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中國共產黨的三十年》作為新中國成立初期一部具有開創性的簡明黨史著作,通過提煉敘事主線、遵循敘事原則和凝練敘事話語等方式,初步構建了一套較為完整的中共黨史敘事體系。就敘事主線而言,《三十年》圍繞“革命敘事”“領袖敘事”“理論敘事”“黨建敘事”四條敘事主線,把黨的歷史事件和人物鏈接起來,確保了歷史敘事的連續性和完整性;就敘事原則而言,《三十年》遵循抓住歷史發展本質、注重事物普遍聯系、采用階級分析方法和引用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重要論述的敘事原則,彰顯了黨史敘事的科學性和規范性;就敘事話語而言,《三十年》使用“中國共產黨是中國工人運動和馬克思列寧主義相結合的產物”“武裝的革命反對武裝的反革命”“中國共產黨所經歷的三十年,乃是光榮的、偉大的三十年”“將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和中國革命的實踐相結合”等敘事話語,在言說中國革命特點和黨的歷史特質時體現了中國共產黨人的歷史自覺和歷史自信。
【關鍵詞】《中國共產黨的三十年》;中共歷史;敘事體系;胡喬木
【中圖分類號】D2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2096-6644(2024)05-0099-14
歷史敘事指“以一定方式敘述歷史事件、人物、制度、社會現象等的來龍去脈為主要內容的研究和宣傳工作”。歷史敘事體系構建是歷史敘述者在一定歷史觀指導下系統呈現歷史面貌的重要方式。中共黨史敘事體系,是指在唯物史觀指導下,通過采擇相關史料和運用相應敘事方式,將各種歷史事件和人物等要素整合為一個易于理解的整體時所形成的一種穩定且自洽的敘事結構。《中國共產黨的三十年》(簡稱《三十年》)作為新中國成立初期一部具有開創性的簡明黨史著作,對于黨的發展歷程并非簡單羅列史實,而是在唯物史觀和毛澤東黨史觀的指導下,堅持《關于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的基本精神,借鑒吸收中共黨史編纂發展史中重要研究成果的相關觀點和書寫模式,通過提煉敘事主線、遵循敘事原則和凝練敘事話語等方式,初步構建了一套較為完整的中共黨史敘事體系,系統簡要地敘述了中國共產黨歷史。需要強調的是,從《三十年》的撰寫、修改和完成過程來看,它不是簡單由胡喬木個人撰著的作品,而是由胡喬木執筆寫作并得到毛澤東和劉少奇等中共領導人多次修改審定所形成的一部權威黨史著作,體現了當時中國共產黨人對于黨的歷史的重要認識。在中共黨史編纂發展史中,《三十年》可以說是中共黨史敘事中的正史敘事和革命敘事的經典范本,是繼蔡和森、瞿秋白、李立三、張聞天等人的黨史著作之后的重要著作,其構建的敘事體系為此后敘述中國共產黨歷史和總結黨的歷史經驗作出了重要示范。爬梳相關文獻資料可知,學界對于《三十年》的研究類別主要包括:一是歷史認知類的研究,即梳理《三十年》的寫作、發表和宣傳等史實問題;二是歷史評價類的研究,主要涉及對《三十年》的歷史成就和歷史地位的評價,以及將《三十年》與其他黨史著作進行比較的研究,關于《三十年》對中共黨史敘事體系構建的研究較少。筆者擬探討《三十年》與中共黨史敘事體系構建的關系,以期為新時代推進中共黨史編纂工作,進一步講好中國共產黨的故事、展示中國共產黨的良好形象提供寶貴經驗。
一、《中國共產黨的三十年》的敘事主線
敘事主線是歷史敘事體系的核心要素,通過解釋不同歷史事件間的因果聯系,將復雜歷史過程中的人和事鏈接起來,確保了歷史敘事的連續性和完整性。《三十年》采用革命、領袖、理論、黨建敘事“四位一體”的敘事主線,有利于強化時人對中國共產黨的歷史的認知。
(一)革命敘事:以中共領導的革命歷程為核心勾勒黨的歷史輪廓
革命敘事指以馬克思主義階級斗爭理論審視中國共產黨歷史,講述中國共產黨人團結帶領全國各族人民為爭取民族獨立、人民解放和實現國家富強、人民富裕而同國內外敵人英勇斗爭的歷程。《三十年》講述的是中國共產黨1921年至1951年期間的歷史,主要是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的歷史。
其一,把中國共產黨的歷史定義為一部革命斗爭史。這種理解主要源于毛澤東。毛澤東在《論人民民主專政》中明確指出:“黨的二十八年是一個長時期,我們僅僅做了一件事,這就是取得了革命戰爭的基本勝利。”《三十年》采用了這一觀點。一是通過首尾呼應的方式集中論述中共歷史為一部革命斗爭史。《三十年》開篇便指出,中國共產黨的三十年是中國工人階級領導著廣大的農民和其他的民主力量,向帝國主義者及其走狗作英勇斗爭并推翻他們的反動統治的歷史;最后的“三十年的基本總結”部分又再次強調,中國共產黨的三十年歷史是黨向帝國主義侵略者及其走狗英勇奮斗,以及克服自己隊伍中的各種機會主義傾向和各種錯誤缺點,終于戰勝敵人而取得勝利的三十年。二是從革命史視角把中共奮斗歷程劃分為四個階段:黨的成立和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1921—1927年)、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1927—1937年)、抗日戰爭(1937—1945年)、第三次國內革命戰爭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1945年—),通過論述中國共產黨在各個歷史時期的主要革命活動,完整勾勒了中共革命斗爭史的整體脈絡。
