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當代文學“走出去”的現狀與挑戰

[摘" 要] 本文對各類數據庫進行搜索、整理和對比，總結提煉了目前蘇州當代文學的海外傳播成果情況，同時指出了蘇州當代文學在全球傳播中面臨著的多重挑戰，傳播效果仍有較大提升空間。最后，本文還提出了一系列策略建議，旨在推動更多蘇州當代文學作品走向世界，提升其國際影響力和文化軟實力。

[關鍵詞] 蘇州" 當代文學" “走出去”" 海外傳播

當代文學作品展現了國家的繁榮發展，彰顯了民族的文化底蘊。蘇州當代文學是中國文學版圖中不可或缺的一隅，正積極融入這一歷史潮流，在文學海外傳播領域逐漸發力，助力國家文化軟實力與國際影響力的提升。然而，相較于對中國文學整體海外傳播的研究，以及對其他地區和少數民族文學海外傳播的廣泛關注，目前學術界對蘇州當代文學海外傳播的現狀探討尚顯不足。

蘇州作為一座歷史悠久、文化底蘊深厚的名城，孕育了眾多享譽國內外的杰出作家，諸如蘇童、陸文夫、范小青等，他們的文學創作是蘇州文學資源中不可或缺的瑰寶。這些作家的作品根植于蘇州獨特的地理人文環境，通過其別具一格的寫作，展現了蘇州鮮明的地方色彩與文化底蘊。因此，分析蘇州當代作家作品在國際市場中的傳播成效與局限，總結成功案例中的策略與要素，識別并反思傳播過程中的挑戰與不足，對豐富中國文學國際傳播理論、促進文化交流互鑒具有迫切而深遠的意義。

一、蘇州當代文學“走出去”的現狀

1.集中于少數作家和作品

自20世紀80年代起，國際社會高度關注中國社會的變化，許多知名出版社相繼翻譯出版了若干中國作家的作品集，內容側重于展現中國社會的巨變。但蘇州當代文學的海外傳播僅集中于少數作家和作品。較早被譯介進國外的作家有蘇童和陸文夫，進入21世紀后，范小青、戴來、朱文穎等蘇州作家的作品也被譯介到國外。從作品譯本數量來看，蘇童是“走出去”最成功的當代蘇州作家。《妻妾成群》是蘇童第一部享譽海內外的作品，在由它改編的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的影響下，該小說先后出版了法、英譯本，成為海外暢銷的中國當代文學作品之一[1]。本文通過使用中國國家圖書館文津搜索、北京外國語大學海外漢學研究數據庫和OCLC公司的在線編目聯合目錄WorldCat等國內外知名數據庫發現，世界范圍內有多種語言的蘇童作品譯本。

蘇州當代作家中作品被譯介到國外較多的還有陸文夫，他并非高產作家，但作品質量很高，尤其是他的小說《美食家》，在海外連續多年暢銷[2]。《美食家》主要表現飲食文化的變遷，“這些故事的干練細膩令人印象深刻，每一個都是了解現代中國藝術和生活的寶貴渠道”。范小青也是較為知名的蘇州當代作家，但相比蘇童和陸文夫，其作品譯本數量并不多。在中國知網（CNKI）以“范小青+翻譯”為關鍵詞進行檢索，結果顯示無相關記錄。在美國非營利性在線閱讀平臺紙托邦上進行檢索，發現其眾多作品中僅有6部被譯介出版。

2.翻譯以英語和法語為主

蘇童《妻妾成群》最早的英譯本Raise the Red Lantern：Three Novellas由加拿大漢學家及翻譯家杜邁克翻譯。隨后，美國著名漢學家及翻譯家葛浩文將包括《米》《我的帝王生涯》在內的多部蘇童作品引入英語世界，進一步拓展了其國際影響力。《妻妾成群》法語版自1992年首次出版后多次再版，成為在法國最暢銷的中國小說之一，此后法國出版社又翻譯出版了六部蘇童作品[3]。雖然蘇童的小說還有日、韓、俄等多個語種的譯本出版，但通過搜索亞馬遜和全球最大的在線讀書社區Goodreads可以發現，其作品譯本仍多集中于英語和法語。陸文夫的作品是較早被譯介至英語世界和法語世界的蘇州當代作品。1981年起，《中國文學》開始推出英文版與法文版的“熊貓叢書”，陸文夫《美食家》也被列入其中，于1987年出版了英譯本和法譯本，其作品《井》也在法國出版。范小青的作品譯本也以英譯本為主，如其代表作《我在哪里丟失了你》和《鷹揚巷》等。

