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續星的演出

“司機先生，快點兒，再快點兒！”后排的女乘客不停地催促。

“好好好，您別催，已經是最快的速度啦！”這次，星際出租車司機狄迪衛接到急單了。

那名女乘客——嗯，狄迪衛只是從聲音判斷她是女性，其實光看外形還真難以判斷。因為她的皮膚是半凝固的果凍質地，看上去柔軟而富有彈性。

當她平靜的時候，呈現出的是人類的形態；當她焦急的時候，身體就鼓脹起來，這不禁讓狄迪衛想到地球上有種叫河豚的生物，一生氣就會鼓成球狀。宇宙之大，無奇不有！

狄迪衛想問問這名乘客來自哪個星球。可他剛開口，女乘客就喊起來：“別聊天，加快速度！”

狄迪衛嘟噥道：“星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出了事故，可就得不償失啦。”

“可是錯過了演出更糟糕……”

見對方不自覺地說起來，狄迪衛趁機問：“您是去看演出嗎？您要去的永續星我還沒去過呢，那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呢……”

狄迪衛邊問邊要調出永續星的資料，誰料女乘客并不想搭理他，又喊了一句：“專心開車！”

“永續星是我的家鄉，我們那里的人最怕無聊了，大多都出去漫游宇宙了。留在本地的人就大力發展各種藝術，比如表演藝術、繪畫藝術等。”大概是覺得自己剛才太急躁了，女乘客主動和狄迪衛攀談起來，“我們的影視文化曾經非常繁榮，但漸漸地大家都看膩了，又重新尋求突破。據說這次的演出有歷史性突破，我是要去見證……”

“難怪您害怕遲到，我聽得都心動了，不知道還能不能買到票。”

“你們這些異星人還是免了吧，那演出只有我們永續星人才能觀賞。”

狄迪衛聽后，悄悄吐了吐舌頭。

此時，車內傳來導航提示音：“前方有無法避開的封控路段，即將為您更換路線……”

“什么？封控？還要繞路？”女乘客叫了起來，“那我不是要遲到了嗎？”

“奇怪，這片星區并沒有維修提示呀，也沒有災情預警……”

“那直接開過去不算違規吧？”

“這倒不算違規，但封控總有原因的，萬一出了危險……”

“哪有那么多危險啊！”

狄迪衛操作車載電腦進行探測，前方沒有任何危險的能量波動。他心里暗暗想：萬一是誤報呢？這段距離不長，幾分鐘就能通過……鬼使神差之下，狄迪衛駛入了封控路段。

一切順利，眼看就要離開這封控區域了，車內卻突然警報大作！

旁邊一艘大飛船正在快速接近，狄迪衛一驚，還好他經驗豐富，鎮定地進行避讓，行駛到了另一條軌道上。

“嗶嗶嗶嗶嗶——”又一波警報聲——又有一群小飛船來了！

那些小飛船如同一顆顆圓球，伸出纖細的炮管，齊刷刷地對準了那艘大飛船……

“不好！”狄迪衛意識到將要發生什么，但為時已晚。

周遭戰火四起，狄迪衛心中叫苦不迭：難道這里正在舉行演習？看這架勢，是真刀真槍上陣啊！

封控總有封控的道理。女乘客隨心所欲也就算了，自己是專業司機，怎么能被她牽著鼻子走呢？現在后悔也沒用了，無論如何，狄迪衛必須帶客人安全撤離。

狄迪衛開始展示自己神乎其神的駕駛技術，駕駛著飛船在槍林彈雨中穿梭。他一邊小心地躲避戰火，一邊還得注意駕駛平穩，而女乘客則趴在車窗上，激動地看著外面連片的火光。

現在，小飛船戰隊的圍剿占據了上風，大飛船已是傷痕累累，但它發動了最后一波反攻，擊落了不少小飛船。現在，狄迪衛不但要躲避大飛船發射的離子束，還要小心不被漫天的碎片砸到。

狄迪衛駕駛著飛船，時而直行如閃電，時而旋轉如龍卷風，終于駛出了飛船交火的區域。

一顆小星球映入眼簾。

“永續星到啦！”女乘客激動地拍拍狄迪衛的肩膀，“你真棒！”

