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流域文明的歷史內涵及根脈延續

東北地區文明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東北地區特殊的地貌、多變的地勢以及復雜的氣候環境，決定了東北地區的歷史文化根脈和走向是沿著東北江河流域的走向分布的，東北地區眾多古老民族的發跡與繁榮都是圍繞河流湖泊而展開的。自古以來，東北地區一直是眾多古代民族的聚集地，夫余、高句麗、靺鞨、女真等民族都曾在東北這片廣袤的土地上生存繁衍，依托流域創造了輝煌的文明。具體來說，黑龍江流域有呼倫貝爾細石器文化、渤海上京龍泉府與金上京會寧府的都市文明；圖們江流域有以東牟山、中京顯德府、東京龍原府為代表的渤海國早期文明；鴨綠江流域有以桓仁五女山城、集安高句麗王城、王陵及貴族墓葬為代表的燦爛的高句麗文明；遼河流域有興隆洼文化、新樂文化等早期文明的曙光以及遼陽城、遼上京、遼中京等古代都城；大、小凌河流域在中華文明起源中“先走一步”，具備“壇廟冢”完備禮制的紅山文化以及慕容鮮卑三燕文明等。因此，將東北地區古代歷史劃分為黑龍江流域、圖們江流域、鴨綠江流域、遼河流域及大、小凌河流域等五大流域文明，在宏觀的東亞視野下，從流域文明和流域史的視角暢談東北地區歷史文化的發展與古代民族的變遷，能夠更清楚、更系統地理清歷史的真實演變脈絡，重塑東北古代文明。人類文明的產生與發展離不開河流的孕育，流域文明的研究視角不同于傳統的研究模式，這一獨特的研究視角沖破了當代行政、國界的限制與傳統編年史體系的束縛，為研究東北史提供了一種全新的思路，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意義。

《流域文明視野下的東北歷史與文化》是王禹浪教授“東北五大流域文明”的補充，主要從地理、歷史、文化和社會等多個方面，全面介紹了東北地區的流域文明發展歷程，深入闡釋了該地區獨特的歷史脈絡和文化內涵。該書的特點在于其跨學科的研究視角，將東北的歷史與文化置于流域文明的框架下進行探討，從而揭示了該地區文明的獨特性和多元性，為推動東北地區的文化傳承與發展提供了理論支持和實踐指導。同時，該書也期望通過跨學科的研究方法，為相關領域的學術研究提供新的視角和思路。

該書首先對東北流域文明的研究內涵、歷史書寫與學術價值進行探討。緒論部分首先明確了東北流域文明的研究內涵。東北流域文明是指在東北地區特定流域范圍內，由自然環境、社會結構、經濟發展、文化傳承等多種因素相互作用而形成的獨特文明形態，這種文明形態既具有地域特色，又融入了多元文化的元素，是東北地區歷史與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書中回顧了東北地區從古至今的發展歷程，從古代的漁獵文明、農耕文明，到近代的工業文明、現代的城市文明，東北流域文明在不同歷史階段都呈現出不同的特點和風貌。在古代，東北流域是一個相對封閉的地區，人口稀少，自然環境原始而壯麗。大興安嶺、小興安嶺和長白山等山脈構成了東北地區的骨架，森林茂密，野生動植物資源豐富。同時，東北地區還有廣闊的平原和濕地，如松遼平原、三江平原等，這些地區土地肥沃，適宜農業發展。同時，作者也指出了在歷史書寫過程中需要注意的問題，如歷史資料的搜集與整理、歷史事件的解讀與評價等，以確保歷史書寫的準確性和客觀性。作者還探討了東北流域文明的學術價值。研究東北流域文明不僅有助于深化對東北地區歷史與文化的認識和理解，還有助于推動相關學科的發展和創新。同時，東北流域文明的研究也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為東北地區的經濟社會發展提供歷史借鑒和文化支持。

