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憂傷的年輕人
年輕人,起初是書名
重重畫句號,忽略我
曾被探訪的秘密,在果核內
擰干小手絹,任憑我彈走
肩頭練習彈跳的螞蚱
學著做顆小小的種子
遺忘暴雨驟降,曾淋濕
閃電,在發明共享前
發明雨,說你竟不是妃子笑
沒有爬遍全身的黏液
讓雨珠均勻鋪滿眼瞼
讓你翻土,鏟起書名號
迎接年輕人
那不再憂傷的年輕人
難忘記兒時的動畫片
烹一鍋蓮藕湯
躺進冬天的原野
嘗咸淡,說故事
如白日夢海,催你蘇醒道
“呀,2002,竟是十年前”
老姐妹
據說,她曾飛躍門檻,
揉揉眼角,招呼嘴巴,
整日端坐于此,稱贊窄木頭
釋放想象力,控制衰竭的器官。
外婆說,她前半生靜音,
后半生借用助聽器。偶爾起身,
繞著杏樹轉圈,想女兒們
早早出嫁了;削土豆皮、擇韭菜,
想外孫們,好久不見。
自那天后,她縫補往事,
顯得有些疲倦。認不出親人
到底是哪天?外婆說,
大概是……我離開的時候,
看過她如何成人成家,
如何做先進工作者。
外婆說,這是父母的通信,
她讀不明白,先放你那。
她只學會勤勞善良、發脾氣,
讓街巷內所有人跟著
子侄們喊她“尕姨”。從巷道深處
喚出,走遍整個新風景區。
兒時我學作文,母親上課,
講寫的第一要義是要有真情實感。
我懷疑我的情感。那些日子,
我就寫過她,在記敘文里虛構,
拼命虛構,延長生命幾十年,
不停地只寫一個詞——
風景。告訴她,姐姐去了,
她們變作她。有人說,
她去過藥房、派出所,逛干果店
買葵花子,模仿姐姐的門牙,
嗑了一地瓜子皮,制造自我的
宇宙。相信新聞是史料。
我收到消息那天,正在湖邊
和學生談話,踢著掉落的木棉花
我說世紀已終結,卻忘了她存在,
忘了她知道那是具體而冰涼的
人。在淚花里游泳,如海蜇般
上沙灘,脫水,漸漸干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