“你的星球到底發生什么事了？怎么打成這樣？”狄迪衛擦了把汗。

“我明白了，這里被封控的原因……”女乘客興致勃勃地指揮道，“你先降落吧。”

狄迪衛照辦，誰知就在他的飛船即將降落時，又有一艘小飛船氣勢洶洶地直沖而來。

攻擊！攻擊！又是攻擊！逃命！逃命！繼續逃命！

漸漸地，星際出租車的速度慢下來了。“糟糕……”狄迪衛面如土色，車子的動力即將告罄，懸停在半空，眼看要成為攻擊的標靶了。

那艘小飛船里陸陸續續飛出一批穿火箭靴的人，他們來到了狄迪衛的車子旁，強行打開了車門。

狄迪衛徹底慌了，大聲喊：“我們投降，請不要傷害我們！”

這時，那名女乘客把狄迪衛往后一拖，張開雙臂護住了他。

“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對方冷冷地問。

“我不會投降，精神不朽！”女乘客慷慨激昂地說，隨后她便被光束擊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狄迪衛嚇得險些沒有昏過去，他緊緊貼在椅背上——下一個輪到他自己了！

然而，對方并沒有對他動手，其中一人摘下頭罩，露出了跟那名女乘客一樣的果凍質地的皮膚。

“說了封控你還亂入，真是膽大妄為。不過多虧了你，我們才能完成一場最精彩的演出！”

“演……演出？！”狄迪衛的大腦飛速運轉，仍舊無法理解。

只見光束再次閃過，那名女乘客重新出現了。她看上去安然無恙，一臉毫不在乎的樣子。

“這到底是什么回事？”狄迪衛這下更蒙了。

“這里就是永續星，我們的生命可以永遠延續下去。”那名女乘客侃侃而談，“我們可以不斷地修復損傷，無限次地進行新陳代謝。”

“你說來看演出……”狄迪衛看了看女乘客，又看看小飛船上下來的一批人，“剛才的一切就是演出？！”

“是的，這是一場星球大戰主題的實景演出。愿意上臺的觀眾都會被分配到一個角色，剛才我們就是演出中的人物了。”女乘客眉飛色舞地說。

剛才的戰事如此激烈，誰能想到是演出效果呢？正因為永續星的人都不懼死亡，他們才敢這樣放肆地參與到沉浸式演出里吧。

這時，一名年長的永續星人熱烈地與狄迪衛握手：“謝謝你幫我們找到了出路！”

狄迪衛覺得永續星球的人說話都不大容易理解。剛剛還是實景演出，怎么又扯上了“出路”？

“你有所不知，我們星球的人因為生命可以延續，反而陷入了苦惱中。我們不是在宇宙各處流浪冒險，就是在星球上大力發展各種表演藝術。對于我們來說，時間太漫長了，我們厭惡一成不變的生活，渴望不斷地突破和創新，這樣才能找到生活的意義和價值……”

“你說的我能理解。”狄迪衛點點頭，“生活需要有新意。”

“對了，我得插一句，我是本場演出的總調度、總導演！”那名永續星人熱情地說，“我們近年來在打造真人實景演出。剛才的那場殊死交鋒，都被鏡頭拍了下來，同步直播給了星際觀眾。你猜怎么著？你出場的部分是收視率最高的！”

“大概是因為我不小心進入了封控路段。”狄迪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給你們的演出造成了不好的影響吧？”

“不不不！”永續星導演擺擺手，“由于擁有特殊的生命形式，我們是不存在‘逃命’‘恐懼’‘示弱’之類的情緒的，我們的演出人員都是一往無前的，無論劇情怎么發展，結局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你的出現打破了這種常態化的表演模式。你一路上奮力求生，不畏艱難，為演出帶來了極強的看點，這也是我們渴望的突破點……”

后來，狄迪衛被永續星表演協會授予了“特殊貢獻獎”，這讓他倍感意外。對于永續星人來說，這是一次特殊的體驗演出，對于狄迪衛來說，又何嘗不是呢？

雖然永續星人的生命可以不斷延續，令人艷羨，但是在他們眼中，像狄迪衛這樣的普通人所展示出的勇氣和拼搏才更值得贊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