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鈾大國哈薩克斯坦將建首座核電站

10月6日，哈薩克斯坦就是否在本國建設首座核電站進行公投。公投結果顯示，有63.66%的公民參與了投票，贊成建設核電站的公民占投票總人數的71.12%。至此，哈政府的核能設想將按計劃推進。

核能對哈來說并非新鮮事物。蘇聯時期，中亞地區有著成熟的鈾礦開采、加工工業，以及一些重要的核試驗機構。例如，蘇聯第一大核試驗場塞米巴拉金斯克試驗場就位于哈境內。1991年獨立后，哈的核遺產如何處置一度成為焦點問題。最終，隨著1996年哈境內的最后一枚核彈頭被運送出境，該國徹底放棄了核武器庫。哈曾擁有一臺前蘇聯設計的快堆，但在1999年永久關閉，此后該國一直沒有核電機組投運。由于歷史遺留問題和現實因素，哈對核安全始終心存顧慮，圍繞建設核電站的爭論不絕于耳。因此，哈決定建設首座核電站受到外界高度關注。

核能是實現綠色轉型的重要動力

目前，哈70%以上的電力生產來自煤炭，這帶來很多環境污染問題。隨著國際社會一系列限制碳氫化合物使用公約的出現，以及哈自身脫碳目標的確立，開發清潔、高效和安全的能源來源變得至關重要。根據哈向聯合國開發計劃署遞交的應對氣候變化“國家自主貢獻”文件，該國力爭到2030年排放量減少25%。

受自然條件影響，哈可再生能源發電并不穩定。更重要的是，哈可再生能源總裝機容量不超過20吉瓦，而其工業化進程需要清潔、穩定的電力供應。目前，哈南部地區最大用電負荷為4500兆瓦，而現有發電量僅能滿足全國45%的用電需求。建立核電站將彌補電力缺口。

豐富的鈾礦資源為該國發展核能奠定了基礎。哈是世界上最大的鈾礦出口國。據世界核能協會統計，截至2023年哈鈾礦儲量占世界總儲量的12%，是世界主要的鈾礦生產商，2022年鈾礦產量占世界總產量的43%。來自中國、俄羅斯、日本、加拿大、吉爾吉斯斯坦、英國、法國等國的礦業開發企業都參與了哈鈾礦開發。

發展核能面臨的機遇和挑戰

在哈看來，太陽能、風電等可再生能源具有環保特點，但有一個嚴重缺點，即不穩定，對天氣條件的依賴會降低電力供應的可靠性。而發展核能將會給該國帶來以下紅利：

一是，核能屬于清潔能源，可以促進哈綠色產業發展，并帶動新能源技術創新和產業升級。核電站建設將使哈通過引入資金和現代技術實現能源和工業生產的多樣化和現代化。二是，核能將推動哈在全球能源市場競爭力的提升。2023年，哈電力進口量達到178億千瓦時，俄羅斯和吉爾吉斯斯坦是其主要電力進口來源國。而建設核電站不僅使哈可滿足國內電力需求，還可將其出口到鄰國，從而獲得可觀外匯收入。三是，核能項目將給哈經濟和就業帶來積極影響。核電站的發展涉及配套基礎設施的建設，包括道路、學校、醫院和住房，這將進一步加強該地區經濟。另據哈媒體發布的數據，核電站建設將創造8000個就業崗位，建成后將提供2000個長期就業崗位。

哈核能發展面臨的直接挑戰可能來自三個方面。在核電運營方面，由于核電站運營需要大量的水進行熱交換和冷卻，哈可能面臨的挑戰是巴爾喀什湖水位能否支持運營的需要。根據哈通社信息，首座核電站將建在阿拉木圖州烏勒肯村，該村位于巴爾喀什湖西南部。該湖泊所在地屬于干旱大陸性氣候，湖中水量80%來自伊犁河。根據哈薩克斯坦和俄羅斯科學家的研究，巴爾喀什湖水位不穩定，高度依賴該地區的氣候變化。隨著氣候變化的不確定性增加，伊犁河流入該湖泊的水量有可能減少，這將導致三個問題：一是，如果水位下降到338.8米的臨界闕值，那么湖泊可能會分為西部和東部兩部分；二是，湖水的鹽度也將增加；三是，核電站大約6300萬立方米的取水量也可能給該湖泊生態系統造成不利影響。不過哈國家核中心專家認為，如果核電站使用該湖泊的水進行冷卻，每年用量不會超過6300萬立方米，這僅僅是湖面自然蒸發的0.3%，對湖中水平衡沒有實際影響。

在民意方面，盡管國際原子能機構專家在2023年表示哈修建核電站發生事故的概率不到千萬分之一，但是日本福島核電站事故的教訓讓哈國內出現不同的聲音。哈公眾反對建設核電站的理由有以下幾點：一是，核電站將會給哈帶來放射性輻射，例如塞米巴拉金斯克試驗場曾讓哈民眾意識到核輻射有多危險；二是，沒有必要通過建核電站來解決電力短缺問題。根據最新的可再生能源拍賣價格，哈1千瓦時電價已達到9堅戈（約合0.13元人民幣）。相比之下，土耳其阿庫尤核電站1千瓦時電價約為60堅戈。可再生能源電價比核電站便宜六倍。而哈領土幅員遼闊，擁有豐富的風能和太陽能資源。三是，核電站對環境影響很大。不過，根據世界核協會網站發布的信息，在美國的幫助下，哈在核廢料儲存和處理上擁有豐富的經驗。1999年，哈城市阿克套關停了運行26年的BN-350鈉冷快中子增殖反應堆，廢棄的反應堆燃料被放置在2800個存儲罐中并運往哈東北部的前核試驗場進行儲存，有效期為50年。這些工作都保持了較高的安全水平。

在資金方面，哈核電站的預期建設周期為八至十年、計劃投資110億至120億美元，而這筆資金主要靠融資獲得。10月10日，哈國民經濟部副部長卡塞諾夫指出，融資能力是哈選擇建設方的考慮因素之一。目前，哈還未公布核電站融資細節。然而，如果不能在規定年限完成核電站建設，那么每延長一年可能會增加約20億美元的建設成本，這將給哈國家財政帶來巨大壓力。

在核電技術上，哈將選擇的反應堆是雙回路的水—水反應堆并采用熱中子。目前，共有五家核反應堆技術供應商入圍哈核電站建設項目，包括法國電力集團、俄羅斯國家原子能公司、韓國水電與核能公司、中國核工業集團有限公司等。

哈建立核電站屬于風險決策，但是在權衡國家綠色轉型戰略的需要和內陸建設核電的風險后，哈政府依然啟動了核電站建設進程。

（張曉慧為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城市經濟與公共管理學院副教授，肖斌為中國社科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