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性金融風險問題研究

經濟全球化在近幾十年來快速發展，加速了跨國商品與資本流動，使各國系統性金融風險隨之上升。本文旨在分析系統性金融風險的成因與對策，以尋求面對金融風險時的應對措施。

20世紀90年代伊始，經濟全球化格局以前所未有的態勢深度演進。國際貿易壁壘逐步消解，資本流動自由化程度顯著提升，促使各國經濟的交流愈發緊密。同時金融體系也大規模拓展，金融市場的范疇不斷延展，金融產品推陳出新，金融機構的業務范疇及影響力持續擴張。但在這一繁榮進程的背后，金融風險也日益加劇。金融市場高度的關聯性致使局部風險蔓延至全球，進而演變為系統性危機。基于此，本文借由對歷史金融風險案例的剖析，總結其經驗教訓，從而為構建更為穩健且高效的金融體系提供堅實的理論支撐與切實可行的實踐指引，以期應對愈發復雜多變且充滿挑戰的國際金融環境。

一、典型系統性金融風險的案例分析

在經濟全球化背景下，國際系統性金融風險案例持續發生，并且影響范圍不斷擴大，本文僅摘選兩則歷史上研究較為豐富、影響較為廣泛的案例進行分析。

（一）日本金融危機

1.背景及成因

二戰后日本經濟進入高速發展期，在金融危機前的20世紀80年代已成長為僅次于美國的世界第二大經濟強國，并憑借其出口導向型政策積累了大量的貿易順差。但卻在20世紀90年代因經濟泡沫破滅而長期陷入低谷。其金融危機的成因主要在于以下三方面：

（1）信貸結構扭曲，風險管理意識下降

在金融自由化改革開始后，日本金融機構為增強資產管理能力并確保利差盈利，調整了其經營策略，資金支持對象由大型制造企業擴展至中小型企業。隨著股價攀升，大型企業開始傾向出售債券、股票等直接融資方式，募集資金對象由銀行向資本金融市場轉移。同時，資金進入高利率自由化的定期存款、股票等金融資產投資，其超過了對設備、庫存等實體經濟投資。在當時，由于整體經濟形勢持續向好，許多金融機構經營者忽視了風險管理，專注于投資房地產和金融資產。1985—1990年期間，在向法人企業提供的銀行貸款中，建筑業、地產和非銀行金融機構等領域的貸款占比超過50%。這種不合理的貸款結構削弱了銀行的風險承受能力，導致銀行經營狀況受地價和股市指數波動影響較大。

（2）開放資本管制，國際游資涌入

為扭轉本國貿易逆差，經過長期的談判和磋商，美國邀請英、日、德、法等國于1985年簽訂了《廣場協議》，聯合干預外匯市場促使美元貶值。同時日本政府長期奉行寬松的貨幣政策，低貼現率政策使得銀行的存款利率近乎為零，于是大量閑散資金投入房地產和股票市場，而上述兩市場的繁榮又進一步吸引了金融自由化后的國際游資注入，從而刺激了日本股票市場的表面繁榮。

（3）宏觀調控政策失誤，經濟泡沫破滅

1989年，日經指數突破3.9萬點，比1985年的1.2萬點增長了兩倍以上；至1990年3月，日本的“地價公告”表明，不僅主要城市地價大幅攀升，其他地區的地價漲幅也在不斷加大。在這種情況下，日本當局察覺到金融和房地產市場存在異樣，立刻實施了強硬的貨幣政策：從1989年5月至1990年8月，日本央行連續五次提高貼現率，從2.5%提升至6%；1990年3月，大藏省以銀行局局長名義發出題為“抑制土地行業融資”的通知，正式實行土地融資的總量管制。在高利率的吸引下，許多投資者紛紛撤出股票和房地產市場資金，選擇存放在銀行，導致金融市場貨幣供應急劇萎縮，致使股價在1990年初至1992年下半年期間急劇下降，跌幅超過60%。股市崩盤也引發了房地產市場的不景氣。在1990—1991年間，日本國內地價整體下滑46%，東京等地部分地區跌超50%。股市和房市的崩盤嚴重沖擊了投資者信心，而市場恐慌又導致大規模的股票拋售潮，這進一步加劇了股價下跌的惡性循環。

2.對策

金融危機爆發后，日本歷任內閣先后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來遏止其對國民經濟的負面影響。面對宏觀經濟的通貨緊縮、失業率上升以及企業債務過剩、經營環境惡化等一系列問題，政府開始謀劃一系列改革。

