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鳴器（外二首）

將一串代碼燒錄進單片機

蜂鳴器隨即發出低鳴

聲音回蕩在實驗室內

把我嚇了一跳

曾在半山坡，舅父的蜂場

聽過類似的低鳴

油菜花田野蜂飛舞

筑蜂巢，安置每一只蜂

和我的代碼一樣

需要寫入芯片

運行程序

獲取流心的秋蜜

舅父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給母親寄來幾罐蜜

叮囑我努力學技術

夜晚，寫代碼

字母如蜜蜂顫動翅膀

想起舅父蜂場里

蜂群的低鳴

養蜂人

立冬，夜晚

桌面放著一杯鮮橙咖啡

杯沿殘留的液體，招引來

窗外的一只蜜蜂

橘黃色燈光在搖曳

駐足在杯沿

汲取糖分

隨后，振動薄翼

將甜蜜的訊息攜帶往

我的電腦屏幕

程序在進行網絡配置實驗

它最后停留在目標基站

或者是，它解構成

電磁波中

頻繁振動的粒子

為了獲取甜蜜

我急忙配置目的地址

在鍵盤上敲出——

“B-E-E”

榕樹之夜

雷鳴在鼓槌尖醞釀，片刻

翻滾到老榕樹上震落了一地的漿果

圓月從藍調泛紫的夜幕升起，野貓踱步

用肉墊輕輕爆破一顆顆隕落的小行星

成群螞蟻搬運走這微醺泛黃的秋色

母親回到家中脫下外套，她身上仍有

河水沖刷夾竹桃的簌簌聲，蛙鳴持久曠遠

橘黃色燈影下，我反復踩踏音符

再也無法從音感里找尋到節奏

直到回到父親的夢里，輕輕哼起童謠

他唱著“la-di-di-di-da”

然而禁錮著我現在生活的，我圓滿的童年

（榕樹下，孩提時的我與伙伴玩過家家游戲

總是因為誰來扮演父親的角色而發生爭執

如今的我卻還沒做好準備扮演一位父親

我的孩子出生了，我的父親已不在人世）

孩子因為窗外持續的雷鳴在懷里啼哭

我唱著“la-di-di-di-da”

他能否在后來的日子里找到這首歌的音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