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中國電影有更多可能

電影《里斯本丸沉沒》，一部在喧囂的電影市場中略顯低調的作品，如同其名字所暗示的，似乎已經在熱鬧的金九銀十檔期中悄然“沉沒”。然而，如果這部影片真的被大眾遺忘，沉沒的將不僅僅是這部小眾電影，還有那些不應被埋沒的歷史瞬間。

這部影片講述了82年前發生在東極島海域的一段鮮為人知的真實故事：1941年，一艘載有1816名盟軍戰俘的日本船“里斯本丸”，計劃從中國香港前往日本。但日本侵略者卻違反《日內瓦公約》，未在船上懸掛任何運送戰俘的旗幟或標志，“里斯本丸”號行駛至中國舟山東極島海域時被美軍潛艇發射的魚雷擊中。當“里斯本丸”號被擊中下沉時，日本侵略者卻選擇將船艙釘死，并對逃出船艙和跳海的盟軍戰俘開槍。而此時，附近島上的255名中國漁民冒著槍林彈雨，一次次劃船沖進大海，救起384名盟軍戰俘。但這樣一段悲壯慘烈而又閃耀著人性光輝的故事，在很長時間內并不為人所知，該片導演方勵也是在東極島制作電影《后會無期》時才偶然聽說了這個故事，并了解到了“里斯本丸”號真正沉沒的地點，進而打算將這個塵封已久的故事，從悠悠歷史之海中打撈起來，讓值得緬懷的歷史不被遺忘。

說起方勵，有些媒體直接稱之為“下跪導演”。這一叫法來自8年前，為了讓導演吳天明遺作電影《百鳥朝鳳》被更多人認識，方勵跪求院線多給影片排片。這一跪引得眾聲嘩然，不僅得到了行業內的大力支持，也讓這部小眾的文藝片吸引大量觀眾，最終獲得了8000多萬元人民幣的票房。然而8年之后，又是方勵，同樣是一部被觀眾打出了高分小眾影片，上映50多天，豆瓣評分9. 3分，票房卻不過4000多萬元……這樣的情景讓人不由得有些唏噓。

《里斯本丸沉沒》是方勵的電影處女作，從前期籌備到拍攝完成歷時8年，耗資5000萬，為走訪里斯本丸的幸存者和幸存者后代，他的足跡更是遍及英國、日本、美國、加拿大等數個國家，最終將這段鮮為人知的歷史呈現在大銀幕上。為了這部電影，方勵傾家蕩產，不惜賣掉北京、成都的房子，只為給歷史一個交代。在影片真正上映之后，當年的親歷者已經一一去世，更可見拍攝這部影片的及時。無論是作為制作人，還是導演的方勵，無疑都有著理想主義的色彩，讓他會為《百鳥朝鳳》而跪，會執著地要將被遺忘的歷史重新打撈，也正因如此，71歲的他在每一場路演開始說的第一句話都是：“我做了一次成功的搬運工，把觸動我們的人性光輝和動人的親情故事，搬上了大銀幕，和大家一起分享吧。”

從商業角度來看這是不理智不聰明的行為，但它對電影行業產生的影響，卻是很難被忽視的。當年那上百位舟山漁民只是秉承著“救人一命，天上一星”的樸素信念，面對著日軍的瘋狂掃射，救下了384名盟軍戰俘。今天的方勵，也只是想當一個“成功的搬運工”。人性的光輝是可以穿越歷史照耀今天，理想主義的光芒同樣如此，在鮮花著錦的電影市場中，總有與眾不同的銀幕在閃爍著理想主義的光芒，無法被遮蔽。

當年行內人評判方勵的“下跪”時認為“這是文藝片的悲哀”。今天的市場告訴我們，這種悲哀還遠遠沒有消散。從《百鳥朝鳳》到《里斯本丸沉沒》，小眾文藝影片所面臨的困境其實一直沒有得到改變，呼吁了多年的文藝院線依然“后會無期”。

電影市場是一個高度商業化的市場，但電影藝術需要的不僅僅是票房，還需要更多像方勵這樣對電影抱有理想和執念的從業者。一個每年幾百億票房的市場，如果不能容納那些小眾而純粹的作品，商業市場的基石同樣無法穩固。如果我們讓《里斯本丸沉沒》不沉沒，讓那些對電影藝術有追求、有理想的好作品不被逼入死角，那么中國的電影市場才會有更多希望和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