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流動的故事

怎么寫春天？是小學課本上標注拼音的“生機勃勃”，還是出游那天春雨的散落？或是抄寫課本上張曉風的《春》，到現在那句“太陽斜斜地斟在酒杯般的花瓣中”依然墨跡清晰而深刻。不說遠處，再近一點的吧，寫費盡心思翹了課去杜甫草堂感受春天？或是寫校園里，繁盛海棠花下珍藏的合影。新舊大小的記憶混沌成團，如奔流四方的春泉，迸發了，淌動著春的故事。小帆船趁著泉水的歡歌順流而下，偶爾舀起一凼，頗有興致地說：就這么寫春天吧。

朋友們抱怨，春日總讓人困倦又疲軟。小時候是賴在床上的午覺，延綿到下午五點半，直到喧囂肆意的太陽被襲來的陣陣晚風吹散；長大后便是穿梭于教學樓間撲散而來的春陽。我如過冬時瑟縮在厚雪下太久的植被，貪婪地吮吸著陽光。讓帶著熱量如溫暖手掌的光撫摸著我身體的每一寸肌膚。被陽光覆蓋的時間總是很短暫，盡管被照得睜不開眼瞇成一條縫隙，我總舒坦地伸展著每個毛孔，帶著他們所說的困倦的笑。可思緒怎么也回不到小時候躺著的那張木床上，那些可以被浪費掉的春天的午后。

春日里，總是忍不住靠近，一點點融入春天，我是大地土壤的女兒，是落花流水的女兒，是萬物的女兒。我甚至無法用言語描摹這蔥綠青翠的與眾不同，不同于深秋隆冬的沉寂內斂，又不同于仲夏夜綠的毫不遮掩。在無數輾轉難眠燥熱或是濕冷的夜晚，我常常想，如果生活的希望被一點點磨滅的話，就轉身去尋那春日吧！

春天適合一切美好的情感生根發芽抑或是潛滋暗長。低頭所見綠油油的草，抬眼瞥見新發枝頭的葉，似乎所有的所有都毫不含蓄的直白。可透過伊始的薄紗，人們總會奢想更大的盛放。花會開得更加濃艷，小孩的個子會竄得更高，春天的一點點慰藉就好像黑暗洞穴里唯一劃亮的火柴，燃得盡心盡力但又微弱斷續。那一小點星火總能使整片柴草垛都燃燒，再燒盡一個木屋或者背后的枯林。回望故事的開始總顯得稚嫩了些，時間一久，希望的前言被忘卻，我還會記得幾個春天？我會嘲笑日記本上略顯矯情的只言片語嗎？我能發現眼淚滴濕的一段字跡嗎？我還記得多少次路過鐘愛的一棵垂絲海棠嗎？那些人呢？那些在夢里反復出現的身影的主人的名字，能念出來幾個？又是在接下來的第幾個春天分別的呢？“不去考慮，不去考慮吧！”有如此的聲音在我的腦海里回響了。擔憂過去和將來畢竟是件極其勞累的事情。但我不想強制十六歲的自己提前徹悟人生的大道理，就像初春的秧苗不能被強行拔起。如此便是極好的，想著困擾很久的問題和活在當下的春天。

從此將春天的故事流向更遠的地方吧。珍視看見日出時全身的戰栗，記得某次雨絲飄落而淋濕的頭發；考試間隙發呆看向窗外，樹木枝葉正在光照下一格一格跳動發出沙沙的聲響；晚自習課間沖出教室在人頭攢動中眺望遠方的淺紫色的晚霞，朋友說這是僅此一次。我希望我懂得春天的木訥，懂得它克制的將要迸發的激情和隱忍的不曾言說的期待。

春天教會我要滿懷期待。

春天懂得平復我多一拍又少一拍的心跳。

生命在春天綻放。

我希望我能記得。

【評析】

本文以成長足跡為起筆，抒寫春在不同時期帶給作者的不同觸動，抓住小時候可以浪費的春日是最懷念的感受，引出此刻對春日的觀照。把春日的流動、多情、溫潤賦予生活，從而謳歌春是歲月的救贖，是苦痛里的光亮，是生的力量。文字靈動而雋永，情感飽滿而克制，言而有物，實為一篇散文佳作。

（指導教師：范洪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