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化世界中弱者的追尋：弗洛姆異化理論視域下的卡夫卡“孤獨三部曲”

[摘 要] “孤獨三部曲”的主人公在追尋自由與自身存在過程中不得不以弱者獨有的方式對抗包括社會人情、法律制度、權威規則在內的外在異化世界裹挾，他們又毫無例外地敗下陣來，在強大的異己力量前滑落到弗洛姆所說的“逃避自由”的道路。他們要么和他人保持趨同性，要么屈從于強大的存在，要么破壞外在的存在。卡夫卡也盡力拯救了主人公及自己的心靈，努力尋求弗洛姆所說的“積極自由”之路，即在不放棄自我的情況下，用愛與創造性勞動的自發活動與外在世界建立新的聯系。

[關鍵詞] “孤獨三部曲” 異化 弱者的追尋 弗洛姆 卡夫卡

卡夫卡長篇小說《美國》《審判》和《城堡》被他的朋友馬克斯·勃羅德稱為“孤獨三部曲”，它們共同的主題是主人公被原本生存的環境所拋棄或原本生存的環境被破壞，不得不在新的世界忍受著異化世界的束縛，因此主人公內心孤獨，需要尋找自由與存在。在卡夫卡構建的荒誕世界里，主人公在追尋之路上不得不面臨強大的異己力量所造就的困境，他們掙扎和努力著，最終還是落得“追尋無所得”的結局。這種外在的、強大的異己力量使他們每次努力都失敗，心里充滿了孤獨感與挫敗感。被認為是“精神分析社會學”奠基人之一的艾里希·弗洛姆從心理學角度對異化進行了闡釋。弗洛姆認為人在追求自由與存在時必然會切斷與自然（母體）的“始發紐帶”，重新定位自己，在新的世界扎根，尋得更加安全的保護方式。在這個過程中，人失去原有自然（母體）的庇護，充滿了恐慌和不安，為了擺脫這種無能為力和孤獨的狀態，人有兩種抉擇，一是“積極自由”地前進，在不放棄自我的情況下，在愛與創造性勞動中和世界相連。二是“退縮，放棄自由，試圖通過消弭個人自我與社會之間的鴻溝的方式來克服孤獨”[1]。在現代社會強大的異己力量面前，多數人選擇后者，弗洛姆稱之為“逃避自由”機制，表現為屈從權威主義、破壞欲和機械趨同。弗洛姆的異化理論很好地解釋了卡夫卡“孤獨三部曲”主人公的生存困境，透視了卡夫卡的心路歷程，豐富了卡夫卡作品異化主題的研究途徑。

一、 異化世界中弱者的追尋

卡夫卡筆下沒有為崇高理想獻身的英雄，看不到和命運斗爭的斗士，卻有很多在荒誕世界里孤獨、恐懼、焦慮的弱者，弱者也會以弱者的方式去對抗這異化的世界，尋求自身存在的意義。“孤獨三部曲”的主人公面臨的異己力量是強大的，來自社會的權威、冷漠壓制著主人公對自由的追尋。卡爾·羅斯曼飽受冷酷的人際關系的打擊；約瑟夫·K在荒謬的司法權力下做出的任何維護自己權利的抗爭都是徒勞的；K所追求的居住權也只不過是臣服于城堡權威的異化表現。在異化世界里，弱者的追尋都逃脫不了“追尋無所得”的宿命，但他們依舊努力著。