其二,闡明中國革命任務、革命道路等革命因素。就革命任務而言,《三十年》指明中國革命任務是推翻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前者“威脅著中國人民的生存,使中國的經濟不能發展,中國的政治不能進步”,后者在民族危亡之際,不僅不愿開展“任何實質的社會改革”,還與帝國主義相互勾結共同壓迫中國人民,因此反對和推翻帝國主義與封建主義就成為中國革命“最根本的問題”。就革命道路而言,《三十年》強調在敵強我弱的環境下,中國革命只能走一條不同于蘇聯的革命道路,即“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革命道路。
其三,以革命標準評價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不同歷史敘事對于同一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可能會有不同的歷史評價,中共黨史研究中常用的現代化敘事和革命敘事便是如此,二者對于中國近現代史上的事件和人物的評價,在很多方面都存在不同。前者強調上層精英是推動社會進步的重要力量,貶低農民起義和農民革命;后者則主張人民群眾是推動社會革命的主要力量,肯定農民起義和農民革命。《三十年》把中國共產黨歷史上的事件和人物都聚合在革命敘事之下,以革命標準評價它們的歷史意義。例如,書中記述了五卅運動及其在全國范圍內引起的香港、廣州等地工人罷工的歷史過程,認為五卅運動“大大推動了廣東的革命化,并準備了全國的大革命”。這便是從革命敘事出發,肯定中國工人運動在反對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推動中國進步發展等方面的積極作用的具體體現。再如,《三十年》認為陳獨秀“不是好的馬克思主義者”,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不太重視農民群眾的力量,在大革命時期“沒有采取堅決的積極的政策去支持和繼續發展群眾運動,滿足群眾的要求”。這同樣也體現了革命敘事和現代化敘事在評價歷史人物方面的區別。
(二)領袖敘事:以中共領袖人物的革命經歷為中心呈現黨的歷史面貌
領袖敘事即把中共歷史看成一部領袖成長史,以領袖人物的革命經歷和革命貢獻為敘事重點,在突出他們的歷史地位時塑造英明正確的領袖形象。從《三十年》的文本內容看,這里的領袖指的是毛澤東。書中結合中共歷史講了“毛澤東是怎樣成為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的領袖的”,進而回答了中國革命是怎樣“找到了自己的領袖”的問題。
第一,介紹毛澤東的主要革命經歷。首先,敘述毛澤東領導組織革命運動的過程。例如,在第一次和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三十年》分別介紹了毛澤東的革命工作情況,前者涉及組織研究馬克思主義的團體、組織社會主義青年團、主持農講所工作等,后者包括成立工農革命軍、成立工人政府、領導農民分配土地等。其次,介紹毛澤東參加中共一大等黨的重要會議的情況。例如,中共一大,毛澤東作為湖南黨組織的代表參加會議;中共三大,毛澤東出席會議并當選黨的中央委員;遵義會議,“撤換了‘左’傾機會主義分子的領導職務,確立了毛澤東同志在全黨的領導地位”。因遵義會議在事實上確立了毛澤東在黨中央和紅軍中的領導地位,《三十年》后續便很少敘述毛澤東個人的革命經歷,更多突出其作為中共領袖對于革命形勢的見解,以及根據革命戰爭情況變化指導制定黨的政策方針等活動。
第二,闡述毛澤東堅持黨內正確路線的情況。把黨的歷史看成一部路線斗爭史是早期共產黨人書寫中共歷史的重要特點。《關于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簡稱《決議》)便集中體現了這一點,因為《決議》是對1927—1937年期間“若干黨內歷史問題,尤其是六屆四中全會至遵義會議期間中央的領導路線問題,作出正式的結論”的產物。胡喬木曾參與第一個歷史決議的起草工作,對《決議》的編纂思路和書寫特點比較熟悉,再加上《決議》在黨內的權威地位,這就使得他在撰寫《三十年》時會自覺或不自覺地采取路線斗爭的敘事模式。《三十年》“重點分析民主革命各個階段黨內錯誤路線和正確路線的發展過程和斗爭狀況,將錯誤路線與正確路線進行對比分析”,指出中共在不同革命時期的錯誤路線,并在此基礎上說明以毛澤東為代表的正確路線與黨內的錯誤路線的斗爭過程、結果,強調中國革命的勝利離不開毛澤東堅持的正確革命路線。這種兩條路線對比的敘述方式,極大突出了毛澤東的革命貢獻,充分肯定了毛澤東的歷史地位。如《三十年》所言:“由于毛澤東同志的創造性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正確領導,和他的異于尋常的忍耐性與遵守紀律的精神,黨終于充分圓滿地克服了機會主義的錯誤,脫離了危險的地位。”需要指出的是,中共黨史研究中的路線斗爭敘事模式,也是受到《聯共(布)簡明黨史教程》敘事模式影響的產物。如有學者認為,《三十年》雖沒有出現“路線斗爭”四個字樣,但黨史撰寫隱含“路線斗爭”的思維和邏輯,這與《聯共(布)簡明黨史教程》關系甚密。
第三,塑造毛澤東英明正確的領袖形象。新中國成立初期,亟需塑造毛澤東作為中國共產黨和國家領袖的光輝形象,以維護中國共產黨在全國的領導地位。《三十年》采用絕對肯定、毋庸置疑的論述方式和排比式的修辭等敘述方式,鮮明地塑造了毛澤東的領袖形象。例如,“在中國革命的第一個緊要關頭,毛澤東同志表現了自己的偉大的革命天才”,“從此以后,中國共產黨和中國革命,就一直在這位杰出的偉大的完全可以信賴的領袖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領導之下,而這就使革命的勝利得到最重要的保證”。通過“革命天才”等贊揚性詞匯,以及“杰出的偉大的完全可以信賴的”將三個形容詞以排比形式疊加,建構了毛澤東作為中國共產黨和國家領袖的英明正確的形象。