該書正文分為四章。第一章對牡丹江、拉林河、綏芬河、烏蘇里江、渾江流域的歷史與文化進行了系統的梳理和研究。深入展開流域文明支系的研究，使讀者可以更加清晰地認識東北各流域文明的歷史內涵。東北地區的自然地理環境與其歷史文化之間有著密切的關系。東北地區的流域不僅是自然地理的單元，更是歷史文化的載體。這些流域孕育了豐富的文化和獨特的民族風情，成為東北地區歷史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書中對東北幾大流域的歷史文化進行了詳細的梳理和分析，揭示了東北各流域文明的發展脈絡和文化特色。黑龍江流域是東北地區最大的流域，也是東北地區的重要水源。這個流域的發展歷史可以追溯到古代，當時的土著民族如滿族、赫哲族等在這里繁衍生息，形成了獨特的漁獵文化和農耕文化。例如，牡丹江流域早期考古學文化及古代民族遺跡包括鏡泊湖畔的鶯歌嶺文化、牡丹江中游的寧安石灰場遺址、海林振興遺址及下游的依蘭倭肯哈達洞穴遺址等肅慎族遺存；東興文化、河口文化、東康類型等早期鐵器時代的挹婁族遺存；海林河口四期與振興四期、海林渡口二期等勿吉族遺存，其晚期業已屬于靺鞨族。渤海國建立并定都上京城龍泉府開創了牡丹江流域輝煌的都市文明，推進了牡丹江流域的城鎮化進程，并對周邊地區形成強烈的輻射效應，成為牡丹江流域歷史上文化最燦爛的時代。渾江流域是以石構墓、夾砂褐陶、青銅短劍為主要內涵的貊族考古學遺存的中心區域之一，是高句麗先世和“五部”文化的核心地區。高句麗政權立國定都于渾江流域的桓仁五女山城，是高句麗政治統治的中心，從而創造了以五女山城和下古城子為主要標志的渾江流域早期都市文明。

歷史上，東北地區的肅慎、穢貊、東胡等東北古代民族都曾在此生存繁衍，不同民族在這片區域互相交流、融合與碰撞，在這片土地留下了豐富的歷史文化遺跡，締造了多樣的民族文化。書中第二、三章對東北三大民族系統（肅慎、穢貊、東胡）中的古代民族進行了系統的學術史爬梳。肅慎是中國東北地區一支古老的民族，早在商周時代便已活動在中國東北地區。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肅慎經歷了多次演變和分化，形成了不同的部落和政權。這些部落和政權在東北地區相互競爭、交融，共同塑造了東北地區獨特的歷史與文化格局。肅慎民族在開發東北邊疆，與中原王朝保持朝貢關系等方面做出了巨大貢獻，肅慎族系先后建立了肅慎王國、挹婁王國、勿吉王國、黑水靺鞨政權、渤海國等地方王國，并且在公元12世紀入主中原建立了一代王朝的大金帝國，17世紀又統一大清帝國王朝。因此，肅慎在東北史乃至整個中國歷史中都占據著極其重要的地位。肅慎族系的社會制度以部落聯盟為主，各部落之間既有競爭也有合作，這種社會制度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肅慎族系的繁榮與發展。肅慎族系擁有自己獨特的語言文字系統，這些文字記錄了肅慎族系的歷史、傳說等信息，是研究肅慎文化的重要載體。同時，肅慎族系的雕塑、繪畫等藝術形式也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首先，肅慎族系的繁榮與發展為東北地區奠定了堅實的民族基礎，為后來的東北各民族提供了文化交流的平臺。其次，肅慎族系的文化特色和藝術風格對東北地區的文化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為東北文化的多樣性增添了豐富的色彩。最后，肅慎族系的社會制度和歷史演變也為東北地區的社會發展提供了寶貴的經驗和教訓。通過對肅慎族系的起源、演變、文化特征以及其對東北歷史與文化的影響的探討，讀者能夠更加深入地了解東北地區的多元文化淵源和獨特魅力。同時，這一研究也為進一步探索東北地區的流域文明和區域發展提供了重要的歷史參考和文化支撐。

在東北地區的歷史長河中，穢貊、東胡族系也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該書第三章以東北穢貊、東胡族系為研究對象。他們不僅在地理上占據了東北的廣大地區，而且在文化、經濟、政治等方面也留下了深刻的烙印。穢貊族系是東北古代的一個重要族群，在歷史文獻中被描述為一個勇猛善戰的民族。他們擅長狩獵、農耕和冶鐵，擁有獨特的文化和信仰。在考古中發現了大量與穢貊族系相關的遺物和遺跡，如青銅器、陶器等，這些遺物不僅展示了穢貊族系的物質文化，也反映了他們的精神面貌和社會結構。此外，歷史上穢貊族系與中原王朝、匈奴、鮮卑等民族都有過密切的接觸和互動，這些交流不僅促進了穢貊族系的發展，也推動了東北地區的文化交流和融合。

