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山宏闊

一

楚雄州的永仁，是云南的北大門。它古稱苴卻，為出滇入川的要塞。清代云南廣南府訓導王安廷有一首《苴卻懷古》：“絕塞蜻蛉漢著名，當年問路此南征”，說的就是蜀漢丞相諸葛亮親率大軍取道苴卻，渡過瀘水，完成南征的事。

當時苴卻不僅包括永仁全境，還包括大姚縣趙家店鄉和四川省攀枝花市的兩個縣區。

有人說，諸葛亮親率大軍南征，主要是征討以孟獲為首的叛軍，因為孟獲是南中地區的首領。但是歷史上有沒有這個人，一直爭論不休，也不知道他是漢人還是彝人。陳壽著的《三國志》，提到了南中叛黨雍闿和高定，卻沒有提到孟獲。

就算有這個人，諸葛亮為什么一定要征服孟獲呢？其實，他需要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地域，一片人心。

南中本就屬于蜀國的管轄范圍，東漢時期就在云南大部、四川南部和貴州西部設立了四個郡。后來都不承認東漢政權，這一帶也就歸為了劉備的蜀漢。劉備本應加強管理，擴大影響力，然而剛稱帝三個月，卻不顧一切找東吳算賬去了。結果在夷陵吃了敗仗，自己死了，蜀軍也元氣大傷。

這一下南中四郡就亂了。越巂郡少數民族首領高定乘機獨立，自稱為王。益州郡的地方豪強雍闿也隨之叛亂，殺了益州太守，還攻打永昌郡，也就是現在的云南保山一帶。牂柯郡太守朱褒一看，也反了。

眼見南中四郡除永昌郡外，都脫離了蜀漢控制。也就是說，蜀漢政權在這一廣闊區域沒有了發言權。一旦永昌郡也失守，再收拾爛攤子就難了。那不僅僅是一大片土地，還在于這片土地上出產的物資，直接影響著蜀漢經濟。

諸葛亮豈能坐視不管？趁著修復了與東吳的關系，諸葛亮決定先解決后顧之憂。于是調集兵馬，準備糧草，發兵南征。這一年是公元225年。

二

春天是個出征的好季節。平叛大軍兵分三路，西路軍的任務最重，要對付高定的越巂軍隊和前來增援的雍闿所部，所以諸葛亮親自率領。

大軍出了成都城，先是乘船走岷江水路，到達宜賓的三江匯合處，然后沿金沙江逆流而上，轉而進入卑水河谷，就是今天的美姑河。這一下就深入到了越嶲郡的腹地，直接跟叛軍高定接上了火。

諸葛亮胸有成竹，指揮大軍一陣掩殺，所向披靡，高定被斬于馬下。再擊雍闿，雍闿雖然驕橫無忌，卻也掉了腦袋。

小說《三國演義》中，說雍闿原為建寧太守。孟獲起兵南中時，雍闿結聯孟獲造反，牂牁太守朱褒、越嶲太守高定也獻城投降孟獲，并與孟獲攻打永昌郡。諸葛亮率兵南征，設計離間高定和雍闿，最終雍闿被高定的部將鄂煥所殺。

不管怎么說，一時間兩個首領都沒了，孟獲領著剩下的叛軍，一路西逃。第一次被擒，諸葛亮放了他，他不肯歸順，向南而去，重新糾結力量。

諸葛亮穩扎穩打，率主力沿安寧河谷，在拉鲊渡口渡過瀘水。諸葛亮在《后出師表》中就有：“五月渡瀘，深入不毛”。

三國時期，金沙江與雅礱江匯合處的兩江口至宜賓一段稱瀘水。那時瀘水盛大，水流湍急，江彎灘險。唯有方山腳下的拉鲊渡口江灘開闊，水流直緩。

元代烏撒烏蒙道宣慰副使、《云南志略》作者李京在《過金沙江》中，寫有“雨中也過金沙江，五月渡瀘即此地。”清代嘉慶進士、貴陽知府劉榮黼在《瀘水》一詩中，也寫到“漢家先后收南土，舟楫俱從此地來”。