（1）實行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推動產業升級

據日本學術界和政府觀點，此現象屬于經濟體制與經濟發展需求不匹配，必須通過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來優化資源配置。改革后新興產業體系的建立主要依賴于《事業革新法》（1995）和《產業活力再生特別措施法》（1999）的實施，其核心內容包括：鼓勵企業策劃業務革新計劃，充分利用知識、設備和技術積累，促進業務轉型升級；推動企業擬定業務調整計劃，剝離低生產效率業務，做大做強核心業務。

（2）健全金融監管體制機制，改革金融體系

隨著眾多金融機構的倒閉，存款人和投資者對金融體系的信任急劇下降，社會上對金融體系改革的要求也日益高漲。1995年2月，大藏省表明要從以裁量為主的傳統管理模式向法治化、透明化的新型管理模式轉變。當局改進了傳統的金融稽核體制，引進了金融機構對于資產結構健全性的自查方式。此外，當局還出臺了《金融再生法》和《早期健全化法案》，批準了總額達60萬億日元的計劃，作為備用公共資金以處理和預防金融機構破產事件的發生。2000年5月，當局頒布了《存款保險法》，完善了破產金融機構的處置框架，并確立了長期性的破產金融機構處理制度。

（3）采取諸如量化寬松等非常規的貨幣政策

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日本當局先后多次調整貨幣政策，以期推動投資和消費的回升。受20世紀90年代末的亞洲金融危機影響，日本央行決定將無抵押隔夜拆借利率降低至0.15%左右，并由此成為首個實施零利率政策的國家。同時2001年，日本引入量化寬松政策，成為首個實踐量化寬松政策的國家。

（二）美國次貸危機

1.背景及成因

次貸危機前夕，美國作為世界上體量最大亦是最有影響力的經濟體，金融業發展相對完備，抗風險能力強，且美元流通廣泛、幣值穩定。因此在1997年的亞洲金融危機后，亞洲資本為避險紛紛流入美國市場。2008年的次貸危機給美國和全球各國都帶來了嚴重的負面影響，其成因主要在于以下四方面。

（1）寬松貨幣政策助推資產泡沫形成

美國長期奉行寬松的貨幣政策，使得本國居民存款減少、股票價格上漲，國際資本的注入加劇了這一趨勢。涉足市場的投資者以國家政府機構為主，因此更傾向于選擇投資美國國債。然而，美國國債無法滿足市場需求，此時銀行推出了優質的住房抵押支持證券（MBS），這些證券由信譽優良的大型銀行發行，并得到了主要評估機構的積極評價。投資者很快發覺這是一項低風險投資，隨即涌入市場，導致優質MBS供應短缺，銀行被迫增發一些信用狀況欠佳的證券。這些信用狀況受損的證券與美國的抵押貸款政策密切相關。

從2001—2003年，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連續進行了13次利率調降，同時實施了《美國夢首付法案》，旨在減少中低收入家庭的首付比例。法案要求政府金融機構在購買銀行的住房貸款時必須包含部分低收入家庭的貸款。此外，房地產貸款市場還推行了零首付、無需財務證明等方式，為許多毫無償還能力的個人和家庭提供了購房貸款的機會。

（2）金融創新過度，違約風險遞增

美國在20世紀就打破了銀行分業經營的限制，通過資產證券化形式將直接融資市場和間接融資市場連通起來，銀行家們把銀行的貸款打包做成債券，債券賣出后的錢銀行又可以繼續發放貸款，如此不斷加高杠桿率。2007年，美國次級貸款的規模達到了7800億美元，這些次級貸款經過多次證券化后，形成了高達73萬億美元的金融交易，遠超基礎資產價值，并且龐大的金融交易已深入到美國經濟體系的眾多領域。

（3）金融監管制度職責重疊，體系混亂

美國屬聯邦制國家，在央行層面亦然，將全國分為12個儲備區，每個儲備區都有相當高的自治權，并且與其監管的州政府利益具有一致性。除了美聯儲外，美國還設有儲蓄機構c74a2e03e1dd59868afef6ebd9723097bc2b1168c239526af9e66a5943051df5監管局、證券交易委員會等多個金融監管機構，這些機構的管轄范圍和性質各不相同，監管強度也有所不同。整個金融監管體系冗雜繁復，呈現出嚴重的碎片化特征，面對次級貸款等高風險產品難以做出有效應答。

（4）影子銀行抗風險能力弱

影子銀行是指諸如商業銀行、信用合作社等受監管儲蓄機構以外，可提供從儲蓄向投資的中介服務的金融實體。在次貸危機中，影子銀行通過資產證券化將市場流動性轉化為銀行流動性，促使資產證券化產品越來越復雜，相關金融創新模式越來越高級。同時，金融衍生產品變得愈加復雜，透明度有所降低。隨著時間推移，這些市場操作的潛在風險不斷積累，最終在宏觀經濟和貨幣政策轉向的影響下，引發了次貸危機。

