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號學視角下清代云肩色彩語言研究

關鍵詞：社會色彩；云肩服飾；符號學；女紅文化

0 引言

云肩，因披肩背前后左右四周，常用四方四合云紋裝飾，并多以彩錦繡制而成，曄如雨后云霞映日，晴空散彩虹，故稱之謂：云肩[1]。云肩起源于秦漢時期，當時女子披于肩上的披子和披帛是云肩的最早形式。隋唐漸趨廣泛，奠定了云肩服飾的基礎；形成于宋金元時期，云肩作為禮服的配飾，男女皆可穿用。宋代出現了霞帔和直帔的裝飾，元代云肩形制定型，貴族男女通用四合如意樣式云肩；鼎盛于明清至民國時期，云肩從官宦人家逐漸流傳到民間，成為百姓婚慶禮服的必備飾品，裝飾內容開始豐富多彩，形式更加繁復精美，展現出當時社會的風俗文化。

1 清代云肩色彩的研究價值

1.1 清代云肩色彩的研究現狀

隨著近年來人們對傳統服飾的關注度越來越高，清代云肩作為中國傳統服飾之一，自然引得一些專家與學者對其進行文化藝術內涵探討和社會價值的研究。與云肩相關的書籍之一《中國最美云肩》系列主要對于云肩的文化、形制和紋樣進行詳細的闡述，書中將云肩的審美意蘊、藝術特性與情感訴求最大化地展現出來，在云肩色彩部分主要描述了云肩的色彩構成、配色規律以及色彩地域特征。在中國知網的數據庫中搜索到的相關論文之一《以符號學為視角解析中國傳統云肩視覺語言》，論文中介紹了云肩與符號的相關概念以及關系，條理清晰地介紹了云肩各方面符號的體現形式。通過大量文獻閱讀發現，現在對于云肩的研究方向大多是在云肩歷史和云肩外在藝術形態方面，大部分是圍繞服裝、圖案紋樣等進行設計應用研究，但對于社會學學科角度的云肩色彩語言的色彩研究寥寥無幾。綜上所述，基于符號學理論基礎上的清代云肩色彩語言研究有理論支撐和設計創新點，具有研究價值和現實意義。

1.2 清代云肩色彩的研究視角

21 世紀初，符號學作為研究符號系統的新興學科應運而生。它之所以受到國際文化界的廣泛關注，是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演變，引入了創新的分析視角和思維模式。清代云肩的色彩是一種語言符號，具有可視性和可感知性，而清代云肩的顏色和圖案則是一種能夠傳遞信息的符號。例如，紅色代表喜慶、吉祥、權力等紅色在中國文化中長期被當作一種能夠帶來好運和幸福的顏色，紅色也常常與“火”元素相關，象征著熱情、活力與力量等。而黃色被視為皇權和帝王的象征，是最為尊貴的顏色之一。符號學認為符號是一種文化產物，其意義和象征意義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會有不同的解釋。云肩作為宮廷婦女服飾的一部分，其色彩不僅反映了當時的審美偏好，還體現了等級制度、節令變化和特定文化象征。清代云肩的色彩選擇和使用在清代的色彩觀念中承載了豐富的文化內涵和象征意義。

清代是云肩的鼎盛時期，宮廷文化的繁榮、滿族文化的影響、工藝技術的進步、社會經濟的穩定、文化交流的加深以及制度化的服飾規范共同促使云肩在清代達到了鼎盛時期。清代作為中國歷史上的最后一個封建王朝，其宮廷文化達到了極為繁榮的狀態。在這一時期，云肩的裝飾技藝達到了新的高度，其絢麗多彩的色彩和復雜精細的工藝體現了對美學的深度追求，超越了其原有的功能性。這種對美的不斷探索推動了云肩在形態和技藝上的創新與進步。云肩穿著人群也拓寬到民間百姓，成人、兒童皆可穿用，并成為女性禮儀服飾的象征，逐漸成為婚禮、宴會或祭祀等重要禮儀場合中使用的典型裝飾[2]。選擇這一時期的云肩進行色彩語言研究更具學術價值。

2 清代云肩色彩語言的符號化表現

2.1 清代云肩色彩區域的等級符號表現

云肩在清代的文化背景中具有特殊的意義。清代同歷代封建王朝一樣，清代統治者制定的服飾制度也處處體現著嚴格的等級內涵。而更勝于前朝的是，清代服飾制度的條律規章之龐雜浩繁和瑣細詳致超過了以往各個朝代[3]。作為漢族女性傳統禮服的重要配件，云肩不僅承載著中國古代服飾禮儀的美學，展現了女性的華美與優雅，同時也象征著封建社會中女性的社會身份和地位。