(三)理論敘事:以毛澤東思想形成發展歷程為脈絡敘述黨的歷史
理論敘事,指以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程為主線系統敘述中共歷史,闡明中共歷史是一部中國共產黨人不斷推進理論創新、進行理論創造的歷史。從全文內容來看,《三十年》的理論敘事主線本質上就是以毛澤東思想形成發展歷程為脈絡敘述中國共產黨的歷史,即結合黨的歷史集中論述了“毛澤東思想是怎樣形成的”,“把毛澤東思想發展的歷史過程清楚地展示在讀者面前”,為宣傳學習毛澤東思想作出了重要貢獻。
首先,指明中國共產黨歷史是一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三十年》首段就指出:“中國共產黨的三十年歷史,是馬克思列寧主義在一個約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大國中,在一個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國家中得到偉大勝利的歷史。”這種從理論維度闡述中國共產黨的歷史的說法,毛澤東在《改造我們的學習》一文中就曾使用過,強調“中國共產黨的二十年,就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普遍真理和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日益結合的二十年”。由此可見,把中共的奮斗歷程看成是一部不斷探索和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這一觀點當時在中共黨內已經具有較大的共識。
其次,論述毛澤東思想是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革命具體實踐相結合的理論成果。闡明毛澤東思想與馬克思主義的源流關系是理解理論敘事主線的關鍵因素,《三十年》圍繞這一問題作了詳細論述。一是強調毛澤東的理論著作是運用馬克思主義分析中國革命的成果。例如,《三十年》把《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稱為“馬克思列寧主義著作”,認為毛澤東的《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是“世界共產主義運動中最優秀的馬克思主義的軍事著作之一”。二是闡明毛澤東思想是對馬克思主義的繼承與發展。《三十年》指出:“毛澤東同志的貢獻,就在于把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普遍真理,以及列寧斯大林關于中國革命的原則指示,與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相結合,而既然如此,就不能不給馬克思列寧主義以新的發展”,直接闡明了毛澤東思想同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源流關系。三是闡述毛澤東思想的主要內容。劉少奇在中共七大上作修改黨章的報告時,曾把關于革命統一戰線和關于革命戰爭的理論與政策概括為毛澤東思想的主要內容。《三十年》采用了這種觀點。文中指出,統一戰線和武裝斗爭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普遍真理與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之結合的重要例證”。
最后,梳理毛澤東思想的發展歷程。據統計,《三十年》直接或間接介紹、引用毛澤東著作共18本,通過闡釋不同革命時期毛澤東的理論著作及其觀點,勾勒了毛澤東思想形成的歷史脈絡。例如,在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指出:“毛澤東同志首先用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方法分析了中國的階級關系,認識了工人階級能否實現對于農民的領導,乃是中國革命成敗的關鍵。”毛澤東的這些觀點集中體現在《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等著作中。在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認為中國紅軍戰爭發展、農村革命根據地建立和中國革命主要內容等問題,《中國的紅色政權為什么能夠存在?》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給予了理論上的回答。毛澤東的《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闡明了中國革命戰爭的特點;《實踐論》和《矛盾論》“全面地、深刻地而又通俗地解說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認識論和辯證法”。在抗日戰爭時期,指出《新民主主義論》闡述了中國共產黨對于中國革命和新中國建設的見解,形成了新民主主義革命理論。與此同時,毛澤東還寫了《論持久戰》《改造我們的學習》《整頓黨的作風》《反對黨八股》《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論聯合政府》等文章,進一步回答了中國革命發展特點和中國共產黨加強自身建設的問題。
(四)黨建敘事:以中國共產黨的黨的建設主要活動為重點介紹黨的成長歷程
黨建敘事,指的是圍繞黨的建設主要活動敘述黨的歷史,在闡明黨的思想、組織、作風等各方面建設過程及其意義時展現成長歷程。《三十年》從黨的建設的角度梳理了黨的歷史過程。