諸葛大軍渡過瀘水，天氣正熱，江水蒸發，很多將士中暑生病。諸葛亮派人尋找休整的地方。聽說方山可以留駐，便下令往上走。

從海拔960米的干熱河谷，來到海波2377米的方山頂上，一下子涼爽起來。這里古樹參天，清泉甘甜，而且居高臨下。

諸葛亮便在此安營扎寨，筑土建城，使之成為掌控四方的主營地。

于是就有了今天所說的永仁方山諸葛營。

三

如果不是諸葛亮駐扎，還會有誰在這里修一座城堡？雖歷經千年風雨侵蝕，遺跡殘痕仍明顯可見。遺址分三道城墻，剛好扼住古驛道之姚嶲道咽喉。

古書上說諸葛亮七擒孟獲，是真的七擒，還是多次的意思？不好言說。但是老百姓都傳說這里是二擒孟獲之地。他們說，山上挖了很多火坑，敵軍來時，諸葛亮下令士兵燒起灶火，一時方山各處炊煙裊裊，迷惑了敵人。

確實是一座城堡的規模，約3.5萬平方米的規模。一側的城墻長度就有將近400米，厚度達到了2.4米。還有內外壕溝，既能排水，又能御敵，十分科學。巖石上有開鑿的插旗圓孔。還有烽火臺，一旦發現敵情，可以迅速報信。老百姓說，方山上還有諸葛小道、諸葛洞。

時間太久了，歷史把很多東西都帶走了。但人們還是在營壘中挖出了不少器物，有人認為是蜀軍所用。

這個諸葛營寨，存在了差不多半年，直到諸葛亮率大軍乘勝而返。

當時有得病的兵士，不能隨大部隊走。方山又是地勢險峻的要地，那些士兵就留在方山鎮守滇川。留下的人慢慢融入了當地的生活，并且生兒育女。于是有了諸葛營村。

村子周圍有著各種果樹，尤其是柿子，現在正紅。有人摘下遞過來，那樣甜！

村里很多都是別具特色的“土掌房”，墻壁上有彩色繪成的彝族崇拜的虎、牛、火的圖騰。

這里的百姓都知道諸葛亮，問起來都會跟你說上幾句。

諸葛亮獲勝，不僅是征服了孟獲，聚攏了人心，使得后方南中保持安定，而且還把內地的耕作和生活技術傳給當地百姓，加快了這片土地的文化教育進程。

諸葛營村周圍，生長著密密的松柏，樹叢間長著一簇簇的野蘑菇，有人看到幾朵漂亮的鮮菇，說是牛肝菌。還有許多漂亮的鮮花、野草和蘆葦。

絢麗如詩的彝族風情和神奇秀美的自然風光，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外來客。村民們就在自家庭院開起了農家樂，開成了中國最美的休閑鄉村。

而古稱苴卻的永仁，已經成為人們喜愛的陽光城，到處是鮮花、水果和鮮嫩的蔬菜，還有核桃、小棗。人們像候鳥似的從濕冷的地方趕來，在這里享受沒有冬天的日子。

四

現在，在諸葛哨所的遺址上，有了一座望江樓。一層層地登上去，登到望江樓的最高處，四下里，數百平方公里盡收眼底。

視野廣闊，心胸舒展。云彩朵朵地飛，勁風繚亂了頭發和衣衫。方山腳下就是金沙江了。那藍色的江水，被山峰阻擋了視線，成了彎彎的三段江流。

江水對岸，是四川地界。有人指點著，于是云南的楚雄州，四川的攀枝花市和涼山州，融入了一統江山的博大懷抱。

遠遠近近的梯田，在陽光的照射下，變得五彩繽紛。江水靜得出奇，就像彝家晾曬的一條錦緞。

可想當年，諸葛哨所的作用有多大。

有人就來了一副對聯：望江望嶺望日出，觀古觀今觀天地。

身邊的朋友說，清朝貴陽知府劉榮黼曾經寫過一首《方山望江嶺》，其中有句“風月易新同草木，古今未改此山河”。確實，多少英雄豪杰，多少風煙草木，都過去了，唯有江山，壯美如畫。

責任編輯：余繼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