3.電影改編和漢學家推動

值得一提的是，由蘇童的小說《妻妾成群》改編的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屢獲國際電影大獎，小說也因此引發全球范圍內讀者的濃厚興趣。由陸文夫的《美食家》改編的電影在法國上映，也吸引了許多讀者群體的注意。電影的成功不僅直接促進了小說的銷量增長與多語種譯本的出版，激發了西方觀眾對蘇州當代文學的好奇心與探索欲，也使西方讀者通過電影這一媒介接觸并了解蘇州當代文學創作，促使他們主動閱讀更多蘇州當代文學作品。

此外，優秀海外漢學家的翻譯也使蘇州當代文學作品譯本質量大大提高。例如，加拿大漢學家及翻譯家杜邁克對《妻妾成群》的精準翻譯，促進了其在西方讀者群中的廣泛接受。而美國知名漢學家葛浩文也翻譯了蘇童多部作品如《米》《河岸》《我的帝王生涯》，豐富了蘇州當代文學在英語世界的呈現。這些海外漢學家憑借深厚的學術功底與文學造詣，有效地跨越了語言與文化的障礙，忠實地再現了原著的文學韻味與文化深度，激發了西方讀者對蘇州當代文學進一步閱讀的興趣。

4.海外讀者評價整體較好

在線讀書社區Goodreads和法國圖書評論網站Babelio上，蘇童的多部作品受到了讀者的熱烈討論與細致評價。截至2024年8月，《妻妾成群》的英譯本和法譯本分別獲得了3.59和3.95的評分（5分制），評價相對較好（圖1）。相比于蘇童其他作品，《妻妾成群》的評分讀者人數和評論讀者人數最多（圖2），且大部分讀者對其引人入勝的故事情節表示贊賞。另一部作品《米》則因其獨特的悲劇色彩與強烈的敘事風格，同樣贏得了讀者的高度認可。在美國最權威書評雜志之一的科克斯書評上，《我的帝王生涯》的書評為：“盡管該書并非蘇童的最佳作品，但仍然值得一讀。”陸文夫的《美食家》也在Goodreads上獲得了3.85（5分制）的評分。

二、蘇州當代文學“走出去”的挑戰

然而，蘇州當代文學相比中國當代文學其他知名作家（莫言、余華等）的作品，其海外傳播力度和影響仍然較為局限，仍面臨著相當大的挑戰，具體表現為以下幾個方面。

1.傳播效果有待提升

相較其他中國當代文學作家，蘇州當代文學作家國際知名度和關注度仍有待提升。莫言作為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中國作家，根據其作品改編的電影《紅高粱》屢獲大獎；西方主流媒體如《紐約時報》《衛報》等多次對莫言作品進行報道和評論；美國托爾出版社等多家國際知名出版社多次出版其作品，足見其作品的海外影響力。余華的作品在國際市場上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績：《活著》《許三觀賣血記》等作品多次被《華爾街日報》《大西洋月刊》等提及和評論，其讀者群體不斷擴大。而在蘇州當代作家中，蘇童作品海外傳播效果較好。美國小說家約翰·厄普代克曾對其創作風格給予高度評價，稱其“充滿著中國南方的氣息，精致而斑斕。他的描寫既節制又殘酷，可以說是一位真正的文學天才”[4]。美國主流媒體《西雅圖時報》、法國主流媒體《世界報》等也對蘇童的作品給予了積極評價，進一步提升了他的國際知名度。相比之下，陸文夫、范小青及其他蘇州當代作家雖然斬獲較多國內文學獎項，但受到的國際關注較少，外國主流媒體和出版社對他們的作品缺乏關注度，傳播效果仍有待提升。

