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里的新世界（三）

邵鑫：“邵鑫讀書”創始人，致力于幫助中國青少年愛上讀書，學會思考。本科、碩士均畢業于北京大學中文系。《十月少年文學》特聘文學導師，視頻號“邵鑫讀書”獲中宣部出版局指導評選的第七屆“大眾喜愛的閱讀新媒體號”。

今天聊聊《水滸傳》里的“帶頭大哥”。這雖然聽起來風光，可實際卻不那么好當。梁山上的兄弟里，不光有吳用這種八百個心眼子的，還有李逵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想想就愁得慌。而且梁山好漢們的初始職業也很復雜：有打魚的、賣藝的，也有打家劫舍的；有官員、小吏，也有無業游民；有坐大牢的、看大牢的，還有專職砍頭的；有教書的、教拳的，還有修仙學道的……不管出身如何，上山后只有一個身份——賊頭。要把這一百多個個性不同、出身各異的賊頭牢牢聚攏在身邊，服從統一指揮，顯然需要極強的個人能力。

梁山上的帶頭大哥先后迭代過三個“版本”。

1.0版本的梁山老大名叫王倫，綽號“白衣秀士”。《水滸傳》里的綽號很有意思，有的是夸贊，有的是諷刺。王倫的“白衣秀士”就屬于后者，表面是說王倫在上山前是個落第的秀才，實際則是嘲笑他的無能。在晁蓋、吳用等人上山前，王倫憑借自己那點兒小心思，還可以拿捏杜遷、宋萬等沒腦子的，孤立林沖這個沒什么根基勢力的，可但凡稍微來幾個能人，王倫的心胸和能耐就完全不夠看了。晁蓋、吳用等人稍微拱火幫襯，王倫就被林沖干掉，死前最后一句話是：“我的心腹都在哪里？”既無才，也無德，還妄想自己有心腹，死得不冤。王倫下線說明了兩件事：第一，梁山老大的崗位要求很高，要有肚量，還要有才能。第二，梁山老大的危險系數很大，干不好容易沒命。

火并王倫后，晁蓋成為2.0版本的梁山老大。在《水滸傳》里，晁蓋上位有三方面的原因：首先是有勢力，吳用、公孫勝、劉唐、阮氏三雄，此時都是晁蓋的追隨者；其次是有財力，晁蓋等人帶著十萬貫金珠寶貝上山，相當于帶資進組；最后是有實力，用林沖的話說：“今有晁兄仗義疏財，智勇足備，方今天下人聞其名，無有不伏。”與王倫這個無財無勢、無德無能的“嫉賢妒能的賊”相比，晁蓋顯然上了不止一個檔次。于是在晁蓋的統領下，擁有優越地理位置的梁山泊開始“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但晁蓋仍不是終局，這一點在火并王倫的情節中就已埋下伏筆。晁蓋不但沒看明白王倫的小肚雞腸，反而感激涕零地表示“王頭領如此錯愛”、“此恩不可忘報”，相當于被賣了還在幫著數錢，被騙了還要說聲“謝謝啊”。從這個意義上說，晁蓋只是個尋常意義上的“好漢”，卻算不得大豪杰。吳用當即看出這一點，于是冷笑著表示“兄長性直，只是一勇”——言外之意，晁蓋雖然心好肚量大，可腦子卻不夠用。

這一點在梁山還是個小隊伍時并無大礙，可發展大了就會出問題。隊伍越大，內部勢力越復雜，越需要有符合各方訴求的長遠規劃，晁蓋對于梁山的未來是沒有清晰規劃的，仍舊是傳統山寨的“大碗吃酒，大秤分金”，這種路線最要命的地方在于，二三十年后，兄弟們砍不動了，怎么辦？而且大家雖可以“半世快活”，他們的妻兒老小又怎么辦？山寨的未來在哪里？這才是晁蓋下線的根本原因。而梁山也必將迎來帶頭大哥3.0版本的“完全體”——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