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為何會“撞臉”

近日，上海的王女士在觀看一段視頻時驚訝地發現，一名在地鐵站迷路的小女孩與她的女兒長得極為相似。王女士的女兒是通過試管嬰兒技術誕生的，而且她還有部分受精卵保存在醫院，王女士不禁懷疑視頻中的女孩可能與她存在血緣關系，因此她希望能夠找到這個女孩進行親子鑒定。當王女士向警方報案時，警方認為她的理由不夠充分，拒絕了她的請求。此前，四川的一對情侶博主因外貌極為相似而在網上引起了廣泛關注，許多網友甚至懷疑他們可能是兄妹，并建議他們進行血緣鑒定。這對博主從善如流，進行了鑒定。最終，他們公開了鑒定結果，確認他們之間并無血緣關系。這些事件頻繁出現在新聞中，可見人們對于相貌與血緣關系的興趣，同時這些事件也觸及了近親結婚、子女撫養等復雜的社會議題。

人類的相貌遺傳遵循著自然的規律，因此，我們常常看到孩子們繼承了父母的面部特征，兄弟姐妹之間也存在相似之處。然而，遺傳的結果并非一成不變，有時孩子與父母或兄弟姐妹在外貌上有較大差異，這可能是因為決定相貌的基因發生了變異。在更廣闊的世界中，即使沒有血緣關系，人們也可能發現自己的外貌與他人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這種現象的探索需要從人類相貌的演化歷程中尋找答案。

人類面部特征的形成可以追溯到遠古時期，最初起源自一種名為“初始全頜魚”的遠古魚類。科學家經過研究發現，這種魚類可能是最早擁有“臉”的生物之一。從初始全頜魚開始，生物的面部結構開始具備了上下頜。隨著時間的推移，初始全頜魚的面部骨骼結構在許多不同種類的動物中得以延續，包括蛙類、鳥類、嚙齒類及靈長類動物，如黑猩猩和人類都繼承了全頜魚的面部骨骼和由此形成的原始面部特征。

“我是誰？我來自何方”常被看作哲學問題，其實，也可以從生物學的角度探索這個問題。1987年，《自然》雜志發表了一篇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文章，指出“所有人類的線粒體DNA都源自一位女性”，她被命名為“線粒體夏娃”，生活在大約20萬—15萬年前的非洲。這位女性被認為是現代人類所有女性的共同祖先。1995年，《科學》雜志上發表的另一篇文章提出了“Y染色體亞當”的假說，認為現今所有男性的Y染色體都來自一位生活在20萬—18萬年前的非洲男性，他被認為是現代人類所有男性的共同祖先。

由于人類擁有共同的祖先，相貌的相似性也通過演化過程被編碼進了我們的基因之中。科學研究已經發現，有158個基因參與決定人類的相貌，這些基因不僅決定了我們的面部特征，還涉及身體的其他形態特征，例如身高、臀圍、腰臀比、眼睛顏色、嘴唇形狀、前額形態、體重指數等。這些基因的復雜交互作用，塑造了我們每個人獨特的外貌，也維系了我們作為同一物種的共性。

當個體間共享相同的相貌決定基因時，即使他們之間沒有血緣聯系，也可能在外貌上出現驚人的相似，這種現象被稱為“撞臉”。西班牙巴塞羅那大學的研究團隊通過一項創新研究發現，即使沒有血緣關系，長相極為相似的人往往擁有相似的基因，并且在行為習慣和生活方式上也表現出共性。加拿大藝術家弗朗索瓦·布魯內爾也參與了此項研究，通過他拍攝的人像攝影作品，研究人員招募了32對外貌極為相似的個體參與研究。從外貌上看，這些參與者宛如雙胞胎，但實際上并無血緣關系。

研究人員對這些參與者進行了詳盡的生物學特征調查和生活方式問卷調查，并采集了他們的唾液樣本以提取DNA，進而進行基因組分析。該項研究的參與者來自全球各大洲，涵蓋了不同的種族和膚色。研究結果表明，外貌相似且無血緣關系的參與者都具有相似的面部特征基因。此外，基因的相似性不僅影響著他們的外貌，還影響著他們的生活方式和價值觀。例如兩個外貌相似的人，如果一個人對音樂有濃厚的興趣，另一個人很可能也是如此；如果一個人的性格傾向于內向或外向，另一個人往往具有相同的性格傾向；如果一個人的政治觀念是自由主義，另一個人很可能也持有相似的觀點。

決定相貌的基因僅占人類基因組的極小部分，“撞臉”現象雖然引人注目，但畢竟屬于少數情況。現代生殖技術的發展讓更多人懷疑，相似的外表背后也許隱藏著血緣關系的秘密。

最近，紀錄片《千子之父：捐精狂奇案》在流媒體平臺上熱播，引發了公眾對試管嬰兒的廣泛關注。紀錄片講述了荷蘭男子喬納森·邁耶的故事，他在世界各地的精子銀行秘密捐精長達15年。邁耶以其健康、迷人的外表成為了眾多尋求生育幫助的女性心目中的理想捐精者。他不僅向荷蘭的11家精子庫捐獻了精子，還進行了大量私人捐精。據估計，他的孩子數量已接近3000人，遍布世界各地。紀錄片播出后，一些女性才意識到真相，感到后悔和震驚。得知自己的孩子突然多了近3000個兄弟姐妹，一些母親難以抑制內心的悲傷和憤怒。

1964年，全球首家精子銀行在美國成立，至今美國已有近60年的人類精子捐贈歷史。美國是全球最大的精子出口國，占全球精子貿易量的65%，總金額高達數十億美元。美國精子銀行的精子已成為全球市場上的熱門商品，出口到60多個國家。然而，隨著市場需求的不斷增長及捐精的便利性，也出現了監管上的挑戰。根據人工生殖技術相關理論，一名男子在捐精給5名女性后應停止捐精，以避免后代近親婚配的可能性。由于各國法律差異及執行力度不一，加之缺乏嚴格的試管嬰兒登記制度，導致捐精市場混亂，增加了后代近親結婚的風險。

目前，全球試管嬰兒已超過1000萬人。中國是全球開展輔助生殖最多的國家之一。2022年6月，衛健委公布的數據顯示，中國每年通過輔助生殖技術出生的嬰兒數量超過30萬。按照2022年中國總出生人口956萬人計，試管嬰兒人數占到中國新生兒總數的3%。因此，隨著人工生殖技術的發展，我們需要更加謹慎地考慮其長遠影響，確保相關法律和監管措施能夠跟上技術發展的步伐，切實保護每個人的權益。

【責任編輯】張小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