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化考察助少年迷途知返

“謝謝檢察官給我改過自新的機會，讓我還能繼續讀書。”談話室內，小朱向檢察官誠懇地說道。

日前，上海市長寧區人民檢察院辦理了一起網絡賭博案件，其中參與開設賭場的“00后”在校大學生小朱引起了檢察官的注意。

故事要從小朱的網友童某發布的一則招聘啟事說起。

少年陷“云賭場”旋渦

童某是一名網絡賭客，長期混跡于各大網絡平臺參與網絡賭博。漸漸地，童某手上的錢越來越不夠用，于是開始想辦法賺錢。童某發現，在境外網絡賭博平臺開設線上賭場其實并不復雜，自己混跡網絡賭場多年，手頭上“人脈”很廣，只要能拉到客源，收入便能滾滾而來。2023年1月，童某在某境外網絡賭博平臺上創建了“冰美式”俱樂部，通過拉人組局從中“抽水”的模式牟利。所謂“抽水”，就是線上牌局每局結束之后，管理員根據系統記錄的分數，通過微信、支付寶等渠道給賭客結算、提現，把分數轉化成真實錢款。管理員可以從該筆錢款中抽取一定比例的“服務費”，這便是“抽水”。隨著業務的不斷擴大，童某一人忙不過來，便開始在網絡上發布招聘啟事，為俱樂部招募工作人員。王某、楊某、岑某等人先后加入并擔任管理員，主要負責以德州撲克的形式，通過微信拉人等方式招攬賭客進入俱樂部參與賭博；另雇傭于某、劉某等人在自己創建的平臺上開設賭博牌局，為賭客上下分、結算賭資。

此時的小朱是一名在校大一學生，正在網絡上尋找可以兼職打工賺生活費的機會。2023年5月，小朱的朋友轉發給他一則招聘啟事，說是自己的朋友在網絡上開了個德州撲克的場子，忙不過來，需要人幫忙“看場子”，報酬頗豐。小朱很猶豫，朋友便告訴他，可以先添加童某的微信了解一下再做決定。添加微信之后，小朱與童某相談甚歡，但小朱仍對加入俱樂部表示擔憂。對此，童某表示，“都是境外的網站，國內警方根本查不到，大可以放心”“不過是叫幾個朋友打打德州撲克，又不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你只要負責讓想玩牌的人來我們的場子玩就行，別的不用干”。想到自己足不出戶就能兼職賺錢，再加上自己也喜歡玩德州撲克等棋牌游戲，小朱最終心動了。

大學生成犯罪嫌疑人

2023年6月初，小朱正式加入了童某創建的“冰美式”俱樂部。他的主要工作是將認識的牌友們拉入群，并招攬進該俱樂部參賭，同時幫助賭客上分、下分、結算賭資等，從中“抽水”獲利。加入俱樂部之后，小朱首先聯絡了一個喜歡上網玩牌的好友，邀請他加入了俱樂部。朋友每次來賭博，都會聯系小朱幫其充值審核上桌，等牌局結束后根據牌局記錄來結算賭資。若小朱的朋友贏錢，則由其他輸錢的賭客將錢轉給各自介紹入局的俱樂部管理員，由其將錢轉給小朱，小朱從中扣除返水之后再將錢轉給贏錢的朋友；若小朱的朋友輸錢，則由小朱收錢后再轉給贏錢方管理員。按照這一模式，沒幾天下來，小朱便賺了近千元。“原來賺錢真的可以這么簡單”，小朱看著進賬的記錄，美滋滋地做著“輕松賺大錢”的夢。

工作開展得非常順利，但令小朱沒想到的是，他的美夢很快就破滅了。2023年6月9日，童某團伙被警方抓獲。不過短短幾天時間，小朱就從一名普通的在校大學生變成了犯罪嫌疑人。

一次嚴肅的社會化考察

直到被警察找上門，小朱才猛然醒悟，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觸犯法律，可能要面臨牢獄之災。面對公安機關的問訊，小朱痛哭流涕，對于自己一時的鬼迷心竅追悔莫及，坦白交代了違法犯罪的全部經過。