1.漂泊不定的流浪者

《美國》中的主人公卡爾·羅斯曼被父母遺棄，前往美國后，便踏上了一條好似流浪者的居無定所的漂泊之路，身心一同被放逐。在美國的舅舅雅各布拋棄卡爾·羅斯曼之后，卡爾·羅斯曼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流浪漢，無論是通向拉美西斯西方大飯店還是俄克拉荷馬露天劇場的路上，卡爾·羅斯曼面臨的都是永無止境的流浪。弗洛姆認為在現代資本主義社會中，人與人的關系像兩臺機器之間的關系，沒有多少愛和恨，友善的表面下是距離和冷漠。人與人互不信任，交往由利己主義原則主導，人因自利和互利聚在一起，利益消亡或減損將直接導致關系的解體。卡爾·羅斯曼從歐洲舊大陸漂泊到美國新大陸，無時無刻不在體驗著這種異化的關系。這種異化不僅來自社會，更來自自己的家庭和親人。卡爾·羅斯曼被父母驅逐到美國僅僅是因為他受家中女仆的誘惑，女仆生下了他的孩子，父母怕承擔撫養費和暴露丑聞。利益的抉擇使這個家庭沒有溫情，卡爾·羅斯曼第一次感受到異化力量的打擊竟然來自家庭。在新大陸，卡爾·羅斯曼繼續遭受著這樣的打擊。舅舅把卡爾·羅斯曼當作可利用的工具，稍有違背舅舅意志的行為就被驅逐。在流浪途中結識的兩個流浪漢“朋友”也只是把他當作衣食的來源。面對異化的人際關系的一次次拋棄和戲耍，卡爾·羅斯曼仍保持著他那年輕人的質樸和純潔，依舊保持著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和探索，保持著心中的正義和對自由的向往。卡爾·羅斯曼的純良在異化的世界中綻放著光輝。

2.無奈的職員

《訴訟》中的銀行職員約瑟夫·K突然毫無理由地被拋擲于一個莫名其妙自證其罪的困境之中。約瑟夫·K為擺脫法院強加給自己的莫須有罪行而不斷反抗，從先前大義凜然地抨擊罪惡的司法制度、申訴自己的清白至后期轉變為自己“尋找” 罪行，K最終平靜地接受秘密處死，一切的抗爭在巨大的法律網絡控制下竟掀不起一點波浪。弗洛姆認為，資本主義規模化的生產方式造就了大規模的社會組織機構，普通人在這些社會統治力量面前顯得那樣無助。約瑟夫·K 在荒謬的司法體系面前毫無辦法，無論他怎樣自證清白。約瑟夫·K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法院依據哪條法律給自己定的罪。荒唐腐朽的司法系統像只章魚，任何一個人只要在它的可控范圍內，隨時都有被它的吸盤吸住無法逃脫的危險。約瑟夫·K 最終屈服于異化的司法系統，最終平靜地接受行刑，既然正義不能在現實中得以伸張，那就以死明志。

3.失落的異鄉人

“孤獨三部曲”的最后一部《城堡》中的主人公K作為外鄉人，想在城堡管轄的村莊住下來，但遭到店老板、老板娘、農民和其他人的一致反對，他們整齊劃一地遵守著那些影子似的官員發布的詭異規則，對荒謬規則的遵守和對官員的崇拜令K的意愿更加難以實現。弗洛姆認為公開的權威已隱匿，取而代之的是那些代表權威的規則、習俗、制度、輿論等群體意識，支配個體的力量只能是群體的意志，個體都要和群體保持“一致性”。“我不應該問我是對還是錯，而應當問自己是否順應了潮流，是否并不‘特殊’，并沒有與他人不同。”[2]村民無條地順從無名權威，K為了自己居住權的任何努力都是徒勞的。K想和城堡當局平等協商自己的居住權，可他壓根見不到城堡的統治者。K想用與弗麗達戀愛的方式接近城堡的最高統治者，達到他個人的目的；想和信差巴納巴斯交往，以獲得城堡官員活動的信息，但兩種方式都失敗了。所有人都如提線木偶般對K封閉一切消息，每個人對那位他們終生都未曾謀面的城堡最高統治者十分崇拜，毫不猶豫地執行他那些荒誕的命令和規定。面對統一的行動和訓令，K想在村子居住的希望更加渺茫，正如卡夫卡所說的那樣：“目的雖有，卻無路可走；我們稱之為路的無非是躊躇。”[3]

