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妻書
鮮花在運輸途中,請準備簽收
以園丁身份,并接受節日的花語
這混搭的花束,像極了
我們之間欲言又止的心事
你說,花是開心的鑰匙
即使盛開的時間短暫
時間碾過了歲月的棱角
我不能僅讓一束花替代發聲
和花對視久了,花就失色
與人相處久了難免平淡
花謝還會開,卻不是那一朵
節過了還會來,但這是花開的佳節
夜晚的聲音
深夜病房,母親用淺睡眠
消解一天的疲憊和疼痛
臨床女人和她的陪護
用鼾聲搶占夜色
試圖把夜幕撕碎
帶刺的聲響,交替攀升
似乎要掀翻我的簡易床
母親均勻的呼吸,被驚擾
她用一聲輕嘆回應
側身的一瞬間
升降床發出細微聲響
像骨頭碰撞的聲音
在醫院
在醫院,我看到這樣一些人
盯著滾動電子屏來回踱步的人
步履蹣跚與病魔較勁的人
齜牙咧嘴想把疼痛下咽的人
坐在輪椅上被推行的人
手持化驗單腳下生風的人
表情呆滯淚光閃閃的人
這不和諧的現場,喚起惻隱之心
又被手中的診療單打斷
五樓病房里,倒掛的液體
正在一滴一滴進入母親虛弱的身體
母親的藥片
在病痛與金錢之間
向來節儉的母親
一開始就選擇了隱忍
病魔不會因此放棄
去攻擊善良卻虛弱的人
疼痛讓母親做出妥協
坐診專家,用一張藥方
掃除思想上的陰霾
黃綠色膠囊和白色藥片
成為長久的伙伴
身體還未痊愈
母親就將醫囑丟下
單方面說道
“病不嚴重了就省著吃藥”
她說得真理一般,順其自然
提心吊膽
母親進城照看孫女
父親獨守著老宅和老年病
成為遠方的牽掛
閑暇時,我反復打開手機
從遠程監控中接近父親
看他在院子里搬運時光
有時半天也不見出現
只能在回看中尋找身影
監控異常的一次
繳費沒有清除障礙
撥出的電話被忙音回應
無數只螞蟻瞬間聚攏過來
爬上內心的熱鍋
父親回電話后,螞蟻和熱鍋
一起消散。臨近中年
父子之間的弦,越繃越緊
總讓人提心吊膽
在藝術區
懷疑和慨嘆是多余的
任廢品重組,彩筆在想象中涂鴉
任廠房舊下去,煙囪沉默
火車永久停靠,留下歲月銹斑
凌亂是一種表達,抽象也是
藝術造型用大寫的夸張
撩動著血脈,燥熱的部分
被額頭滲出的汗液緩慢訴說
罕見畫作,安靜依偎在墻上
等候駐足欣賞的目光
慕名者,帶來遠方的期待
帶走碎片化的風景
思緒尚未穩定,迅疾又被打亂
空瓶子、舊鋼鐵、小盆花草
和一截朽木,都是耀眼的
在藝術區,想象瞬間失去邊界
抵 達
給地圖作注,為日歷設鬧鐘
幻想替代睡眠
在廣袤夜色里馳騁
星光閃爍著遠行攻略
藏區山川,從舷窗漸漸靠近
想象早于腳步抵達
在飛機落地之前顛覆
凜冽的風,一陣緊過一陣
眾人向往之地,一個人
如此渺小,而生命堅強
抵達藏區,所有的語言失色
唯有向著哈達深鞠一躬
我的到來,未竟之地
便少了一位缺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