其一,圍繞組織和思想建設等方面敘述黨的歷史。在抗日戰爭時期部分,《三十年》介紹了整風運動的狀況,從思想建設和組織建設方面客觀呈現了這一時期中國共產黨的黨建面貌。“黨采取了整風運動的方法,領導全黨的干部和黨員來認識和克服廣泛存在于黨內的偽裝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小資產階級思想作風,特別是主觀主義的傾向,宗派主義的傾向,和這兩種傾向表現的形式——黨八股。”在新中國成立后的部分,《三十年》說:“中國共產黨現在有黨員五百八十萬人。黨決定在老區農村中一般地停止接收黨員,而著重吸收產業工人入黨。黨決定在黨員中認真地進行有系統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教育,使每個黨員徹底了解依靠工人階級的必要和實現共產主義的必要,并且按照嚴格的標準對黨的組織作一次認真的整理。”這一段話“對建國初期中共的黨建作了客觀論述,從中可以了解到建國初期中共黨建的基本內容、特點”,包括組織建設方面的黨員數量、特點,思想建設方面的教育內容、目的等。
其二,闡述三大作風建設在黨的建設史上的重要意義。中國共產黨的作風是黨的性質、宗旨和世界觀的外在表現,培育良好作風是黨的建設的主要內容。《三十年》把作風建設嵌入到中共歷史進程中,分別闡述了三大作風對于黨建的歷史意義:理論與實際相結合的作風使中共能夠克服自身革命歷程中的教條主義和經驗主義的錯誤偏向,找到中國革命的正確道路;與人民群眾緊密聯系的作風是中共獲取人民信任和支持的重要方式,使得黨能夠依靠人民力量打敗敵人;自我批評的作風一方面能夠使中共在歷次失敗中不斷總結經驗教訓,另一方面又可以使黨“經常保持和改善與群眾的聯系”。這些論述,一定程度上呈現了中共在推進自身建設時的歷史面貌。
二、《中國共產黨的三十年》的敘事原則
歷史敘事原則,指歷史敘事主體在書寫歷史過程中所遵循的準則,作為歷史敘事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體現的是歷史敘事背后的深層邏輯,具有規定歷史敘事的表征與指向等作用。《三十年》堅持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世界觀和方法論,遵循相應敘事原則敘述中共的歷史,彰顯了中共黨史敘事的科學性和規范性,大體上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一)抓住歷史發展本質,分清歷史發展的主流和支流
對于歷史研究者來說,歷史研究既要講清楚歷史的“本然”,又要講清楚歷史的“所以然”。前者指“歷史的本來面貌”,后者則強調“要思考一下歷史為什么會這樣發展,有什么樣的歷史經驗和教訓”。這就要求歷史研究者在書寫歷史時“不能僅僅停留于小敘事,應當有大敘事,有對歷史事實本質、規律的揭示”。《三十年》是胡喬木在北京花了不到一周時間寫成的簡明中共歷史著作,全書不到5萬字,屬于中國共產黨的“三十年歷史的一個簡單的輪廓”,且在一定意義上可以說是一部“應急之作”,難以在那么短的時間和篇幅內把中共三十年歷史全面地呈現出來。然而《三十年》在講述中共歷史時不僅很好地抓住了歷史主線及其背后的本質,而且分清了歷史發展的主流和支流,在肯定中國革命勝利偉大意義的同時,對于中國共產黨的歷史上所犯的錯誤又毫不避諱,而是進行認真客觀的分析。
從《三十年》可見,中國共產黨的歷史本質上是一部團結帶領全國各族人民不懈奮斗并取得偉大成就的歷史,這是由中共在中國革命中的領導作用所決定并且被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歷史事實所證明的。但在這三十年的歷史中,并非鐵板一塊,而是存在主流和支流。前者主要指中國共產黨的歷史是光榮的、偉大的歷史,包括艱苦奮斗的革命歷程以及所取得的卓著成就;后者則指中國共產黨的歷史上也存在不少錯誤,也走過不少彎路。具體而言,《三十年》在講述歷史過程中,不僅突出強調了中國共產黨人在面對強敵時英勇奮斗、不畏犧牲的精神風貌,而且講清楚了中國革命取得勝利的根本原因在于中國共產黨的領導,進而論證了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歷史和人民的選擇。而對于中國共產黨的歷史上所犯的三次“左”傾錯誤,既沒有刻意忽視這些錯誤而突出黨的領袖的正確,也沒有過分夸大這些錯誤,而是采取實事求是的態度進行分析,并在此基礎上說明中國共產黨是如何克服這些錯誤的,從而分清了歷史發展中的主流和支流,體現出歷史敘事的全面性和深刻性。
(二)注重事物普遍聯系,突出歷史發展的必然性
歷史作為一個有機整體,研究歷史要以聯系的觀點對歷史進行分析和評價,在把握歷史事件之間的普遍聯系中看到歷史發展的必然性。需要指出的是,歷史必然性并不是從目的論的角度出發,把歷史看成是按照某種意志所展開的發生序列,而是將歷史事件放置于一個更寬闊的歷史背景中進行審察和分析,通過尋找它們之間的內在聯系來闡明歷史發展的趨勢。《三十年》堅持從歷史大視野出發審視中國共產黨的歷史,抓住中國共產黨在三十年中發生的歷史事件的普遍聯系,突出了中國革命和黨的歷史發展的必然性。
其一,站在世界歷史的高度審視中國革命史,闡釋中國革命爆發的國際因素。中國是世界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革命歷史也是世界歷史進程中的重要環節,二者相互聯系、相互作用,因此在研究中國革命史時應當要看到它與世界歷史的聯系。《三十年》談及中國革命任務時,首先強調帝國主義是如何壓迫剝削中國人民的,進而指出反對帝國主義是中國人民革命的根本要求。對于中國經濟結構的變化,《三十年》認為是外國資本的侵入所造成的,這種侵入既瓦解了封建經濟,也刺激了資本主義經濟的發展,從而推動了工人階級的發展,為中國革命提供了力量。