2.1.1 云肩繡片底色體現五行五色說

繡片底色是云肩的主體色，其色彩面積通常占比最大，是指組成云肩的各繡片的面料顏色，由云肩的具體形制而定，底色的色彩種類通常是一到四種。中國傳統色彩觀念深受宗教哲學、遠古自然崇拜和“五行五色”學說的多重影響，中國傳統云肩的色彩選擇不僅反映了獨特的審美偏好，而且富含深刻的象征意義，體現了中國傳統文化中獨有的色彩語言和符號學特征（圖1）。

云肩的色彩搭配鮮明而大膽，主要采用傳統五色，輔以其他色調，創造出醒目的視覺效果，呈現出一種平民化的“俗艷”。《閑情偶寄》記載：“云肩但須與衣同色，近觀則有，遠視若無，斯為得體，即使難于一色，亦須不甚相懸，若衣色極深，而云肩極淺，或衣色極淺，而云肩極深，則是身首判然……若使里外一色，則任其整齊顛倒，總無是患”[4]。因此，云肩不僅自身擁有顯著的裝飾性，而且還需與所搭配的服裝相協調，不是單獨的穿戴方式，而是穿在人身上立體型的配套服飾。

針對現收藏的清代云肩以及相關書籍資料中發現，在云肩繡片底色部分的色彩規律中也體現著服飾等級，比如黃色就是其中特別的一種顏色，在清代時期，云肩繡片底色中的黃色特別代表著皇權和帝王的尊貴。黃色，尤其是明亮的金黃色，被視為皇家專用色，象征著至高無上的權威和地位。這種色彩的使用在清代是嚴格限制的，主要保留給皇帝和皇室成員，以此來強調他們的特殊地位和皇權的神圣不可侵犯。依次降級則是紅色、黃色、金色、紫色等顏色，這些顏色在清代云肩中的使用人群通常是皇宮內的妃子等。清代民間女子的云肩色彩相對簡單，多為藍色、綠色等比較普通的顏色。然而，隨著社會地位的提高，富貴人家的女子也會佩戴比較高級的云肩，如紅色、紫色、金色等。

經過對比發現，無論是時期、地域的不同還是佩戴人群之間存在的差異，云肩的主色調總體上呈現出赤、青、白、玄四種顏色。這些云肩的設計和配色不僅反映了清代服飾的藝術水平和工藝技術，也體現了清代宮廷中層次分明的等級制度和復雜的禮儀規范。通過這些細節，可見清代宮廷生活的繁華與嚴格的社會結構。

2.1.2 云肩的裝飾配色體現無彩色與有彩色的選擇

云肩的裝飾配色分別是紋樣裝飾色和工藝輔助色。紋樣裝飾融合了豐富的紋樣和裝飾物，如刺繡的花卉、動物、云紋，以及吊穗和瓔珞等。這些配色既體現在圖騰本身的自然色彩，也通過高超的刺繡技藝展現出層次豐富的視覺效果。紅、黃、藍、綠等有彩色巧妙應用，既增添視覺美感，又富含文化寓意。紅黃象征喜慶和尊貴，藍綠關聯自然和清新。裝飾物傾向于使用高純度亮色調，使云肩成為五彩繽紛的藝術品，展現匠心獨運和當時的審美文化。

在云肩色彩間隔中，經常使用到有彩色與無彩色的搭配，工藝輔助用色主要是云肩邊緣區域的色彩，起到調和與銜接繡片底色的作用，并且為有彩色的圖案提供對比和襯托。無彩色如黑、灰、金、銀、米色等，用于強調繡片邊緣，增強圖案的立體感和視覺效果。特別是金銀色，常用于顯貴的云肩勾邊，象征“貴”，使云肩顯得更加華貴。而黑白色鑲邊則簡約，適合民間使用。在色彩搭配上，對比強烈的色彩通過無彩色的鑲邊或包邊來平衡，確保整體的和諧統一（圖2）。