二、 “弱者異化”的心理機制

“孤獨三部曲”中的主人公以弱者獨有的方式對抗異化世界，又毫無例外地敗下陣來，他們感到孤獨、焦慮、陌生，看不到前進的道路。弗洛姆認為異化除了是資本主義規模化生產所造就外，還應從人自身的心理反應機制追根溯源。弗洛姆認為，自由是人存在的特征，作為個體的人離開了母體后就開始了個體化進程，個體越來越遠離母體提供給他的原始的安全感，渴望自由與獨立的愿望就越發強烈。個體在追求自由與獨立的道路上意識到人與世界的分離，人是渺小的，于是產生了無助感和孤獨感。為了克服這種情緒，人應該和外在世界建立起新的聯系，獲得新的安全感。“孤獨三部曲”的主人公和他們的世界中林林總總的人在強大異己力量面前都難以保持自我完整，滑落到“逃避自由”的道路之上。

1.自由與孤獨的悖論

弗洛姆認為自由是人格中固有的創造性那部分，是維護自我獨立探索世界的能力。作為個體的人脫離母體后獲得了獨立與自由，同時也失去了母體的庇護，獨自面對自由之路的孤獨與陌生。隨著人追求自由能力的不斷增強，越發懷疑自己在世界中的地位和生命的意義。人一方面試圖擺脫自由所帶來的孤獨，另一方面追求自由的天性又時刻推動著人前行，這兩難的局面使人陷入了“自由的困境”，這是一種自由與孤獨的悖論。

卡爾·羅斯曼被父母拋棄后來到美國，在這個新大陸上，卡爾·羅斯曼嗅到了自由的空氣，同時也感到一絲絲恐懼，他緊緊抱住父母臨別時給他的行李箱，它意味著父母給卡爾·羅斯曼的原初安全感。卡爾·羅斯曼在舅舅那里做了一次獨立的決定，即去舅舅朋友的郊外別墅過夜，然而這個決定使他被舅舅趕出了家門，卡爾·羅斯曼感到迷茫和無助，他不得已再次流浪。卡爾·羅斯曼一次次被拋棄，一次次流浪著，感受著孤獨與無奈。約瑟夫·K為證明自己的清白，在初審法庭慷慨陳詞，尋求和法官有聯系的人的幫助，卻都毫無用處，約瑟夫·K 無奈地接受了現實的安排，最終坦然面對死亡。K 想自由進入城堡，和城堡官員平等商談自己的居住權，遭到村民的一致反對，還受到城堡的監視和阻礙，每次的努力都以失敗告終，K成了挑戰城堡權威體系的人。主人公都走在孤獨地追尋自由的道路上，都在努力地抵抗著異己力量對自己的侵害。

2.弱者的“逃避自由”

卡夫卡的“孤獨三部曲”中的每一位主人公都可以被視為弱者的代表，被時代洪流沖擊，被外界巨大的雜音裹挾，在不斷向前的腳步中越來越茫然，逐漸迷失自己最初的方向，一步步偏離目標，在做出最終抉擇時反而與最初的追尋相悖，選擇了對自由的逃離。“逃避自由”是弱者無奈之下盡可能做出的自認為有利的抉擇。“孤獨三部曲”中的主人公作為闖入異化世界的他者，在陌生情境下竭力追尋作為生存本質特征之一的自由，可是世界的異化終究使他們偏離了航向，在孤獨不安中孕育出“逃離自由”的傾向。他們不再是自己力量的掌控者，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也不能靠真正的自我來打破困境，反而被外界的力量支配，并且依賴這一力量想退回原初的“和諧”之境，以重新獲得自我安全，以弱者的姿態面對強大的外部力量。弗洛姆認為，多數人會因為外在世界的強大、內心的脆弱而選擇以“逃避自由”的方式消解心中的焦慮和不安，他們要么和他人保持趨同，要么屈從強權。卡爾·羅斯曼面對異化人際關系的冷酷，選擇了默默忍受。約瑟夫·K 被迫自證清白所做的努力是對荒謬司法的揭露、反抗和破壞，但他的任何反抗行為都無法撼動腐敗的司法制度。約瑟夫·K 追尋自己的信念的結果是走向死亡。城堡下村子里的村民面對城堡主人的權威，不敢有絲毫的不服從。K看起來有些不守規矩的行為在村子里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在城堡的監視和村民一致的反對下，K失敗了。每位主人公都想改變自己的命運，想在異化的世界里保持自由與獨立，但最終都走向了失敗。