其二,把中國革命同世界無產階級革命相聯系,突出中國革命勝利的歷史必然性。在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部分,《三十年》主要引用了毛澤東《新民主主義論》中的觀點,即中國民主革命在五四愛國運動發生后從資產階級所領導的舊民主主義革命轉變為工人階級所領導的新民主主義革命,革命性質的轉變使得中國革命成為世界無產階級社會主義革命的一部分。這種觀點是符合中國革命實際的。另外,在總結中國共產黨的歷史經驗時,《三十年》還突出強調了蘇聯和國際無產階級的援助對于中國革命勝利的重要作用。把中國革命同世界無產階級革命有機地聯系在一起,不僅使讀者更加清晰地了解中國革命勝利的歷史必然性,還講清楚了中國人選擇馬克思主義、選擇中國共產黨的“大歷史”背景。
(三)采用階級分析方法,堅持黨性和人民性相統一
階級分析方法是運用階級理論觀察和研究階級社會發生的現象、探索階級社會發展規律的研究方法,是研究中國共產黨的歷史的重要方法。“在中共黨史的研究上,離開階級理論和階級分析方法,很多問題是談不清的,特別是無法準確地解讀改革開放前始終依靠階級分析和階級斗爭觀念指導革命與建設中的種種成功與失敗。”階級分析方法作為共產黨區別于其他政黨的重要標識,將其運用于黨史研究,體現了中國共產黨人堅持黨性和人民性相統一的特質。運用階級分析方法觀察和研究黨的歷史,既可以辨析不同階級在中國社會中的地位和作用,突出中國共產黨在中國民族民主革命中的領導核心作用,還可以深入了解中共在不同革命時期針對不同對象所制定的方針政策,從而更好地認清中國共產黨歷史發展的規律。
胡喬木作為杰出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家,深諳馬克思主義階級分析方法,在《三十年》中運用階級分析方法系統地梳理了中國共產黨的發展歷程。例如,通過分析歷史上太平天國農民革命戰爭、資產階級辛亥革命失敗的原因,說明農民和資產階級因自身階級局限性無法承擔起帶領中國人民完成反帝反封建的革命任務,論證了只有工人階級才能成為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的領導階級,中國工人階級作為“新的生產力的代表”以及“具有堅強的斗爭意志”,使其不僅“能夠提出正確的和完全的斗爭綱領,并且能夠在國內和國外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去和強大的敵人進行堅持不屈的斗爭”。另外,《三十年》還具體分析了四個革命時期中的社會階級關系。例如,第二次國內革命時期,書中在分析國民黨的性質時指出:“蔣介石在叛變革命以后,已經不再代表民族資產階級的利益,而代表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買辦資產階級的利益了”;抗日戰爭時期,在講述中共運用階級分析方法對當時國內外政治情況進行分析的基礎上,闡述了中國共產黨制定正確對待英美帝國主義的政策以及建立抗日統一戰線的歷史緣由。
(四)引用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重要論述,推動黨史宣傳教育
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重要論述指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毛澤東等在運用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認識和改造世界過程中所闡發的具有重要價值的言論,這些言論往往能抓住歷史事物的本質和歷史發展的深層規律,具有深刻的思想性,是共產黨人世界觀和方法論的集中體現。《三十年》在敘述黨的歷史時引用了諸多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重要論述,不僅有利于揭示中共歷史發展規律,還推動了對中共歷史的學習、研究和宣傳。
《三十年》多次談到或引用列寧和斯大林關于中國革命的重要觀點和論述。列寧和斯大林作為世界無產階級革命運動的領袖,高度關注中國革命的發展,發表了諸多關于中國革命的重要論述。例如,書中強調列寧和斯大林在關于東方民族問題上的認識構成了毛澤東同志的《新民主主義論》的主要出發點;借用斯大林在《十月革命與民族問題》中的重要論述闡釋中國革命勝利的偉大意義。
《三十年》引用毛澤東的重要論述次數更多。例如,在談到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性質時,直接引用毛澤東的《論人民民主專政》進行說明,即“工人階級(經過共產黨)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在關于“人民”概念內涵的分析和民族資產階級歷史作用的闡述等方面,《三十年》同樣引用了毛澤東的相關論述進行說明,進一步論述了人民民主專政。《三十年》大量引用毛澤東的重要論述,主要原因是毛澤東作為中國共產黨的領袖,他所發表的重要論述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當時中國共產黨人對于中國革命和建設最為深刻的認識。需要指出的是,胡喬木在撰寫《三十年》過程中大量引用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重要論述,在某種程度上雖有以論代史的傾向,但從政治層面來看,它契合了新中國成立之初宣傳中國共產黨和毛澤東的政治需求,推動了中共歷史研究的宣傳教育功能的實現。
三、《中國共產黨的三十年》的敘事話語
