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朔，一闋清麗小詞

記得有一年，有首歌很火，滿大街都在唱著：“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時間的時候我卻沒有錢。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了錢的時候我卻沒時間。”那時我還青春年少，頂著滿臉青春痘埋頭于書山題海中，沒有錢也沒有時間去桂林。如今年歲漸長，慢慢體會到了歌詞中的無奈，人生不如意事總是十之八九。可這絕世風景，如果用一輩子去向往，豈不遺憾？于是我決定從繁忙的工作中抽身，把塵囂拋之腦后，將向往變成行動。

此去目的地是陽朔，常聽人說“桂林山水甲天下，陽朔山水甲桂林”。陽朔，位于廣西壯族自治區東北部，屬桂林市管轄，縣城距桂林市區65公里，獨特秀美的山水風光吸引了無數旅人，殊不知，千年前中國最偉大的“驢友”徐霞客也曾到訪過。公元1637年5月，徐霞客啟程前往陽朔，進行粵西喀斯特地貌的考察。他順漓江南下，快到陽朔的時候，正值黎明，曉月蕩漾在碧波中，奇峰環繞著小船，幽奇的景色，呈現出一片空曠明澈的景象。他寫道：“曉月漾波，奇峰環棹，覺夜來幽奇之景，又翻出一段空明色相矣。”

一入城47efc25ba76d52183c0f64002d295480，秀麗的山水畫卷便徐徐展開。這個小城很干凈，像群山銜著的一塊玲瓏碧玉。我們先來到有名的西街，找個客棧住下。西街的兩旁都是各類工藝品店、酒吧、飯館、客棧，這些小店的裝修都很有特色，名字別出心裁，使整條街顯得很“文藝范兒”。信步走進一家甜品店，店主是個穿著淡青紗裙的姑娘，正低頭繡著一幅十字繡。眉目間，別有一種婉約的風致。通過攀談才知道，她是土生土長的陽朔人，不禁感嘆，也只有這樣的青山碧水才能養育出這般清秀的人兒來。吃著甜糯的點心，聞著風中一脈清淡的桂花香，還未舉酒對飲，卻已有了幾份微醺。

姑娘推薦我們去看離這不遠的徐悲鴻故居，是免門票的。閑閑地走著，抬首已到門楣，這是個安靜的院落。白墻上的碧瓦覆了一層歲月的煙塵，沉淀著的往事如一支邈遠的笛曲。院中有棵白玉蘭樹，有些年月了，枝干斑駁，刻著光陰的痕跡。一樹玉蘭擎著碗盞般的白朵，像是盛著一碗碗瑩潔的月光。風過處，飛白如雪。我不禁癡想，當年這樣遠離喧囂的小院里，徐悲鴻一手拈著畫筆，一手為蔣碧微輕輕摘去發間的玉蘭花瓣，凝神為她畫像，滿眼都是溫柔和深情。

從故居的舊時光里走出，我們來到了魂牽夢繞的遇龍河畔。遇龍河是漓江在陽朔境內最長的一條支流，有“小漓江”的美譽。河流經過處，有二十多個村莊，百余處景點。中國的山水風景，我們往往是在見到真容前，就已在詩詞里、電視里見過，如今的相見，不是初識而是重逢。當以前掩卷回味“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篸”時，一直在想這會是怎樣的美麗，當讀到“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時，常常想象那是怎樣縹緲孤絕的意境。如今，詩詞與山水絲絲入扣，想象與現實首尾呼應，令人不禁感動于這天地間的大美。

山像米沛的字，隨意閑淡一筆涂抹開去，便逶迤出一派絕世的風情。青郁郁的群山環抱著碧湛湛的綠水一彎，最遠的翠微淡成一裊青煙，忽焉似有，再顧若無。我們乘竹筏浮游而上，水波清瑩，如在巨大的碧玉中任意漂蕩。淡藍晴天上的云朵，就在手邊的水里游，輕輕一撈，便成了零瓊碎玉。山光水色，好似都在鏡中。兩岸都是郁郁蒼蒼的鳳尾竹，枝葉肆意伸展，翠色橫溢。遠遠望去，如碧色煙雨，隨山風任意飄散。我和友人斜臥在竹筏上，隨著竹筏一蕩一蕩，悠悠得像要蕩到這片秀美的青碧中去。不多時，天空忽然陰晦起來，絲絲縷縷地飄起了細雨。船夫說：“莫驚奇，這里的天氣就這樣，忽雨忽晴。你們真是幸運，可以看到煙雨漓江。”我們遠眺群山，才發現“墨分五色”在這里顯現得淋漓盡致。剛才還明澈動人的山水現在變成了一幅長長的水墨畫卷，墨綠、淡青、湖綠、淺灰……各種色彩被大自然調配得當，安置得宜，各得其所，組合在一起，比晴天時更多了一番出塵脫俗的風致。山巒間漸漸起了煙氣，如云霧繚繞不散，此情此景真可謂是世外仙境。

不遠處，一漁翁撐著一個小小的筏子，肩頭站著一只鷺鷥。漁翁頭戴斗笠，身披蓑衣，在煙雨中靜坐，悠然凝視著遠方的景致。我忽然羨慕起他來，每天生活在這樣純凈秀麗的風景里，心也會變得干凈明澈吧。忽然想起柳宗元那首《漁翁》：“漁翁夜傍西巖宿，曉汲清湘燃楚竹。煙銷日出不見人，欸乃一聲山水綠。回看天際下中流，巖上無心云相逐。”

離開陽朔時，與如畫風景揮手作別，只覺戀戀不舍。此次飽覽碧水青山的秀色，下次定將循著徐霞客的足跡再次探幽尋密。這里的山山水水，已如烙印一樣深深地刻在心上。

（編輯·謝奇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