2.2 清代云肩色彩觀念的象征符號表現

2.2.1 清代云肩色彩地域特征的民俗文化

我國南北朝時期理論家劉勰曾說“物色之動，心亦搖焉”，表明所處的文化與時代背景不相同，強調色彩對人的認知影響。清代云肩在秦隴、三晉、中原、齊魯四大區域流行，在全國收藏云肩的博物館中，江南大學民間服飾傳習館館藏近二百件云肩中全部包含四個區域的云肩（圖3）。其中秦隴地區的云肩比較小巧精致，主要以玄色和白色為底色，反映了該地區人們對樸素生活的追求和西北民族文化的影響。這表明云肩的色彩和設計不僅是服飾藝術的體現，也深受所處地區傳統文化和審美觀念的塑造。

三晉地區的云肩的色彩特征主要體現在對比鮮明且和諧搭配的色彩運用上。這些云肩傾向于使用溫暖飽滿的色彩，如不同明度的紅色、橙色和黃色，以及自然的綠色和藍色，創造出充滿活力的視覺效果。在裝飾配色上的選擇上則偏向淡雅素色，以形成鮮明的色彩對比。清代中后期晉商的興起使得這一地區尤為繁榮，民間遺存十分豐富，因此三晉地區云肩也是當時經濟繁榮的象征。

中原地區云肩的特點是使用高純度和高明度的正五色，整體云肩色彩用色偏多，呈現歡快活潑的感覺，在刺繡結構的處理上技法頗多，增加云肩造型以及色彩效果的藝術感。

齊魯地區的云肩色彩給人一種整體性的感覺，用色種類通常只有一種色彩，紅、黑偏多，主要凸顯主體繡片底色的色彩效應。

2.2.2 清代云肩色彩民族特征的圖騰崇拜觀

云肩一款一色、一紋一飾而構成的美，是一種符號，是一種象征，是一種標志，更是一種民眾集約化的文化認同[5]。圖騰崇拜在清代表現為對某些動物、植物或其他自然象征的尊重和神圣化，這些象征被認為具有保護、吉祥或治療的能力。通過這些圖騰的崇拜和儀式使用，人們試圖與自然界和神靈溝通，以求得保護和祝福。

云肩紋樣裝飾部分在各民族體現著圖騰崇拜觀。清代云肩圖騰的崇拜和信仰主要集中在邊疆少數民族地區和滿族地區。在這些地區，人們深信云肩圖騰具有神秘力量和保護作用，認為它們能護佑人遠離災難和疾病。不同的族群對圖騰賦予了各自的意義，如滿族視其為天神的象征，哈尼族則認為它代表土地和自然精神，展現了豐富多樣的文化信仰和象征解讀。總的來說，清代云肩圖騰的崇拜觀是一種具有民俗色彩的信仰體系，反映了當時社會文化的多樣性和地域特點。

2.3 清代云肩人文色彩的社會符號表現

2.3.1 清代云肩記敘性色彩符號中的紅色審美特點

記敘性色彩符號一般來說是以民族文化的形式傳續下來，記敘性色彩符號一般不以表象為意，更不是以美觀不美觀為尺度，而是以其民族傳承[6]。云肩中的記敘性色彩符號除了黃色以外，值得言說的還有紅色。紅色不僅體現了對喜慶、祥瑞和辟邪的象征意義，更是中國古代文化中尊貴與喜悅的代表（圖4）。在云肩的演變過程中，紅色從最初的貴族專屬色彩，逐漸成為民間廣泛使用的喜慶色彩，這一變化反映了社會審美觀念和文化價值的轉變。

云肩文化中對紅色的頻繁運用，不僅是因為紅色在視覺上的鮮明和吸引力，更是因為它在女性群體心理中的廣泛認同。紅色與生命力、女性美和生育力等概念緊密相關，成為女性群體心理共識和造型色彩表現力的一部分。這種心理認同同時也推動了女紅藝術的發展，使其成為一種傳承且充滿生命力的文化形式。

2.3.2 清代云肩精神色彩符號是女性群體的集合寄情

清代云肩不僅繼承了“女紅造物寓意”的傳統文化價值，還反映了清末女性社會地位的變化和女紅技藝的商品化趨勢，女紅行業如此興盛離不開科學技術的提高和知識理論的完善。隨著科技進步和理論知識的豐富，云肩的設計由早期的小面積結構演變為更具裝飾性的大面積多片式。這一變化突顯了云肩的審美價值，超越了其實用功能。色彩的大膽使用和精致搭配展現了古人對生活藝術的追求，強調了視覺效果中的對比、平衡與和諧。貼片彩繡花鳥人物四層四合如意形云肩，由領至肩，四方四層四合如意結構，繡片形狀大小呈遞增關系，且每層繡片底色不同，紅綠補色搭配不同程度的米白色，整個畫面協調統一，具有節奏美（圖5）。

