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車吹散候鳥（組詩）

冬日

天藍得像誓言。我站在陽臺晾曬衣服，

鄰居老太太

站在陽臺上吃早飯，

我們隔著紗窗說話。溫和的陽光

照在她的白發上，

晃得我睜不開眼睛——

她每天早上堅持買菜，

傍晚就在小區散步，仿佛老伴

還在人世。

她說，常常聽到敲門聲，

以為老伴又忘了帶鑰匙，

當她打開家門，金邊吊蘭搖晃了幾下。

逃不脫的黃昏

風比我提前動身，在回鄉的途中，

雨也緊隨其后。

那些沒有帶傘的人，應該都有

晴朗的心情。

一個女孩在女貞樹下避雨，

忘了家的方向。

草木生出憐憫之心，替她指路。

田埂上，風車吹散候鳥的翅膀。

金色的海洋浪花翻滾，

那抽身的小徑

還在季節深處蜿蜒——

很久沒見面的親人，還站立在

記憶中的那棵楓香樹下。

蒿草沒過路口，忍冬爬上院墻，

我們手挽著手走向黃昏深處。

九月

九月，你騎著馬姍姍來遲，與我

四目相對，孤單擊掌。

九月，我左手握著門鎖，

右手拿著鑰匙。在狹小的天地，

讓蟲聲漫過，圍墻、門窗、耳膜……

九月，有人用方言建造起

村莊，沒有水泥、鋼筋、

混凝土，也一樣結實、長久。

九月，太陽透過玻璃窗，坐在

我對面的凳子上……

我想起很多年前的醫院，

一個姓江的孩子，用手指練習算數。

九月，患阿爾茨海默癥的奶奶唱戲，

她的身后，跟著一群小花旦，

她走了那么遠，也沒能走出自己的房間。

九月，麻雀爭吵。我小心地推開

每一堵墻，打開每一扇門……

九月，每一個人，或高、或矮，

或清瘦、或圓渾。他們臉色

嚴峻，目光犀利，直逼靈魂。

九月，我聽見自己的心跳，欣然接受

一切拷問。原野上白楊樹葉

迎風招展，像我與生活握手言歡。

陳果兒，中國詩歌學會會員、安徽省作協會員。有作品發表于《時代文學》《當代人》《綠風》《作家天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