2.對策

2007年4月，新世紀金融公司（New Century Financial Corp）申請破產保護，美國國內的次貸危機愈演愈烈；至2008年9月，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申請破產保護，次貸危機擴展到全球，引發了各國的連鎖反應。面對危機的全面爆發，美國政府立刻采取了一系列措施。

（1）采取擴張性財政貨幣政策，托底不良貸款

次貸危機爆發后，美聯儲立即采用了緊急的貨幣與財政政策試圖進行調控。在貨幣政策方面，政府沒有采取通常使用的利率調整，而是使用了效果更為劇烈的再貼現及存款準備金調整。采取這些非常規貨幣政策的主要目的是影響市場利率的預期，疏通被堵塞的貨幣傳導渠道，發揮貨幣政策應有的效果。在財政政策方面，財政部和美聯儲推出了規模為7000億美元的緊急援助計劃。主要措施包括收購不良資產，為有不良貸款的房主提供保障，以幫助其擺脫困境。此外，當局還實施了積極的減稅政策，為中產階級和企業提供稅收優惠和延期措施，并降低了薪酬和消費稅率，以提高民眾實際收入。

（2）改革金融監管體系，統合提升危機應對能力

在采用緊急政策調控后，美國政府將目標放在了金融危機的源頭，驟然收緊了對金融業的監管力度。2010年7月21日，美國頒布《多德-弗蘭克華爾街改革與消費者保護法案》，被視作是美國自“大蕭條”以來最為嚴厲、最為全面的金融監管改革。

法案包括十六章，主要內容包括：其一，保護消費者權益。建立消費者金融保護局（CFPB），對向消費者提供信用卡、按揭貸款等金融產品或服務的銀行或非銀行金融機構進行監管；其二，監控系統性金融風險。成立金融穩定監管委員會（FSOC），在財政部領導下識別和應對影響金融體系穩定的風險；其三，改變金融機構“大而不能倒”的狀況。限制銀行從事投機性的、損害消費者利益的投資，并完善金融機構的清算和破產機制；其四，改革美聯儲的職責，強化了其消費者保護和系統風險防范職責，同時限制了美聯儲發放緊急貸款的權力，等等。

二、結論與建議

總體來說，系統性金融風險的成因可以總結為如下三方面：一是政府采取不當的調控措施，促使資產泡沫做大；二是金融創新越位，信貸過度擴張引發風險倍增；三是金融監管缺位，風險管理抑制能力欠佳。通過對國際對策的分析解讀，日本采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推動產業升級，同時健全金融監管體系，采取量化寬松的貨幣政策，以提振市場信心；美國采取擴張性財政和貨幣政策，救援不良貸款，同時設立新的監管部門對原有體系進行整合，以增強風險應對能力。

在全球化浪潮下，各國的經濟系統都是相互交融、相互影響的，因此探究系統性金融風險的可能解決方案，就不能局限于一國內部的平衡，更應統籌內外，構建國際性的金融風險防范機制。就此，本文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保持宏觀經濟政策的穩定調控。政府須加強宏觀政策框架的構建，充分考慮國內外經濟形勢的變化，注重政策的協調性和前瞻性。貨幣政策應維持適度的流動性，合理引導市場利率，防范通貨膨脹和資產泡沫；財政政策要發揮結構性調控作用，加大對關鍵領域和薄弱環節的支持力度，以促進經濟結構優化升級。

第二，完善金融監管體系和風險防范機制。相關部門應完善金融監管法律法規，明確監管職責，加強跨部門協調監管，消除監管空白和監管套利。同時強化金融機構的內部控制和風險管理，審慎批準金融創新產品上市，加大企業資產結構自我核查力度，提高金融機構的風險抵御能力。此外，建立金融風險處置機制，以確保在危機發生時能夠迅速有效應對，從而降低金融風險的損失和影響。

第三，加強金融學科建設，培養高素質金融從業人才。教育部門應加大對金融學科建設的投入，優化金融學科課程設置，加強金融理論與實踐的結合。同時加強金融從業人員的繼續教育和職業培訓，以提高其業務水平和職業道德素養。此外，積極引進國際金融人才，促進國內外金融人才的交流與合作，從而提升本國金融行業的整體競爭力。

第四，加強國際合作和參與全球金融治理。各國應積極參與國際金融組織的改革和全球金融規則的制定，以提升其在國際金融事務中的話語權和影響力。同時加強與其他國家和地區的金融監管合作，建立跨境金融監管協調機制，以共同防范跨境金融風險，從而構筑更加公平、公正、包容的全球金融治理體系。

（作者單位：河南大學經濟學院）