歷史敘事話語,指圍繞特定歷史敘事主線,遵循相應歷史敘事原則展開敘述、進行評價和總結經驗的一套話語言說,是歷史敘事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歷史規定我們,規定著我們的話語,而又是我們以自己的話語宣布著歷史的規定。歷史借助或利用我們完成它偉大的故事,而又是我們記錄和講述著歷史,把它變成我們的敘事。”《三十年》在敘述中國共產黨的歷史時建構了一系列黨史敘事話語,形塑了中國共產黨的歷史整體面貌。
(一)“中國共產黨是中國工人運動和馬克思列寧主義相結合的產物”
闡述中共成立史是講好黨的故事的重要內容。《三十年》把中國共產黨看成中國工人運動和馬克思主義相結合的產物,“論述了中共產生的階級基礎、思想理論基礎,突出了中共產生的時代性、歷史必然性及合理性,奠定了用歷史唯物主義理論研究中共建黨史的基礎”。將《三十年》放置于中共黨史編纂發展史中可知,其關于中國共產黨創建史的認識與書寫是對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人關于黨的成立的相關觀點和表述的繼承與發展。例如,蔡和森在《中國共產黨史的發展(提綱)》中就認為中國共產黨是“十月革命與中國工人階級發展的一個產物”。再如,劉少奇在1948年7月1日干部會議上的講話中強調“中國共產黨是馬克思主義同中國工人運動結合的必然產物”。后隨著《三十年》的廣泛發表,其關于中國共產黨的成立的論述成為此后黨的文獻所采用的標準表述之一,如《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就基本上沿用了這一表述。
第一,突出中國共產黨的階級屬性。中國共產黨自成立始,便強調自身的階級屬性。《中國共產黨第一個決議》指出:“我們應始終站在完全獨立的立場上,只維護無產階級的利益。”1951年,劉少奇在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組織工作會議上的報告中也指出,中國共產黨是“作為中國歷史上最進步的階級——中國工人階級的政黨而建立起來的”。《三十年》的歷史敘事鮮明地體現了這一點,在指明中國工人階級的生長過程就是中國人民同帝國主義及其走狗作斗爭的過程時,突出強調了中國共產黨對中國工人階級的領導作用以及在黨的領導下工人運動蓬勃發展的歷史現狀。“黨在成立以后的兩年中間,集中力量領導了工人運動……,由于黨的有效的活動,全國工人斗爭有很大的高漲。”
第二,彰顯中國共產黨的理論先進性。在馬克思列寧主義傳播史上,俄國十月革命是一個關鍵事件。毛澤東對十月革命的歷史意義有明確闡釋:“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給我們送來了馬克思列寧主義。十月革命幫助了全世界的也幫助了中國的先進分子,用無產階級的宇宙觀作為觀察國家命運的工具,重新考慮自己的問題。”《三十年》采用了這一觀點,強調:“隨著俄國十月革命的成功,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影響在中國革命知識界中間傳播了起來。”總之,俄國十月革命使當時正在苦苦探尋科學救國真理的中國人看到了馬克思主義的真理力量,使它得以在中國廣泛傳播,為中國共產黨的成立提供了理論準備,也賦予了中國共產黨的理論先進性特質。
第三,強調中國共產黨成立的歷史必然性。借助重大事件建構中國共產黨歷史話語是中共黨史敘事的重要方式,“因為重大事件的標志性、共識性,使借助重大事件建構中國共產黨歷史話語具有畫龍點睛的作用”。《三十年》將第一次世界大戰、俄國十月革命和五四愛國運動三個重大事件進行精心排列組合,使得“原本獨立的三大事件被建黨這條線索串聯起來,創生出一個有意義的新整體”,建構了體現中國共產黨成立歷史必然性的敘事話語。這一書寫模式,與張聞天在《中國現代革命運動史》中關于黨的成立的書寫具有相似性,均在論述當時社會客觀條件的現狀和工人主觀認識的提高中強調黨的成立的必然性。從時間順序看,第一次世界大戰和俄國十月革命分別對應著中國共產黨成立的組織基礎和思想基礎,前者指工人階級在中國得到了一定發展,后者是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廣泛傳播。而在五四愛國運動中,以李大釗為代表的一大批具有初步共產主義思想的革命知識分子看到了工人階級的力量,積極地在工人階級中傳播馬克思列寧主義,從而“促成了中國工人運動和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結合,為黨的成立作了準備”。
(二)“武裝的革命反對武裝的反革命”
革命是20世紀中國社會發展的主流,亦是中國共產黨歷史發展的主流。《三十年》基于中國革命實際及其特點建構了黨的歷史敘事話語,即“武裝的革命反對武裝的反革命”。這一敘事話語既強調了中國革命的正當性,又突顯了中國共產黨在中國革命中的領導核心地位。
其一,基于中國革命歷史特點論述中國革命的正當性。在馬克思主義的話語語境中,革命是推動社會進步的重要力量,具有正當性。“歷史的動力以及宗教、哲學和任何其他理論的動力是革命。”《三十年》首先敘述了自鴉片戰爭以降中國在帝國主義侵略和封建主義統治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過程,并結合近代中國社會實際講清楚了中國革命反帝反封建的基本特點,同時還指明了中國共產黨成立的時代背景和所要承擔的歷史使命。其次,闡明在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相互勾結的情況下,中國缺乏進行合法革命斗爭的環境和社會條件,指出中國革命只能采取武裝斗爭的形式,即用“槍桿子”帶領中國人民推翻壓在他們頭上的“三座大山”。最后,借用革命領袖人物的重要論述表述中國革命特點,賦予敘事話語權威性。例如,在論述中國革命特點時,書中主要借用了斯大林《論中國革命的前途》中關于中國革命的認識:“在中國,是武裝的革命反對武裝的反革命。這是中國革命的特點之一和優點之一。”這一論斷一直被中國共產黨人反復引用,成為“中國共產黨人發動一次又一次武裝起義、用槍桿子推翻國民黨政權的基本依據”。
