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黑話的“魔力”，中小學生為何深陷其中

事件回放

一位語文老師每次批改周記時，總能看到幾個扎眼字詞，“我真的會謝”“我悟了”；表示無語、厭煩的情緒，不會寫“無可奈何”“不勝其煩”，而是用“我真的栓Q”；表示恐懼和不安，不會用“心驚膽戰”“忐忑不安”，而要寫“慌得一批”……

網絡語言，作為互聯網時代的一種特殊產物，在很大程度上豐富了人們的交流方式。然而，一些源自網絡段子、游戲、短視頻的“黑話爛梗”，以其簡單粗暴、易于模仿的特點在中小學生中蔓延開來，讓家長和老師憂心忡忡。

2024年，中央網信辦、教育部印發通知，部署開展“清朗·規范網絡語言文字使用”專項行動，聚焦部分網站平臺，在熱搜榜單、首頁首屏等重點環節呈現的語言文字不規范、不文明現象，重點整治歪曲音、形、義，編造網絡黑話爛梗，濫用隱晦表達等突出問題。

01 為何青少年熱衷“網絡梗”

青少年追捧網絡流行語，既有多元復雜的網絡環境造成的外因，又有迎合自我心理需求的內因。

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社交語言”。“80后”癡迷武俠、言情和游戲廳里的《街頭霸王》，會把游戲里的“阿都根”“耗油根”掛在嘴邊；“90后”迷戀“青春疼痛文學”，會把“悲傷逆流成河”寫在QQ空間；“00后”對二次元和電競文化著迷，會把“打call”（應援）、“開黑”（組隊打游戲）這樣的“專業詞匯”生活化。

有著強烈求知欲和探索欲的孩子們，愿意主動嘗試、體驗。在網絡世界，他們發現，有那么多好玩的網絡語言，可以模仿甚至創造新詞匯，發表意見、表達情緒時說網絡流行語是件很時髦的事。當生活中有的孩子說出某個網絡流行詞的時候，立刻就會引發周圍人的反應。網絡用語就像一種“社交貨幣”，作為一種特定而又有共鳴的表達方式，可以讓自己與同伴之間建立社交關系。

其實，網絡梗是一些社群內部的一種交流方式，像飯圈、二次元、電競圈之類。如果只限制在某一圈層內部使用，無傷大雅，便于內部交流，隨后自生自滅。但網絡平臺的助推使得“互聯網黑話”大肆傳播。在一些網絡平臺上，什么詞匯流行，平臺就把它推上熱搜，什么梗有點擊量，平臺就進一步推流。“把爛點當看點”的做法，無疑加劇了黑話爛梗的流行。

以前的流行語是通過報紙、雜志等主流媒體傳播，速度很慢，會把一些不合適的用法淘汰，本身有一個過濾機制。而現在一句“黑話”就能造就一個網紅，好多“黑話”突然之間流傳開來，然后發現是因為某個主播的一句話突然走紅。

02 表達正走向“通貨膨脹”

為什么到了這一代，人們對孩子滿嘴的網絡梗尤為擔心？因為現在網絡梗的數量和所產生的影響（尤其是負面影響）與過去相比，不是一個量級。

當智能手機成為孩子社交活動的主要載體時，網絡聊天簡化的語言表達方式限制了孩子學習用更復雜的句子、豐富的詞匯進行思考和表達。如今一些小學生很難通過完整的長句進行清晰交流，他們的溝通有一個模式：大多由網絡短詞組+某個語氣助詞+去聲組成。

一個語文教育自媒體作者描述了一位老師在課堂上與學生的對話。

“你認為《雷雨》是一部怎樣的作品？”“狗血。”“你認為周樸園是一個怎樣的人？”“渣。”“你認為魯侍萍有什么特點？”“弱雞。”

注意力經濟下的表達焦慮，也讓表達走向“通貨膨脹”。要不斷用更強烈、極端的語言，表達過去的意思。有人說，如今“愛你”只是“謝謝”的意思。不用5個以上的“哈”，就不能表示你真的覺得好笑。“整個完全垮掉”，可能只是某件小事稍微不順利。

在一個充滿兩極化表達的世界里，“不是最偉大的，就是無足輕重的”，中間地帶越來越難以被命名、被描述、被看見。

一些流行的網絡表達被濫用，污染了語言。播客“翻轉臺電”探討哲學問題，主播曾提到，“卷”和“舔”都是單字成梗，流行起來后，在年輕人群體中，基本代替了“競爭”和“追求”兩個詞。但是，“競爭”和“追求”都是中性詞，而“卷”和“舔”都是貶義詞，讓人感覺“一切個體涉入的競爭都是壞競爭，所有追求他人的行為，都是人格很低的事情”。

語言學家李安宅認為，人創造了語言，語言也創造了人，什么樣的語言便成就什么樣的人。當你還沒有理解一個詞真正的含義時，最好不要輕易使用它。

03 反對“黑話爛梗”是反對粗俗和無聊

反對“黑話爛梗”不是反對一切網梗，而是反對暗藏在青少年中的粗俗和無聊語言。

某藝人因一句歌詞被調侃“雞你太美”已經很多年，如今的中小學生，還是不分場合張口就來；而“菜就多練”“你這個老六”，乃至“黑子”“噴子”“渣男”，這些極具攻擊意味的詞，卻不分輕重成了一頂頂形容身邊人的“帽子”。這些都會對青少年的表達能力和判斷能力產生負面影響。

一些網絡熱梗刻意制造標新立異的字眼，如“泰褲辣”等被智能輸入法記錄，使得部分誤用在互聯網加速傳播。一些自媒體語言表達過于追求“網感”，錯字連篇，難免會干擾孩子對漢字的正確認識。

治理網絡黑話爛梗，呼喚網站平臺自身的價值選擇——少些流量沖動，多些主動自覺。把住網絡平臺這一關，能大幅擠壓黑話爛梗的流行空間，降低傳播速率。

不過，在整治網絡黑話和爛梗時，不能一刀切，否定網絡流行語。很多網絡流行語具有語言創新性，反映了當代人的社會心態和一些新鮮的社會現實，具有生命力、創造力，像點贊、躺平等。網絡語言應約束在它應有的語體里面，而不要在書面語中亂入。

堅決掃除黑話爛梗，歡迎有新意、有意義的“話”和“梗”流行，有利于網絡空間的風清氣朗，更有利于每一個個體的真誠交流。

如今這一代青少年將來的生活、工作、社交、休閑必然與網絡、手機和形形色色的App深度捆綁。如何讓他們在高度數字化的社會中自洽，成為一名身心健康的公民，網絡素養一課，是家長和老師要補上的，要教會他們正確對待網絡文化，提升對網絡信息的辨別力。

資料來源：《中國青年報》、南風窗、三聯生活周刊、首都教育等微信公眾號

網友這么說

@靜思：你無法在滿嘴網絡梗的孩子和他的社交圈之間筑起一個密不透風的墻，唯有鍥而不舍地理解、溝通、指導、教育才能走好這根鋼絲。

@Cindy：過了這個階段自然就會好了……中二少年，越禁止越想去做。

@小雨傘：問題不在于梗多不多，而在于你有沒有網絡素養，在于用得好不好。

@迂回：每一代人有自己的流行語，而這些流行語就像一種“黑話”，通過這些“黑話”區分不同年齡段的人，非圈勿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