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所未見

如果說攝影的本體是記錄，那么記錄什么內容則變成了它要面對的問題，這個問題也是很多人認識攝影的起點。記錄作為攝影最基本的功能之一，它承載了其他藝術門類所不具備的瞬間感和在場性，它將雨水低落的瞬間凝結成影像、將馬匹奔跑的姿態捕捉、將閃電劃破天際的驚響印在照片上。攝影就是這么神奇，它有著將稍瞬即逝的時刻化為永恒的能力。

回到歷史的時刻，在攝影術發明的近40年后，英國攝影師埃德沃德·邁布里奇（Eadweard Muybridge）為了證明馬匹在奔跑過程中存在四腳騰空的狀態，特意做了一場攝影實驗，他開發了一種曝光持續幾分之一秒的攝影方法，沿著斯坦福莊園的一條軌道布置了12臺照相機，并在記者作為證人的情況下進行了拍攝。馬匹奔騰，絆到連著相機的12根電線，連拍了12張照片，在這其中有一張照片顯示馬兒是完全騰空的。肉眼無法察覺的瞬間卻能被攝影記錄，這也證明了我們的視覺體系也因固有的習慣存在欺騙性。攝影可以捕捉我們常常忽略的真相，從那一刻起，攝影仿佛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讓我們能夠通過攝影去看待時間。

在當下，擁有更快的快門速度、更高的連拍能力和更精準的對焦能力的數碼相機已經遠遠超越了我們的視覺系統的極限，它們成為了這個快速時代的“攝影速度怪獸”，照相機也幫助我們探索著我們視覺的不及之處，但我們面對這樣的設備時，常常無所適從，雖然拍攝一張快速照片要比埃德沃德·邁布里奇所處的時代容易得多，可在很多時候我們卻失去了探索的動力。我們不再擁有想看未見之物的動力，也不再渴望通過影像留下視覺證據，機械的攝影行為將我們化作一個個操縱相機的機器人，在缺乏感受和思考的狀態下，我們也會陷入一種“先拍了再說”的漩渦中，面對相機存儲卡中海量的照片時，我們筋疲力盡，往往會把這些數字文件承載的記憶一同抹掉。拍攝設備的進步雖然讓拍攝更加簡潔，但也會讓我們對瞬間不再珍惜，在麻木的狀態下，瞬間不再值得被紀念，攝影所凝聚的光也自此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