3 云肩色彩語言由等級符號轉向社會風尚

3.1 從“技”到“藝”的民間女性審美與思想變遷

云肩從最初簡單的披肩形式發展到明清時期造型各異、風格獨特的各色形態，形成了古代女性服飾中鮮明的裝飾藝術特色，成為我國古代各階層女性社會角色和表現自我的重要標志性符號，在中國民間服裝社會文化史上有著顯著的地位和豐富的內涵。女性是云肩等女紅技藝的主要傳承者，在云肩創作過程中，制作者也在通過這一文化藝術表達著自我，在云肩這一物品上，體現著女性群體的創造力，增強他們對自身的身份認同和自信心。這不僅總結了古代女性的女紅造物智慧，還承載著他們對于生活的情感寄寓。女性群體潛意識中強調自我和表現自身價值的動機，促成了女紅云肩藝術富有原創性的特點。從前的女工們追求超高的技法，每個單獨作品或整個系列作品需要在實踐中反復揣摩和完善。在這種相同的感受與反復實踐中，在女性群體的心底里也逐漸形成了一種共同感受，形成獨特的表現形式，隨著技能和知識的累積能夠為女性群體在社會中提供更多的機會，技法升華，她們追求著畫面中的藝術表達。

3.2 云肩色彩文化促進民族服飾審美觀的升華

云肩通過色彩的運用和設計的獨特形式，展示了中國傳統服飾的優雅和獨特之美。云肩色彩文化作為一種文化符號，不僅僅是裝飾性的元素，更代表著一種民族精神和審美觀念的傳承。當時蘇州繡女為云肩女紅刺繡編了一套口訣“艷單色，雅單獨，淡單色，顯五彩，雅五彩，素五彩，全三色。”概括了豐富的配色規律[7]。例如，“艷單色”強調使用鮮艷的熱色調制造對比；“雅單獨”推崇柔和色調與底色的和諧。這些規律不僅體現了工匠對色彩的精妙運用，也反映了他們對生活和自然的細致觀察。通過選取日常生活中的元素，并結合藝術手法，這些技藝將色彩巧妙地呈現在云肩上，展現出了其豐富、絢爛而又樸實的藝術魅力。

云肩色彩不僅是視覺上的美感，更蘊含了深刻的意義，每個顏色所代表的含義都是其特殊的寓意，反映著當時的文化背景內涵。云肩也在傳承中不斷地創新發展，至今也融入了許多現代設計元素。

3.3 現代女紅云肩服飾的資源轉化與應用

云肩作為一種“有形的”“靜”的物質文化遺產，同時又是作為一種“有形的”“活”的精神文化的載體而存在的，所以它具有雙重的價值[8]。作為匯集了前人精湛工藝、智慧與文化精髓的實體，云肩不僅是民間藝術的典范，更應被視作須臾不可失的文化遺產。然而，隨著機械化生產的普及和傳統手工技藝的逐漸邊緣化，我們正逐步失去這一文化財富及其獨特魅力。加之現代女性很少學習云肩制作技藝，導致許多技藝面臨失傳的風險。因此，我們迫切需要采取措施，積極保護和傳承這一寶貴的民間文化遺產，通過搜集、保存、研究和推廣傳統手工藝，確保云肩的獨特魅力得以代代相傳。

4 結語

中國傳統云肩作為文化內涵的象征，充分體現了漢族人民的思想情感，蘊含著深厚的歷史文化內涵和具有象征意義服飾符號。將中國傳統云肩的元素和符號語言融入現代設計，不僅是對古老文化的一種致敬，也是創新與傳統相結合的體現。這種設計手法能夠使現代作品呈現出獨特的文化氣息和深刻的意義層次，同時也為現代設計領域帶來新的視角和靈感源泉。通過這樣的融合，我們不僅能夠保護和傳承珍貴的文化遺產，還能推動傳統文化在全球化背景下的傳播和發展，使其在全新的時代背景下煥發出新的生命力。這樣的探索和實踐，為藝術與設計專業人士提供了廣闊的創作空間，促進了文化創新和藝術表達的多樣化，展示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現代魅力和全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