2.傳播范圍有待擴大

利用Goodreads平臺對作品譯本進行全面性檢索，結果顯示莫言的作品譯本記錄高達18462條，余華的作品譯本數量更是達到27556條，相比之下，蘇童的作品譯本僅為4580條，陸文夫則極為有限，僅有34條，范小青為61條。進一步分析發現，莫言、余華的譯作已成功覆蓋了聯合國六大官方語言及大部分小語種。而在蘇州當代文學作家群體中，蘇童的作品有英、法、日、韓、俄等多種譯本。這一現象初步揭示了蘇州當代文學作品在特定地域（如英、法、日、韓等國）的傳播狀況較好，但在西班牙語國家的傳播成效不甚理想，仍存在顯著的提升空間。

3.館藏譯本有待增加

蘇州當代文學作品的譯本在海外圖書館館藏數量也反映了一定問題。在傳播學領域，通常用文化標志物在所傳播地區的到達率來衡量其傳播范圍、文化影響力的大小。而一個國家、地區的圖書館系統擁有某本書的數量，代表了這本書在這個國家、地區影響力的大小[5]。北京外國語大學國際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何明星從2012年開始進行中國圖書海外館藏影響力研究，從其發布的2012年至2023年研究報告中可見，歷年海外館藏最具世界影響力的中文圖書排行榜中，中國文學作家上榜次數較多的有賈平凹（8次）、王安憶（7次）、余華（6次）等；反觀蘇州當代文學，只有蘇童的《黃雀記》在2013年排行第4，2014—2023年榜上均無蘇州當代文學作品。海外館藏譯本數量少、讀者獲取蘇州當代文學作品的渠道不暢，是影響蘇州當代文學的海外傳播的重要原因。

4.讀者理解仍顯單調

要探究蘇州當代文學海外傳播面臨的挑戰，還需將傳播學三個核心要素之一的傳播受眾（讀者）納入考慮范圍。20 世紀中后期，德國學者漢斯·羅伯特·姚斯、沃爾夫岡·伊瑟爾創立了讀者接受理論。他們指出：讀者閱讀文本時通常帶有“前見”，而“前見”會受個體因素影響，包括之前閱讀經驗和接受水平等[6]。因此，讀者理解是影響蘇州當代文學海外傳播的又一重要因素。從Goodreads統計相關讀者評論可以發現，閱讀蘇童《妻妾成群》的國外讀者多為《大紅燈籠高高掛》的觀影群體，有92條提及了關鍵詞“電影”；51條提及了作品關鍵主體“女性”，還有23條評論關于蘇童的寫作“風格”（圖3）。進一步檢索含有關鍵詞“電影”且有評分的讀者評論（87條），其均分為3.44（圖4），低于總評均分3.59，這說明帶有觀影“前見”的讀者對于《妻妾成群》原著的理解程度不足。Goodreads的《妻妾成群》的438條讀者評論中，有51條認為蘇童作品擅長描寫女性（圖3）。高方指出，蘇童其實是一個文學風格多變的作家，但在法國卻被局限于單一化的“新歷史小說”和“婦女系列”[7]，這也顯示出海外讀者對于蘇州當代作家的理解仍顯單調。

三、蘇州當代文學“走出去”的建議

1.提升翻譯質量，培養翻譯人才

據了解，蘇州當代文學作品的翻譯質量仍有待提升，一些翻譯時的表達失當和誤譯現象亟須糾正，如《妻妾成群》的法譯本中，“圖吉利”被翻譯為“喜歡貴重的東西”，“京劇草臺班”被翻譯為“名為‘草臺’的京劇班”[3]；《紅粉》中，有文化意蘊的“林沖夜奔”被誤解為“夜幕降臨時沖向森林”[3]等。此外，蘇州當代文學中廣泛運用的蘇州方言（吳語）也成為譯者的阻礙。《美食家》中“吃的時候用筷子搛過來”“你家高小庭蠻機靈，阿好相幫我做點事體，我也勿會虧待伊”等方言表達，如果譯者對蘇州文化及方言理解存在局限，可能造成誤譯和文化元素丟失。因此，要提升蘇州當代文學在國際上的傳播水平，應該考慮為譯者提供相應的翻譯支持，提升譯文質量。從長遠來看，可以培養一批具有卓越外語能力的本土翻譯家，并引進高水平文學翻譯人才；積極舉辦國內外翻譯學術論壇進行交流，使海外漢學家譯者能夠熟悉蘇州地域文化；推動作家與譯者對漢譯外的翻譯理論與實踐的探討，提升譯著質量，使海外讀者有機會品味蘇州當代文學獨特的文化精髓。