其二,構建“革命與反革命”二元對立的敘事話語,突出中國共產黨在中國革命中的領導核心地位。《三十年》在駁斥國民黨的國民革命話語時把國民黨看成與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同一隊列的“反革命”,是必須被推翻的革命對象,而共產黨則作為廣大人民群眾根本利益的代表,是“革命”一方,后者具有推翻前者的必然性和正當性。例如,在大革命時期部分,《三十年》敘述了當時共產黨在蔣介石已經建立反動統治的情況下,為領導人民群眾繼續進行革命斗爭,“需要將黨的組織一部分轉入反革命比較薄弱而革命比較有基礎的農村,領導農民進行土地改革和游擊戰爭”,同時強調共產黨建立的農村革命根據地和進行的革命戰爭“成了蔣介石反革命統治的最大威脅和全國勞動人民的最大希望”。在此種話語語境中,農村被當作了具有革命性的存在,成為中國共產黨推翻國民黨反動統治的革命根據地。
(三)“中國共產黨所經歷的三十年,乃是光榮的、偉大的三十年”
對于共產黨而言,歷史是構建自身合法性和增強全體黨員自信心的重要資源。《三十年》不僅系統梳理了中共在各個革命時期的奮斗歷程,而且使用蘊含光明和美好寓意的表述提綱挈領地概括黨的歷史,在宣傳中共歷史成就的同時,還體現了中國共產黨人強烈的歷史自覺和歷史自信。
第一,概括和宣傳中國共產黨三十年歷史。“通過核心概念或關鍵詞勾勒中國共產黨的歷史進程,是敘述中國共產黨歷史的話語方式之一。”《三十年》使用“光榮”和“偉大”等字眼形容中國共產黨的歷史,凝練概括了三十年歷史的本質特征,建構了歷史敘事話語。在《三十年》發表之前,由中共中央辦公廳召集的關于中國共產黨成立三十周年紀念座談會上所擬定的辦法要點中便提到,宣傳內容要著重于“中國共產黨三十年奮斗的偉大、光榮、正確”,為《三十年》的歷史敘事奠定了根本基調。另外,劉少奇在中國共產黨成立三十周年慶祝大會上的講話中也把中國共產黨形容為“中國歷史上最偉大、最光榮、最正確的黨”,再一次強調了中國共產黨的歷史特質。中共中央和黨的領導人關于中國共產黨性質的話語表達增強了《三十年》歷史敘事話語的權威性和說服力,在凝練概括中國共產黨的歷史的同時有力地宣傳了中國共產黨歷史。
第二,體現中國共產黨人的歷史自覺和歷史自信。歷史自覺是歷史主體對于歷史規律的認知和把握,歷史自信是歷史主體對于自身歷史的肯定及其發展前途的信心,二者是衡量一個政黨對待自身歷史是否重視和認同的重要標準。《三十年》把中國共產黨的奮斗歷程概括為“光榮的、偉大的三十年”,體現了中國共產黨人強烈的歷史自覺和歷史自信。就前者而言,《三十年》通過概述和評價中共歷史上的重要事件和重要人物,進而澄清中共歷史上具有爭議性的問題,同時還在厘清中共歷史發展脈絡的基礎上系統總結了歷史經驗,如書中的“三十年的基本總結”部分對于中國共產黨的歷史經驗的深刻闡釋,體現了中國共產黨人深刻的歷史自覺;就后者而言,《三十年》善于從長時段寬視野的角度認識和評價中國革命。例如,認為新中國的成立使“中國革命從此進入了一個新的時期”;強調中國革命勝利的世界意義,即中國革命的勝利“極大地鼓舞全世界勞動人民斗爭的勇氣和勝利的信心”。這些認識和評價體現了中國共產黨人把握歷史規律、順應歷史潮流的歷史自信。
(四)“將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和中國革命的實踐相結合”
中國革命的成功,離不開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革命具體實踐的結合。毛澤東對此有著深刻認識,強調不能“離開中國特點來談馬克思主義”,而要“使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具體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現中帶著必須有的中國的特性,即是說,按照中國的特點去應用它”。《三十年》建構的“將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和中國革命的實踐相結合”敘事話語便體現了這一認識。
第一,突出毛澤東的理論貢獻。理論與實際的結合不是自發發生的,而是需要一定的主體參與和推動才能實現的一個相互作用的過程。對于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來說,馬克思主義從來都不是僵化不變的,需要根據實際情況靈活運用。毛澤東就是這樣一位馬克思主義者。《三十年》不僅指出毛澤東“能夠認真地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和“領會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精神和實質”,還借用毛澤東在各個革命時期的理論著作及其觀點,講述了以毛澤東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是如何一步一步克服教條主義和經驗主義,不斷將馬克思主義與中國革命具體實踐相結合的歷史過程,闡明并突出了毛澤東的理論貢獻。“在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上,毛澤東同志曾經對于馬克思列寧主義的軍事理論作了卓越的貢獻,而這些貢獻,和在其他方面的貢獻一樣,也是真正馬克思列寧主義向教條主義作堅決斗爭的結果。”