與穢貊族系相比，東胡族系更注重游牧生活和馬背文化。他們擅長騎射、游牧和貿易，擁有獨特的政治制度和社會組織。歷史上的東胡族系曾多次與中原王朝發生沖突和戰爭，也與其他民族有過深入的交流和融合。通過考古發現中東胡族系相關的遺物和遺跡，能夠了解到東胡族系的物質文化、生活方式和文化傳統。盡管穢貊與東胡在文化傳統、生活方式等方面存在差異，但他們在長期的交流和融合中也形成了許多共同點和相似之處。例如，在物質文化方面，穢貊和東胡都擅長冶鐵和制作青銅器；在精神文化方面，他們都信仰薩滿教并崇拜自然神祇，這些共同點和相似之處不僅反映了穢貊與東胡之間的交融與影響，也推動了東北地區的文化多樣性和發展。

眾多的考古發現表明：歷史上的東北古代民族在中華民族文化早期形成及發展的過程中起到過非常重要的作用。從商周至秦漢，活躍于東北地區的東胡系統、穢貊系統、肅慎系統分別與華夏族系展開了長期的接觸、碰撞、融合的過程。匈奴、東胡、柔然、突厥、烏桓、鮮卑、契丹、女真、蒙古、滿洲等民族先后稱霸北方、入主中原并建國稱帝，開創了北方民族逐鹿中原、數次橫掃歐亞大陸改變世界格局的歷史篇章，造成了內陸亞洲及東亞區域和中國歷史上多次南北朝大融合。通過對東北三大民族系統的起源、演變、文化特征以及其對東北歷史與文化的影響的探討，讀者能夠更加深入地了解東北地區的多元文化淵源和獨特魅力。同時，這一研究也為進一步探索東北地區的流域文明和區域發展提供了重要的歷史參考和文化支撐。

第四章為專題性研究，對漢代蒼海郡、北室韋吐紇山、遼代木葉山等進行了探討。這一章運用豐富的歷史資料和獨特的視角，揭示了東北地區在中華文明發展中的重要地位。東北地區位于中國東北部，包括黑龍江、吉林、遼寧三省以及內蒙古自治區的部分地區，這一地區地勢東北高、西南低，山地、丘陵和平原分布不均。東北地區的氣候屬于寒溫帶和溫帶季風氣候，冬季漫長寒冷，夏季短暫炎熱，這種獨特的地理環境對東北地區的歷史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東北地區的地理格局經歷了多次演變。東北地區復雜的地理環境對東北地區古代民族的發源、發展和壯大產生重大影響，同時古代民族也是不同流域文明的創造者和推動者。東北地區復雜的地理環境，決定了狩獵、采集、漁獵、游牧、農耕、冶煉、交通等不同生產方式與生活方式長期并存和互補。縱觀東北古代民族的歷史，河流的發源地或匯流地往往是古代民族繁衍發展的聚居區，而縱橫交錯的河流網絡則構成了東北古代民族自由遷徙的通衢大道。

世界四大文明古國皆以河流為其文明的發源，可見河流之于一個地區文明發展的重要意義。中國東北地區特殊的地貌、多變的地勢以及復雜的氣候環境，決定了東北地區的歷史文化根脈和走向。雖然由于自然地理環境的不同，東北流域文明呈現出不同的地域文化特色，但是東北出土的考古新發現以強有力的聲音印證了中華文明“多源一體，辯證發展”的觀點具有歷史的真實性。歷史上的東北古代民族在中華民族文化早期形成及發展的過程中起到過非常重要的作用。眾多的考古發現表明，中國東北的五大流域文明也是中華民族的文化搖籃之一，東北民族在中國歷史上所建立的王朝政權以及屬國政權，在中華民族的歷史上具有特殊的重要地位和作用。東北地區流域文明同黃河、長江流域一樣，都是中華民族文化的搖籃。這種“流域史觀”的提出為今后東北區域史的研究提供了一種新的詮釋模式。從流域文明的視角來看，東北區域史就是人與水交融的歷史，人類的繁衍、民族的遷徙、城市的出現、文化的繁榮、社會的發展變遷無不與流域有著深刻的關聯。因此，重新審視東北區域的古代歷史與文化，以流域淡化行政區域，以流域打破歷史上國界的限制，從流域的角度看待古代中國東北區域文明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和學術價值。

書評人簡介：

關" 昊，女，助理研究員，碩士，研究方向為遼河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