2.構建協同機制，增強交流合作

作家、譯者和出版社如果獨立存在、互無聯系，蘇州當代文學的“走出去”就無法實現。因此，為提升蘇州當代文學海外影響力，有必要構建“作家-譯者-出版社”協同機制，建立三者之間長期、穩固、高效的合作體系。例如，可以建立常態化的交流平臺，為蘇州當代作家直接與譯者、出版社交流提供機會。在翻譯和出版過程中，三者可以協同挖掘作品的藝術特色和文化底蘊，確保翻譯成果能夠精準觸達海外的目標讀者群。同時，與具有遍布全球發行網絡的國際知名出版機構合作，也將有利于拓寬蘇州當代文學作品的國際傳播渠道，提升其海外傳播的影響力。

3.暢通多種渠道，拓寬傳播途徑

數字化時代背景下，蘇州當代文學“走出去”應重視拓寬傳播途徑。例如，可以整合互聯網資源、社交媒體平臺、在線閱讀服務以及名家直播互動等新媒體技術，實施多語種、多元化傳播策略，對蘇州當代文學作品進行全面而深入的宣傳推廣。通過制作高質量的外文宣傳片、短視頻、播客節目等，直觀生動地展現蘇州當代文學作品的獨特魅力。同時，加強與海外圖書館、文化機構、高等學府等的合作，舉辦國際文學節、研討會、作家見面會等活動，促進國際讀者群體與蘇州當代文學作品面對面交流。此外，還應積極探索跨界合作新模式，如將文學作品改編為影視作品等，以此拓寬文化傳播的邊界，促進蘇州當代文學在全球范圍內以更加廣泛和深入的方式傳播。

四、結語

通過梳理蘇州當代文學海外傳播的現狀及其面臨的諸多挑戰，我們深刻認識到，推動蘇州當代文學真正“走出去”任重道遠。鑒于全球化的深入與新興技術的迅猛革新，蘇州當代文學的海外傳播正步入一個機遇與挑戰并存的新階段。如果蘇州當代文學作品能夠跨越語言與文化的界限，為更多國際讀者群體認知與喜愛，就能成為展現中國文化魅力、促進國際文化交流與理解的關鍵媒介與重要力量。

參考文獻

[1]" 王文強，汪田田.蘇童小說海外傳播研究——以英法世界為例[J].當代作家評論，2015（3）.

[2]" 高建國.陸文夫作品的海外傳播與影響[J].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18（10）.

[3]" 杭零，許鈞.翻譯與中國當代文學的接受——從兩部蘇童小說法譯本談起[J].文藝爭鳴，2010（11）.

[4]" 厄普代克，季進，林源.苦竹：兩部中國小說[J].當代作家評論，2005（4）.

[5]" 何明星.在世界圖書的海洋中為中國出版提供坐標——中國圖書海外館藏影響力研究十年回顧與展望[J].出版參考，2021（9）.

[6]" 耀斯.審美經驗與文學解釋學[M].顧建光，顧靜宇，張樂天，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7.

[7]" 高方，蘇童.偏見、誤解與相遇的緣分——作家蘇童訪談錄[J].中國翻譯，2013（2）.

（特約編輯 劉夢瑤）

作者簡介：陳靜怡，蘇州大學外國語學院。

周春霞，蘇州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漢西翻譯、比較文學。

基金項目：蘇州大學“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蘇州當代文學海外傳播研究（項目編號：2023xj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