案件經由公安機關移送到檢察機關，長寧區人民檢察院經審查認為，小朱的行為已觸犯《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零三條第二款開設賭場罪，但因其系從犯，犯罪情節輕微，且到案后如實供述了自己的罪行，認錯態度良好，決定對小朱作出不起訴決定。隨后，根據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推進行刑雙向銜接和行政違法行為監督 構建檢察監督與行政執法銜接制度的意見》及上海市人民檢察院的有關規定，長寧區人民檢察院刑事檢察部門將不起訴案件線索移送至行政檢察部門，開展行刑反向銜接工作。承辦檢察官調閱相關案卷材料、核對事實證據，并與刑事檢察部門、公安機關共同研討寬嚴相濟政策的適用以及行刑反向銜接行政處罰的必要性。

經查，雖然小朱的行為已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的有關規定，但考慮到小朱是在讀大一學生，參加違法活動主要是受到網上兼職工作的誘導，在加入后幾日便被公安機關抓獲，且在案發后有立功表現，情況與一般開設賭場的違法人員有所不同，承辦檢察官提出，可以探索通過社會化考察的方式，對小朱的改正意愿、法律認知等進行謹慎評估，再考慮是否進行行政處罰，從而起到教育、挽救、警示的效果。

長寧區人民檢察院談話室內，行政檢察部門聯合刑事檢察部門檢察官對小朱進行了考察前談話。小朱表示，他已經深刻認識到自身錯誤，自愿參加社會化考察，接受相關單位的教育和評估，并愿意退繳違法所得。檢察官告訴小朱，在知情同意書上簽字這件事意義重大，參加社會化考察也并非想象中輕而易舉，需要做到定期向社區矯正管理部門報到、其間離滬需上報審批、定期完成社區公益服務等。而檢察機關決定開展社會化考察并不意味著必然不再進行行政處罰，還需結合社會化考察結果綜合判定。若考察不通過，則仍需接受相應的行政處罰。小朱鄭重地向檢察官表示：“我一定會遵守規定，認真完成考察。”

2024年4月，小朱向長寧區人民檢察院退繳其獲取的全部違法所得，并在檢察官的陪同下向社區矯正管理部門報到，接受社會化考察。接下來的一周時間里，沒有課程安排的時候，小朱便到社區矯正管理部門報到，白天幫忙清掃街道，協助開展垃圾分類工作；午餐或晚餐期間，則負責給社區老年人上門送餐。除參加志愿勞動外，社區矯正中心還安排了小朱與其他在社區進行矯正服務的人員一同接受法治教育，并對小朱進行了單獨法治教育談話。小朱誠懇地表示，自己已經深刻認識到錯誤，想要通過歪門邪道獲取暴利是不可行的，不僅會影響學習與生活，還會毀了前程。經過一周的考察，社區矯正管理部門向檢察機關出具了書面意見，認為小朱在考察期間態度良好，志愿服務工作非常積極，考察合格。

為能更加審慎地開展社會化考察工作，長寧區人民檢察院還組織召開了檢察公開聽證會，并邀請人民監督員、人大代表、律師代表參加。聽證期間，檢察官向聽證員講解了案情，針對聽證員的疑問作出了解答，并表示希望可以將這一起案件作為行政檢察工作的一次積極探索。人民監督員表示，根據法律政策的有關規定，在校大學生應以教育和挽救為主，適當從輕減輕處罰，考慮到本案情節的特殊性，對檢察機關作出這樣的嘗試表示支持。人大代表表示，支持檢察機關在行刑反向銜接工作中針對特殊主體、特殊情節案件做特別化處理，考慮到當事人參與違法行為的程度以及著重體現對在讀學生的教育和挽救政策，支持檢察機關啟動社會化考察，并根據考察評估情況作出處理意見。律師代表表示，在本案中，小朱已經通過為期一周的社會化考察，且積極退繳贓款，有立功表現，也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被侵害的社會權益已經得到相應修復，在此種情況下對其不予行政處罰，是合理且有益的探索，因而支持檢察機關作出的決定。最終，長寧區人民檢察院綜合小朱的情況并考量社會化考察意見，認為不再需要啟動對小朱的行政處罰程序。

“我們在辦理特殊群體的行刑反向銜接案件中，將充分考量寬嚴相濟政策和辦案社會效果，既不過寬也不過嚴。”長寧區人民檢察院第五檢察部檢察官介紹道。今年以來，長寧區人民檢察院嘗試在行刑反向銜接辦案中嵌入社會化考察程序，作為處罰必要性的重要參考，“這樣不僅能對當事人產生警示教育作用，也有利于修復社會關系，促進社會和諧”。

編輯：張鈺梅 zhangclaire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