三、突圍異化世界的路徑

卡夫卡作品中的人物常以弱者的身份隨波逐流，最終漂向生命的終點，但他們以弱者的方式消解著外在異化力量，保持著他們的自由與獨立。卡爾·羅斯曼屢遭拋棄，但依舊保持著原本的純良和希望；約瑟夫·K以死堅守自己的清譽不被荒謬的法律污染；K為了自己的居住權不斷沖擊著城堡的權威體系。他們的努力雖被異化世界吞噬，但他們追尋自我之心不滅。弗洛姆認為消解異化不僅要對社會進行綜合改進，還要從人的自身調整，用愛與創造性勞動的自發活動與外在世界建立聯系，“把作為自由獨立的個體的人重新與世界聯系起來”[1]。卡夫卡把寫作作為他畢生的追求，他的作品不僅是他情感的表達，也是他曲折隱晦地和世界建立聯系的方式。

1.作為烏托邦的俄克拉荷馬露天劇場

既然已經回不到過去與母體緊密相擁的安寧，那么又該如何在異化的社會中尋得自身的存在呢？“孤獨三部曲”的主人公孤獨追尋之旅沒有盡頭，不過卡夫卡仍在其第一部長篇小說《美國》的結尾為流落美國、初入社會的卡爾·羅斯曼構建了一個虛幻的烏托邦。卡爾·羅斯曼天真無邪、純良質樸，卻受到如此多的不公正對待，卡夫卡于心不忍，在小說結尾，卡夫卡安排卡爾·羅斯曼于俄克拉荷馬露天劇場謀得一份技術工人的職位，雖然和卡爾·羅斯曼希望的工程師崗位有差距，但也符合他的實際情況，他十分滿意。《美國》第一版后記中，勃羅德說卡夫卡將安排“他那位年輕的主人公在這座‘幾乎是無邊無際的劇場’里將會重新找到職業、自由、依靠，甚至還會找到故鄉和雙親”[3]。俄克拉荷馬劇場中的“每一個人都受歡迎”[3]。卡爾·羅斯曼感慨道：“何等可疑的無產者在這里匯集在一起并受到了如此好的款待和照管呀！”[3]像弗洛姆描述的健全社會那樣，“這個新社會符合人的那些植根于他的生存環境的需要。在這個社會里，人與他人相親相愛地聯系在一起，植根于友愛和團結，不受血緣和土地的約束”[2]。“不是每個人都愿意當藝術家，但每個人都愿意為自己所做的工作得到報酬。”[3]對卡爾·羅斯曼來說，“每一個人都受歡迎”[3]就是最吸引他的地方。

在卡夫卡其他作品中很難看到這樣明亮的烏托邦式的結尾，卡夫卡特別喜歡這一章節的引子，將其朗讀得優美動聽且扣人心弦。這也使得布羅德確信不論“俄克拉荷馬露天劇場”這一章節是否是殘章，它就是整篇小說的最末一章，帶有和解的色彩。這個烏托邦的世界里的每個人都受到充分尊重，人與人之間充滿了愛，他們在愛的力量下共建融合的群體。弗洛姆認為“人身上只有一種感情能滿足人與世界結合的需要，同時還能使人保持完整性和個性，這種感情就是愛”[2]。愛是一種創造性的能量，它能消解異化的人際關系，消除異己力量帶來的恐懼，使人保持自身的自由和獨立。人在愛的原則下與他人交流共享，形成一個沒有異化的共同體。卡爾·羅斯曼的結局不像其他兩部長篇的主人公那樣殘酷，給人以希望。勃羅德說：“很可能，恰恰是這部小說揭示了一條新的理解卡夫卡的道路——純樸的、有同情心的人性的道路。”[3]

2.“弱的天才”的抗爭

卡夫卡不是以寫作為職業的作家，寫作是為了修復與外在世界的緊張關系。對父親的恐懼和不滿、對女友的內疚、對身份的抵觸、對民族命運的擔憂迎面撲來，卡夫卡明顯承受不住。巴爾扎克的手杖上刻著“我將粉碎一切障礙”，而他則寫道：“一切障礙都能摧毀我。”卡夫卡羸弱多病、內向沉靜、敏感善變，被人們稱作“弱的天才”。面對外在的壓力，他需要一個釋放情緒的途徑：“我內心有個龐大的世界，不通過文學途徑把它引發出來，我就要撕裂了！”[3]卡夫卡把寫作當作他終身的追求，通過寫作這一創造性的勞動，他才能與世界相連。

