和青磚砌券而成，規模宏偉。東側墓壁為壁畫，西側墓壁為畫像石圖案，表現內容是墓主人的宴飲、出游等日常生活場景。保護后觀眾可以通過修整的墓道進入墓室內部參觀，但壁畫墓因空間狹小、頂部滲水等病害使墓室內壁畫出現了顏料褪色、霉菌生長等問題，早已封閉管理停止開放（圖2）。而畫像石墓則相對保存較好，目前仍可以正常進入墓室參觀。近年來原址保護墓葬壁畫代表項目則是太原北齊壁畫博物館，它是專門為保護“2002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之一的北齊徐顯秀墓而建的遺址博物館，其中300余平方米原址展示的北齊壁畫是該館的精華所在。

3 原址墓葬壁畫保護面臨的問題

原址保護作為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壁畫保護、修復和保存原則》中的推薦方式，與遺產保護中最小干預、原真性等理念一脈相承，在最大限度上保護了遺產價值，避免了人為干預（搬遷）造成的破壞。而從新密打虎亭漢墓等墓葬壁畫的保護結果來看，原址保護仍有許多亟待解決的問題，需要更深入的研究。

首先，微觀環境的控制問題。墓葬壁畫的保存條件較為特殊，作為一個封閉的環境體系，且長期處于地下的平衡環境。當考古發掘開始也意味著其微觀環境變化的開始，環境迅速改變不利于壁畫的保存。即使后期采用人為干預維持其保存環境，但稍有不慎仍會導致失敗。

新密打虎亭漢墓原址保護因缺乏相應精確的控溫調濕設備，只是增設了通風通道、頂部防滲排水等設施，加之中原地區四季分明，季節溫差變化、干濕變化較大，這種措施顯然是無法滿足環境控制的要求，因而壁畫表面出現了霉菌增生、顏料褪色等病害，為避免病害的進一步發展采取封閉措施。太原北齊壁畫博物館雖然環境控制、后期監測設施較為完善，對壁畫的各種病害也提前進行了科學的保護修復。但是針對徐顯秀墓這種大型壁畫墓的環境控制困難更大，也更難以解決。2015—2018年的相關監測表明：墓室內部溫濕度變化季節性明顯，基本與外界環境變化趨勢一致。監測中墓室內年最高溫度為21.2攝氏度，最低溫度為4.1攝氏度，各個監測點相對濕度變化曲線明顯，墓室年最高濕度98%，最低濕度39%；甬道口、墓室頂部、墓室中部和底部，每年7月和8月露點溫度高于空氣溫度，即有結露現象發生（凝結水形成）。之后隨著露點溫度降低，結露現象結束，墓室內外相對濕度隨之降低⑥。墓室溫濕度變化幅度大、壁畫表面結露等現象都說明微觀環境控制水平仍有待提高。因此，在墓葬壁畫原址保護中如何有效地控制環境條件仍需要深入研究和長期的實踐來總結經驗。

其次，為了控制環境而采取的封閉措施，往往會限制壁畫的展示利用。即使對專業人員而言，封閉保護不利于壁畫的研究，保留的豐富歷史信息也無法研究利用。普通觀眾更是無法看到壁畫的真實現狀，只能從模擬展品或高清照片中獲得認識。因此，如何平衡保護和展示的關系也是文物保護中非常重要的考量。以我國回填保護的墓葬壁畫來說，很多封閉之后就沒有重新打開，保護效果如何也無從談起。

最后，如何遏制墓葬壁畫材料的老化、科學選擇壁畫保護材料等也是亟待解決的技術問題。材料的老化不僅與環境因素、發掘情況有著密切關系，還與材料特性有直接關系，如多孔隙的地仗層、膠結材料等都非常利于霉菌的附著和生長；而人為干預所使用的除菌材料，在消滅霉菌的同時也可能會成為新的微生物產生的溫床。因此，墓葬壁畫保護在技術方面還需要多學科的長期協作、采用綜合技術措施來解決。

4 現實條件下的保護對策

在現實條件下該如何做好墓葬壁畫的保護？雖然繼續開展原址保護、整體保護是我們最終努力的方向，但也應該清醒認識到墓葬壁畫原址環境是一種墓葬封閉后各種環境因素長期平衡而形成的，是一種不利于開放展示的環境。保護和展示利用二者應如何選擇？目前現實條件下，通過易地搬遷、專業的修復保護、科學的展示利用也是一種值得認可的選擇。尤其針對一些因大型工程而發現的眾多壁畫墓來說，原址保護基本不可能，異地保護搬遷就成為最大限度保留歷史信息的唯一手段。從現實的保護效果來看，大部分墓葬壁畫在博物館內得到了長期、較好的保護，這與博物館內的可控環境條件、科學處理與修復等手段密切相關，也讓更多普通人通過實物直接感受和認識了我國古代精美的繪畫藝術和繪畫本身所體現的歷史，使文化遺產的價值得到了最好的發揮和利用，才能激起更多人對文化遺產的興趣、提高全民文化遺產保護的意識。在陜西歷史博物館中唐代壁畫展覽常常是人氣最旺的展臺之一；在洛陽古代藝術博物館中，壁畫在半地下的展廳中展示，不僅模擬了墓葬壁畫的原始保存環境，還方便了普通觀眾的參觀，滿足了大家的文化需求。以前文的洛陽唐安國相王孺人壁畫墓搬遷案例來說，修復后的牽馬人、牽駝人壁畫生動形象地描繪了當時中外客商通過絲綢之路人員往來、貨物交流的繁榮景象，使觀眾直接感受到了唐代絲綢之路的盛況（圖3）。

對有重要歷史藝術價值的墓葬壁畫采取原址保護，建設遺址博物館是一種技術更復雜、投入更多的保護方式。但原址保護具有長期性和復雜性的特點，建造博物館并不能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規范嚴格的遺址現場管理也是重點考慮事項，尤其是外界環境因素影響、遺址現場游人承載量的控制、應急管控等方面都需要進行細致周到的考慮。墓葬壁畫遺址博物館還應盡可能地采取現代高清攝影、虛擬現實、3D掃描等數字影像技術將墓葬壁畫的原真性地呈現給更多的觀眾，利用虛擬和現實的結合來展現壁畫獨特的藝術價值。

壁畫的保護不可能做到永久保存，而是盡可能地延長其壽命、揭示其歷史信息，從而實現其價值研究的目的。作為物質的壁畫在歷史的長河中終歸會消失，如何將其藝術精髓和歷史信息長久保留才是最終目的。因此，在保護研究的基礎上，結合現代數字影像技術，將墓葬壁畫全要素真實展示、科學修復、數字化傳播將是其今后發展的重要方向。

注釋

①祝重壽.中國壁畫史綱[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5.

②楊文宗，郭宏.我國墓葬壁畫的保護方法[J].文物保護與考古科學，2017（4）：109-114.

③楊蕊.唐安國相王孺人墓壁畫修復報告[M].西安：三秦出版社，2020.

④陳進良.河南永城芒山柿園西漢墓壁畫保護方案[Z].[內部資料]，1992.

⑤袁恩培，石琳.柿園漢墓《四神云氣圖》“四神”形象及作用探析[J].中州學刊，2015（7）：123-125.

⑥王江.影像監測對墓葬壁畫保護的啟示：以北齊徐顯秀墓為例[J].文物鑒定與鑒賞，2019（5）：72-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