第二,闡述中國革命勝利的重要原因。胡喬木晚年回顧中國共產黨的歷史時指出:“中國人民所走過的道路,中國革命所取得的勝利,中國現在所進行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和改革開放事業,這些事業所取得的巨大成就,都是馬克思主義的勝利,而這種勝利又都是馬克思主義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的結果。”歷史證明,中國共產黨什么時候能正確推進馬克思主義與中國革命具體實踐相結合,革命事業就會發展順利,反之,革命事業則會受到阻礙甚至失敗。《三十年》體現了這一觀點。例如,書中寫到大革命時期時,因為中共還不善于將馬克思主義和中國革命實踐相結合,致使革命遭受到了失敗。而到了土地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更多地學會了將馬克思主義與中國革命實踐相結合,從而進行了“勝利的十年土地革命斗爭”。
[周克書,北京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洪曉霓)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Narrative System of CPC History in
30 Year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Zhou Keshu
Abstract: 30 Year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as a pioneering and concise work on the history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in the founding days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has initially constructed a relatively complete narrative system of the history of the CPC by refining the narrative main line, following the narrative principles and refining narrative discourse. In terms of narrative main lines, the book revolves around four main narrative lines: “revolutionary narrative” “leadership narrative” “theoretical narrative” and “party building narrative”, linking the historical events and characters of the party to ensure the continuity and completeness of historical narrative. In terms of narrative principles, the book follows the narrative principles of grasping the essence of historical development, emphasizing the universal connection of things, adopting class analysis methods, and quoting important discourses of Marxist classic writers, demonstrating the scientific and normative nature of party history narrative. In terms of narrative discourse, the book uses such narrative discourse as “the CPC is the product of the combination of the Chinese labor movement and Marxism Leninism”, “armed revolution against armed counter revolution”, “the three decades experienced by the CPC are glorious and great”, “combining the theory of Marxism Leninism with the practice of the Chinese revolution”, which reflects the historical consciousness and confidence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people when describing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Chinese revolution and the historic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 party.
Key words: 30 Year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CPC history; narrative system; Hu Qiaom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