弗洛姆認為創造性勞動可使人擁抱世界，獲得應有的力量和安全。這種安全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使個人免于外在異己力量的威脅、不再恐懼的安全，而是通過自發性活動激發自己的能量，抵消外在的異己力量，使自己不再感到不安與焦慮。這種安全是和創造性勞動同時存在的，創造不停，安全永存。卡夫卡說：“寫作是一種祈禱的形式……是砸碎我們心中的冰海的斧子。”寫作使卡夫卡的情緒得以表達，找到了自己生存的價值。卡夫卡找到了消解異己力量、表達弱者反抗的方式，即用書寫展現真實心靈，“把世界舉到純凈、真實、自由的境界”[4]。敏感、脆弱的卡夫卡面對現實的困境，陷入矛盾與不安中，但他骨子里仍有著自由與獨立的倔強。卡夫卡將這人生悖論帶入了他的作品中，成了人們口中“弱的天才”。薩特說：“卡夫卡成功地揭示了世界的苦難的本質，表現了掙扎在生活的旋渦中的人類，對于希望和自由的無限渴望和追求以及這一追求的最后的幻滅。”[5]“孤獨三部曲”的主人公的自由與孤獨、追尋與恐懼、死亡與再生同時存在。對死亡的書寫是他“向荒誕世界發起抗議和反叛的絕佳方式”[6]。寫作對于卡夫卡而言是一種靈魂的救贖。卡夫卡在寫作中獲得了真正的自由，隱晦地向世界umhcQa3QnUQWOHvJRIL6og==展示了真實的自我，建立起與世界溝通的橋梁。

四、結語

《美國》烏托邦式的結尾是卡爾·羅斯曼理想的歸宿，不過卡夫卡在日記里對卡爾·羅斯曼安排了不同結局：“羅斯曼和 K，無辜者和有罪的人，最終兩個人以不同的懲罰方式被處死，那個無辜者與其說被打倒，還不如說被用手稍稍輕輕地推到了一邊。”[3]《訴訟》里的約瑟夫·K為保持自己的自由與獨立而平靜赴死，但“他的恥辱應當留在人間”[3]。《城堡》里的K始終無法居住在村里，《城堡》雖未寫完，不過卡夫卡打算在結尾處讓城堡允許K在村子里生活工作。卡夫卡對人物困境處理總是處在一個矛盾的狀況下，德國評論家格哈德·諾依曼總結為“滑動反論”，認為卡夫卡的“思路一會兒被一種突如其來的否定所打斷，一會兒被一種意義相反的轉折排出自己的軌道，一會兒被納入一種突然逆轉的基本關系中”[7]。這種“滑動反論”也是卡夫卡生活經歷的反映。卡夫卡想緩和父子關系，卻又不敢面對父親；訂婚三次，悔婚三次，內心充滿了愧疚。卡夫卡一生都處在矛盾的生活困境中，他嘗試突圍這種困境，但始終不能突破他內心的那堵圍墻，走不出心中的城堡，不敢向前邁出勇敢的一步，走向真正“積極自由”的道路。

參考文獻

[1] 弗洛姆.逃避自由[M].劉林海，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

[2] 弗羅姆.健全的社會[M].歐陽謙，譯.北京：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88.

[3] 卡夫卡.卡夫卡全集[M].葉廷芳，主編.洪天福，等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5.

[4] 瓦根巴赫.卡夫卡[M].周建明，譯.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1988.

[5] 高宣揚.薩特傳[M].北京：作家出版社，1988.

[6] 王曉林.判決、獻身與反抗：卡夫卡作品中的自殺書寫[J].學習與探索，2021（6）.

[7] 葉庭芳.論卡夫卡[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

（責任編輯 陸曉璇）

作者簡介：崔楚晗，蘇州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